雜役區。

木舟緩緩落下，林一環視了一眼，四周雜亂無章，房屋破舊，更沒有石塊鋪墊的路，果然是雜役區，跟主峰天差地別。

“趙師弟！”

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跑了過來，面上憨笑著，此人名叫朱大常，門中諸多混子之一，雖入門很久，因修為太低微，只能在這雜役區中當個管事。

“趙師弟，好久不見啊，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貴干？”朱大常陪著笑臉，不敢絲毫怠慢，像趙中天這種天才弟子，又得掌門重視，他自然想巴結一番。

朱大常打量了一眼林一，明白了趙中天的來意，像這種情況很多，無非就是為凡塵家中的小輩過來打聲招呼，方便日后給予些照顧。

還沒等趙中天開口，朱大常連忙道：“趙師弟放心，師弟家中小輩就是我的小輩，我一定照顧好。”

“放肆！”林一怒斥道：“我乃你們師祖！”

朱大常一臉尷尬，這小子未免太狂妄了，礙于趙中天的面子，他不好翻臉，若是換作其它雜役弟子，早就一腳將他踢出宗門外了。

“趙師弟，這…”朱大常看向趙中天。

“這什么這！”林一瞪了朱大常一眼，堂堂師祖竟遭徒孫無視，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極大的威脅。

“中天，告訴這無知小輩，我是誰！”林一目光轉向趙中天。

“這位是老祖弟子，林一師祖。”趙中天黑著臉，極為不情愿，這小師祖太張揚了。

朱大常臉色一頓，自知趙中天此等身份之人，必然不會信口雌黃，他心中泛起陣陣寒意。

“弟子朱大常拜見師祖，弟子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師祖，還請師祖大人不記小人過。”朱大常撲通一聲跪下。

“起來吧，本師祖大人大量，豈會與你這小輩計較。”林一極為享用朱大常的舉動，認為自己得到了尊重，心情也好了起來。

趙中天感覺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又不能發作，黑著臉，交代了幾句便匆匆離去。

“哼！嫉妒本師祖罷了！”林一不屑地看著離去的身影，表面上恭恭敬敬，實則心口不一。

這一點林一還是很清楚的，跟隨老頭漂泊多年，看過許多人情世故，見慣了悲歡離合。

“大常，你心里是否也看不起本師祖？”林一看向一旁唯唯諾諾的微胖中年男子。

“絕無此事！”朱大常連忙答道，一臉嚴肅模樣。

“無妨。”林一笑了笑，道：“不管有沒有，我都是你們師祖。”

雖然林一臉皮極厚，沒心沒肺，但這種被人從心里瞧不起的感覺令他很不舒服。

有什么了不起的？以修為取人？本師祖早晚讓你們心服口服！

朱大常領著林一往雜役區中心地帶走去，一路上噓寒問暖，笑意盈盈，不斷恭維林一。

“師祖英俊不凡，必定是絕頂天才，才能得以太師祖賞識。”

“弟子修為低微不假，但精通五行八卦之術，方才暗中為師祖卜卦，卦象顯示，師祖乃人中龍鳳，氣運絕倫，未來不可限量，其成就遠超掌門與太師祖二人！”

朱大常為人圓滑，且善于觀察，看出林一并不反感這些奉承之話后，便投其所好。

還別說，林一非常吃這一套，極為享用朱大常這些夸贊話語，他都感覺有些飄飄然了。

“大常啊，以你的才華，不應該在這雜役區中，依我看來，最起碼也得是個長老才對。”

“門中那些人目光短淺，不過你不用灰心，我跟隨師尊多年，眼界還是有一些的，你并非資質愚鈍，而是機緣未到。”

朱大常感覺自己遇到了伯樂，林一的一言一語都觸動他的內心，曾幾何時，他也是如此認為。

只是，現實磨平了棱角，歲月蹉跎了人心，曾經的雄心壯志早已湮滅，如今思考的，卻是該如何在宗門內生存下去，不被淘汰。

朱大常被他的話所刺激，陷入了短暫的幻想，不過很快又清醒了過來。

“未來是夢。”他自嘲一笑，眼中盡是苦澀。

本以為幾句話便能將林一這種小年輕忽悠到迷失自我，沒想到自己卻被他無意中的話語勾動了心弦。

這種感覺很久很久沒有過了，隨著時間流逝，曾經自信滿滿的他，逐漸淪為了一個混子。

誰年輕的時候沒有過雄心壯志呢？

朱大常看向林一的眼神出現了一些變化，是許久未聽過的贊賞？是被勾起的回憶？又或是一如自己年輕時的這個少年？

“師尊曾說過一句話：身不亡，心不滅。我覺得很有道理。”

林一察覺到了朱大常那一閃而過的落寞，他不懂得如何安慰他人，便想到了這句話。

“身不亡，心不滅。”

“身不亡，心不滅。”朱大常默念著，似乎心有所感，深邃的眼眸里逐漸泛起一絲光明。

“謝過了，小師祖！”朱大常話語真摯，這句話對他感悟很大。

林一笑了笑，道：“既然你我二人如此投緣，往后師兄弟相稱如何？你為兄，我為弟。”

“萬萬不可！”朱大常鄭重道：“門規戒律，輩分之分絕不可亂，傳出去怕是要受重罰！”

“那我便叫你大常吧。”林一沒轍，望月門尊師重道的規矩太嚴厲了，掌門都不能例外，這樣確實是為難人了。

二人走了好一陣子，來到了一處房屋院子，林一看了看，這比路上看見的其它房屋要好太多了。

“這是雜役區管事人員才有的獨立院子，此處便是我的居所，小師祖你往后就住這里吧，我住在第一間，其它都是空的，你隨便挑。”

“就這間吧。”林一伸手指向右側，那間房前正好有棵樹。

“行，小師祖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給你準備些生活之物。”

“麻煩了。”林一點頭，心道有關系就是好用，凡塵也罷，修仙界也不例外。

林一坐在房間里怔怔出神，不一會兒，朱大常便回來了，帶了許多物品過來。

枕頭，被子，洗浴用品，還有幾盤點心，這確實是上心了，林一感謝了一聲，對于朱大常也多了一份認同。

“這包裹里的是雜役弟子分配到的東西，你看看還缺些什么，我去給你弄。”朱大常將包裹遞給了林一。

林一打開包裹，里面有兩套灰色雜役弟子服飾，一個身份吊牌，還有一本煉氣篇的小冊子。

“夠了，有吃的就行，我沒那么嬌氣，不瞞你說，今天之前，我還是個乞丐，跟著師尊行乞了六年，沒少吃苦。”林一笑道。

“吃苦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朱大常倒是沒看出來，起先還以為這是個紈绔子弟，接觸了一會，這才發現這不著調的小師祖并非表現的那樣。

“雜役弟子該有的過程不用給我省略，師尊說了，一視同二，你盡管安排。”林一擔心朱大常給自己行方便會有麻煩。

“哈哈，小師祖，這個趙師弟也交代過了，我可不敢違背，萬一掌門追查下來，我怕吃不了兜著走。”朱大常笑道，此刻覺得這個小師祖還挺挺情達理的。

“那小師祖你先休息，雜役弟子的生涯明天正式開始，有什么問題盡管來找我。”

“行。”

朱大常走了，林一躺在床上，很享受的模樣，他很久都沒睡過如此舒坦的床了，想起跟老頭風雨飄搖的日子，簡直不堪回首。

不過，跟老頭在一起生活多年，此刻房間里只有他一人，倒是有些不太習慣了。

也不知道老頭去了何處，想必是沒時間照料自己，所以將他帶回了門派里。

老頭行事一向神神秘秘，林一倒是不擔心他的安全問題，而且老頭狡猾得很，完全是個老狐貍，以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罷了，可如今他老祖身份暴露，比起老頭的安全，林一倒是更擔心別人的安全了，畢竟老頭這么陰。

想著想著，林一睡著了。

……

清晨時分，天色微亮。

林一被叫醒了，朱大常親自過來，告知了他雜役弟子的日常事務，基本是干一些雜活之類的，他則是被分配去伐木。

對此，林一表示沒異議，朱大常將林一領到目的地后，叮囑了幾句便離去，身為雜役區管事，自然也有事要忙。

林一四下望了望，這片樹林很大，樹木茂盛，許多大樹被伐過，剩下樹樁，被分配到此地的雜役弟子大概有幾十人的樣子。

“想我堂堂師祖級別人物，竟淪落為一個雜役，哀哉…哀哉。”

林一口中嘆息，心里卻是不當回事，雜役總好過乞丐，每天低聲下氣去乞討，阿諛奉承，看人臉色，好在他乞討之術爐火純青，多年來也未曾餓過幾次肚子。

當然，這也歸功于老頭，林一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以往那個毫無架子，死皮賴臉的老乞丐竟是一派之祖，當真人不可貌相也。

林一提起斧頭，來到一棵樹前，開始伐木了，按照規定，每個弟子伐木的數量是十棵樹，每天增加兩顆，以此類推。

每天的目標要當天完成，累積超過三天未達到要求的雜役弟子將被除名，從此與望月門無緣。

十棵樹的要求并不是很難，林一覺得且還算合理，應該不至于完不成，頂多花的時間長一些罷了。

除去每日雜務勞動，雜役弟子的其它時間都屬于自己，除了不能離開雜役區之外，倒也沒什么條條框框。

林一認為理所當然，若是一點閑余時間都沒有的話，那還修煉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