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外婆，我在看書。”

說著，姜澤放下書，看著外婆說道：“你是在看什么書？”

“我在看《百科全書》。”外婆不認識字，估計也不知道《百科全書》是什么，于是姜澤又耐心地解釋著：“就是世界上所有的知識都寫在里面的一種書。”

為了盡可能的解釋得通俗易懂，姜澤只能舍棄部分嚴謹。

“哦。”外婆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隨后喃喃著：“讀書好啊，讀書才有出息。”

外婆又接著說道：“姜澤啊，來扶我起床尿尿。”

“哦，好的。”

姜澤起身來到外婆床邊，將外婆扶起來坐在床上，可接下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自然不是因為姜澤羞于外婆是女的，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半癱的外婆小便，他沒有經驗，也沒有見過姜母是如何做的。

姜澤問道：“外婆，我怎么幫你？是直接抱你起來嗎？”

外婆指一旁的著坐廁椅說道：“你撐我起來，然后一只手幫我脫褲子，最后扶我坐在那個椅子上。”

“哦。”

姜澤照著外婆的指示，雙手撐著外婆的腋下，輕輕發力便將外婆撐了起來。

可不知為何，外婆的五官再次皺在一起，神情激動，并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極了外婆剛見到姜澤時，開心得笑起來的模樣。

而姜澤也是這樣認為的，他以為自己的手撐著外婆的腋下，不小心撓到了外婆癢癢的地方，這才導致外婆笑起來。

見到外婆笑起來，姜澤也發至內心的開心，可外婆這般模樣他又笑不出來。

姜澤撐著外婆站穩后，騰出右手將外婆的褲子拔下來，隨后扶著外婆坐在坐廁椅上。

可外婆坐下后，仍是那副怪異的表情和“嗚嗚~”的聲音，并伴隨這一些喘息。

姜澤以為外婆笑得停不下來，可撓癢癢也不該笑得這么久，便好奇問道：“外婆，什么那么好笑呀？”

外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似哭似笑地說道：“我沒笑，是剛才你撐到我這只笨手，實在是太痛了，痛得我都說不出話來。”

“……”姜澤默然，心里很不好受，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默默扯下一節衛生紙遞給外婆。

外婆這次并沒有真的尿出來，仍是錯覺在作怪，但還是用衛生紙擦拭了一番，似乎外婆也無法判斷出自己是否有尿出來。

待外婆小便完之后，姜澤再次準備將外婆扶起來。

為了防止剛剛的疼痛再次發生，姜澤這次動作很輕，左手繼續撐著外婆的右邊腋下，右手則換成抱的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將外婆扶起來。

好在這次并沒有發生異常情況，姜澤很平穩地扶起外婆，并為外婆穿好褲子。

扶著外婆坐回床上后，姜澤開口問道：“外婆，你還要睡覺嗎？”

外婆說道：“睡不著了，你扶我去烤火吧。”

“哦！”姜澤應了一聲，便想先幫外婆穿上外套，可他剛準備去拿外套，卻發現外婆的左手死死的抓著自己的衣服。

姜澤行動不便，只得說道：“外婆，你別抓著我。”

“哦。”外婆應了一聲，隨后卻沒有動作。

姜澤只得再次說道：“外婆，你先放手。”

“哦，好。”外婆再次回應，可仍然沒有放手的動作。

姜澤無奈問道：“外婆，你怎么還抓著我呀？”

這時外婆又變成似哭似笑的表情，像是在笑話自己，說道：“我這只手太笨了，它不聽我的話。”

姜澤這才恍然意識到，外婆無法控制自己的左手，而外婆之前看上去沒有動作，實際上是在嘗試控制自己無用的左手。

姜澤心中很不是滋味，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伸手去解開外婆的左手，便發現外婆左手冷冰冰的，如同觸摸到毫無生機的尸體一般。

姜澤拿來外套為外婆穿上，又將外婆扶到椅子上坐好，接著又拿來一個小型的烤火箱并通上電。

他將外婆的腳放入烤火箱里，這才發現外婆左腳的襪子明顯厚于右腳的襪子，想來便是外婆的左腳如同左手一樣冰冷，襪子厚一些方便保暖。

之后姜澤又取來一塊毛毯，將外婆的腿裹得嚴嚴實實，最后又拍了拍毛毯，將多余的空氣排出去，使毛毯徹底貼緊雙腿。

忙完之后，姜澤這才坐回火爐旁坐下。

外婆就在旁邊坐著看著自己，姜澤無法靜下心繼續研究《萬法大典》，更沒有心情看手機，可他又不知道該與外婆聊些什么，最終只是呆坐著。

可沒過幾分鐘，外婆再次說道：“姜澤啊，我尿急，扶我起來尿尿。”

“哦，好。”姜澤點點頭。

如之前一樣，姜澤扶起外婆，一步一步輔助外婆小便，最后將外婆的腿裹好放在烤火箱里面，自己則再次回到火爐旁坐下。

結果又只是四、五分鐘的時間，外婆再次喊道：“姜澤，扶我起來尿尿。”

“哦。”

……

“姜澤，我尿急……”

“好。”

……

就這樣，平均每5分鐘，外婆便呼叫姜澤一次，而姜澤每次都極為耐心、細致地協助外婆小便。

如此反復約兩個小時后，雖然外婆真正的尿出來只有一次，但姜澤并未有任何抱怨，十分耐心地照顧外婆小便，每一次都會做到一絲不茍。

當外婆再一次小便完，姜澤扶著外婆坐好后。

也不知為何，外婆忽然變得十分激動，五官再次皺起來，呼喊道：“澤啊，姜澤啊~”

姜澤聽姜母說過，外婆現在像個小孩子一樣，情緒十分多變且無常，上一秒本來好好的，下一秒就又哭又笑。

因此，姜澤并不詫異，溫聲回復道：“誒~怎么了外婆？”

“你要好好照顧你媽媽，你媽媽小時候太苦了，外婆不讓她讀書，她還要干很多累活，還要帶弟弟。”現如今外婆的表情已不受控制，只有那一副看不出是哭還是笑的表情，但姜澤能感受到外婆流露出來的悲傷和后悔。

“嗯，外婆，我知道了，你別擔心。”姜澤溫聲安撫著，并默默將話記在心中。

“你媽媽沒有讀過書，什么都不懂，人也笨，特別容易被欺負，以后你討媳婦了，別讓你媳婦欺負她。”外婆越說越激動，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

姜澤心中越發不忍，他扯下一節衛生紙，為外婆擦去眼淚鼻涕，說道：“我知道的外婆，你不用擔心。”

“小時候太窮了，只能去跟別人討飯吃，那時候你媽背著你五舅，去跟別人討飯……”

外婆一直在述說著以往姜母的苦處，并多次囑咐姜澤一定要照顧好姜母，似乎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

姜澤不由地跟著外婆悲傷起來，可他沒有將負面情感表露出來，只是一邊安慰著外婆，一邊默默將外婆的話牢記心中。

過了很久之后，外婆這才從悲傷和后悔的情緒中走出來。

再一次扶著外婆小便之后，外婆說道：“姜澤，我困了，扶我上床睡覺。”

“哦，好。”

姜澤脫下外婆的外套，隨后扶著外婆躺在床上，并將被子蓋得嚴實貼緊身體。

這時外婆又說道：“姜澤，我的腳有些冷，你拿那個熱袋子去加熱一下。”

“熱袋子？”姜澤不解，問道：“什么熱袋子？”

“就是我被子里面的熱袋子。”

聞言，姜澤又掀開外婆的被子，這才發現外婆所說的熱袋子原來是熱水袋。

姜澤拿出熱水袋，蓋上被子，說道：“外婆，你先睡，等熱水袋暖和了我再放到你腳上。”

外婆應道：“嗯。”

待熱水袋加熱完畢之后，姜澤拿著熱水袋再次來到外婆床邊，卻見外婆睜著眼睛，并未睡著。

姜澤便問道：“外婆，熱水袋放在哪里？”

外婆說道：“放在我那只笨腳上面。”

姜澤了然，便掀開被子，將熱水袋放在外婆那雙冰冷的左腳上，最后又將被子蓋嚴貼緊。

姜澤正準備坐回火爐旁時，外婆又神秘的說道：“姜澤，你來嘛，我跟你講一件事。”

聞言，姜澤又走回外婆身邊，問道：“外婆，怎么了？”

只見外婆驅使著笨拙的身體，從枕頭下面拿出什么東西捏在手中，最后塞到姜澤手中，小聲說道：“外婆要死了，只有這么多錢給你，你別跟你舅舅他們說。”

姜澤打開手掌，幾張百元紙幣被捏成一團一團，零零散散的散落在他的手心。

姜澤只覺得鼻子發酸，眼淚不停在眼眶中打轉，他將臉轉了過去，待忍住眼淚之后，這才轉回來看著外婆，聲音顫抖并帶著重重的鼻音，說道：

“外婆不會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