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監控視頻里顯示穆言的審訊已經接近尾聲，穆言站起身來溫和說著什么，而李聞天卻虛脫似的癱倒在凳子里，滿臉失落與仿徨，又仿佛獲得了某種解脫。

真讓這小子成功了？

看見這一幕，陸桂英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隨即一陣風似的地推門跑出去，留下一句話：“我去問問他審訊結果！”

屋子里剩下周海濤一個人，他兀自盯著屏幕看，嘴里不由自主喃喃自語：“厲害啊，人才啊！這幾句話說得，鬼斧神工，直刺人內心深處最柔軟也最脆弱的地方，只要是天良未泯尚有人性的人，都不會無動于衷的吧？”

“這小子居然能通過這么簡潔有效的方式來說服他人，從一個概念出發，通過不停詰問，不斷揭示其內在矛盾，同時也直指人心中道德原則和自我欲望之間不可彌合的天然矛盾，使其心防失守……然而為什么總覺得，還是哪里有些突兀？”

多年審訊的直覺告訴周海濤，這個穆言的審問技巧固然出類拔萃，遠超同年齡段的新入職警察，可還是存在一些不可理解的地方。

那自然就是系統技能所帶來的附加效果，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周海濤喃喃自語，皺眉沉思，卻百思不得其解，倒回錄像一遍遍看著監控錄制的審訊視頻，分析著，揣摩著，不厭其煩。

原來，他竟然是一個唇語大師，只看視頻，不聽聲音就能從唇形將二人的對話內容讀出八九不離十，然而他卻沒有給陸桂英解說的意思。

……

穆言一臉疲憊地走出審訊室的時候，迎面正碰見陸桂英的冰山臉，以及對方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如刀眼神。

“不用問了，我全招！”穆言不等對方威逼發問，直接舉手投降，“這個李聞天，哦不，他本名應該叫李大壯，光西省桂明市余杭鎮小李子村人，農村戶口。

讀過幾天書，初中輟學，開始當無業游民在社會上胡混。直到三年前加入傳·銷組織，因為心黑手很臉皮厚，被上線賞識，一年前提拔為小組長，累計發展下線六十五人。下線的下線加起來更是一個驚人數字。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們組織里他的上線的聯絡地址和真實身份，他們都是單線聯系的，有什么事都是上線聯系他。

他和自己的上線也只見過兩三面，完全不知道對方在現實生活中的真實身份。只知道在他們的組織里，他上線外號叫禿鷲，主要活動區域在臨省光東，是個四十七八歲的禿頭胖子。

禿鷲為人很狡猾，而且謹慎細心，每次聯系他的時候都會換一個電話號碼，每次見面都會約在不同地方，他根本就搞不清楚對方的老巢和聯系方式。可以說，他只是那個組織外圍的小嘍啰，完全不知道核心機密，抓了也不頂個屁用。”

“沒了？”

“沒了！”

“你確定？還有沒有想補充的，我再給你一個機會。”

“切！就你還想詐我啊，你就是再給我一萬次機會，我的答案也一樣，沒有就是沒有！”穆言滿臉不屑地問，他本不是這么油嘴滑舌之人，可不知為何一見了這美女實習警官，就想逗一逗對方。

“別嬉皮笑臉的，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嗎，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陸桂英的俏臉愈發森寒，緊繃得似乎能凝結出霜。

“跟誰說話？你畢業了嗎？你有編制嗎？實習警官大人？”穆言揶揄笑道。

“誰告訴你，實習期就不能執法，誰告訴你，有編制才能打人？”穆桂英說著，向穆言走來，穆言當時就感覺不好，撒腿要跑。

可是還沒等他跑兩步，就感覺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騰空而起，被人向前方遠遠拋飛出去。

在空中，穆言看見了陸桂英來不及收回的完美過肩摔姿勢，如果被摔飛的對象不是他自己，穆言還真想鼓掌喝彩加油鼓勁一番！

鉆心的疼痛，凄厲的慘叫，穆言終于知道招惹警察的下場，所以，他決定以后對警察一定敬而遠之。

灰頭土臉爬起身來，看著陸桂英風風火火的背影，穆言咧了咧嘴，他現在既疼且累，疼自然是摔得，累卻是和李聞天斗智斗勇搞得身心俱疲。

想要說服李聞天那貨可真不容易，對方是個慣犯老油條，心智堅韌，機敏狡黠，思維縝密，說話滴水不漏，最重要的是影響力比起穆言足足高了10點，已經到達可能性的極限。

后來穆言挖空心思尋找對方話語中的矛盾和漏洞，同時充分調動自身的情緒和肢體語言，超水平發揮，甚至接連有+6、+7、+8三次高水平暴擊，瞬時影響力最高的一次已經達到了42。

但這還不夠！只有當穆言爆發出最高的10點影響力，他的影響力達到44的時候，穆言才有可能說服對方坦白交代情況。

最后給穆言逼得實在煩了，大喊了一聲：“李大壯，想想你媽和你爸小時候是怎么教育你的？

他們供你吃喝穿住，供你讀書，是為了你長大有出息，為社會做貢獻，你可好？

他們要是知道你在這搞傳銷害人，他們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說完這些話，穆言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一屁股癱倒在椅子背里，呼哧呼哧喘著氣。

說出這些話，他覺得有些唱高調的嫌疑，卻并不覺得違心。

他穆言自認不能擺脫人類的劣根性，他懦弱，他懶惰，他膽小怕事，他自卑猥瑣，然而他唯一的驕傲，就是自己的三觀。

也許受能力所限，他做不到那些光榮偉岸舍己為人的英雄事跡，然而他從小就是崇拜英雄，向往公平和正義的，他所說的，都是心聲。

在說完那一瞬間，穆言看到了系統提示自己瞬時影響力達到了10點峰值，整體影響力達到44，和對方齊平，可穆言依舊信心，有些忐忑地觀察李大壯的反應。

誰想李大壯低頭沉默了一會而，忽然抬起頭，說：“你能幫我保護好我的妻子和孩子嗎？”

……

正當穆言還沉浸在思考中的時候，他的電話鈴突然響了，一看是自己寢室兄弟鄭則仕打來的，隨手接起：“咋了，大正子？”

“老木頭，你在哪呢？快回來，柳清照出事了！”聽筒里響起鄭則仕焦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