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損不堪的貨船在崗頭工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緩緩停靠在碼頭上。就這樣一艘普通的近海貨船，先是被邪教徒折騰了一番，然后沖過了巨大海浪，最后甚至還撞碎了一個邪神的投影！能順利抵達港口真的是神明保佑。

薇瑟內拉心中暗暗贊美了一聲深紅之王，轉頭就命人雇傭碼頭工人的事宜。

家族一行人此刻只是扮演著家族保護的商隊，這在魯爾大陸是很常見的事情。野地里野獸眾多，流寇四起，一個普通的商隊就算沒有被這些剝下一層皮，各個城鎮關隘之間的貪官污吏，也會讓他們的錢包另一種意義上的“掉一層皮”。

所以稍稍有些規模的商隊，總會和地方的一些貴族合作。商隊可以獲得貴族們的保護，而貴族們也可以從商隊那里獲得利益，或者是走私某些東西……

比如說，一個邪神。

“噗呲。”

瓦列里手足無措間把記事本摔到了地上，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么，惹的他這個表姐忽然發笑。

“沒什么，瓦連京，只是想到了一個有趣的事情。”

薇瑟內拉清清喉嚨接著說道：“貨物被拋棄了一些，所以我們現在只需要十五個腳夫，用來搬運我們的補給和貨物。去港口驛站，報馬爾令家族的名字，要他們最健壯的馬和最堅固的馬車。前往半夏平原還有一段距離呢……”

瓦列里暫時把表姐又叫錯他名字的事情放到一邊，筆記本一條一條將對方的話記下來——家族核心成員基本上都不事生產，也只有從小受到了各種磨練的薇瑟內拉，才有這種護送商隊的經驗。

兩人如此相談著走到了甲板上，船下的工人們聞到了活計的味道紛紛涌來，連帶著烏鴉也落到了附近。畢竟，航船到港時總要拋棄一些腐壞的食物的。

“去去！”

瓦列里揮手趕走飛到甲板上的烏鴉。民間傳說這些生物會帶來荒蕪和災禍，他雖然不信這些，但是決戰在即，能多驅趕一個壞兆頭也是一個。

“別再逗鳥了瓦連京，該干的事情還有很多呢。”

……

十五分鐘前。

她手下的人幾分鐘前剛告訴她，深紅之王不知何時已經從船艙中走出，又不知為何一頭扎入船長室。

還沒等家主她扣響那泛著歲月油光的門，吱呀一聲面前洞開。深紅之王正端坐在船長的高背椅上，似乎是正在凝視著遠方地平線上逼來的陰云。

“大人，我們已經到達了白港，在半天后啟程。”

回應她的只有沉默，深紅之王沒有回答。倒是有一只烏鴉撲棱棱的從她頭上飛過，繞周一圈降到深紅之王的手指上。

“又有了一種危險的預感。”

烏鴉代替深紅之王說出的話語嘶啞喑啞，仿佛是傳說中邪惡女巫的呼吸。

“我讓我可愛的小朋友們去四周打探，但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現。”

“難道又要等半個月么？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烏鴉在枯木般的指頭上跳來跳去，像是真人一樣嘿嘿嘿的笑道：

“你雖然成長了不少，但是還是缺少足夠的耐心啊，薇瑟內拉。”

烏鴉在深紅之王手中輕輕撫弄，仿佛是有某種黑色的霧氣自它的羽毛間浮現，在深紅之王周身縈繞。

紅色的長袍仿佛被什么支撐起一樣留在原地，纖維化的血肉脫出，扭曲的枯木不斷重組，縮小，接著猛然戳入烏鴉的身體內。

“為我獻出你的一切。”

烏鴉的身軀因為承受不住如此多的血肉而被撐裂，在血肉綻開的裂隙之中，一只只邪惡的眼睛在凝視著對方。眼睛之中仿佛是擁有星辰，向外透露出詭異的氣息。

海洋中生物的智能實在是太低了點，更何況深層的海水阻隔了精神力的傳輸，單憑一個魔改般的聲吶實在是讓穆時一身本事難以發揮。

不過在陸地上，就到了他的主場。血肉和腐化之力能讓穆時隨意改變自己的形體，而烏鴉這種有一定智能的生物更是為他提供了更多的眼線。

“走吧，表現的正常點就行。”

“是……”

敵明我暗，這正是存在于黑暗中行者的生存之道。邪神化為的烏鴉張開翅膀，常識性的翻了翻翅膀。接著在羽毛翻飛的狂風中，黑色的身影沖向天際。

超自然力量之間的戰斗往往在一瞬間就能決出勝負，誰掌握了更多的情報，誰能知曉越多對方的秘密，那就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薇瑟內拉嘆了口氣，腦海中又不由得浮現出之前深紅之王說的話：

“要么賭上一切去挑戰強者，要么乖乖認慫夾著尾巴等死。”

這種處事方法，可和家族一貫的墻頭草方針截然相反。

沒人比現任家主薇瑟內拉更熟知這個家族，龐大而冗雜的人群在千百年的時光中曾一度壯大，而現在，不過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也許深紅之王說的是對的？

但如果他說的是對的，那么作為家主，她還需不需要再維護家族呢？

……

瓦列里抱著一堆清單走下船，看著周圍一群蓬頭垢面的人群不由得發愁。

“這里需要十五個腳夫！你，你，你跟我走！”

頭次上陣的瓦列里，只能是抱著看誰比較順眼就挑誰的方法選擇腳夫。

人頭攢動，瓦列里挑花了眼，在他面前好像有一個人擠了上來。那人長著一張大眾臉，就是扔到人堆里也找不到的那種。那人正正好好趕上了最后一個名額，在家族成員的代領下走上船。

而烏鴉還是盤旋在人群上空，久久不愿意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