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們自詡掌握了創世之力，他們高傲自負，他們桀驁不馴，他們為追尋終極的真理無所不用其極。只有三樣東西能讓這些巫師們稍稍收斂——比他們更強的巫師，城邦銅表法以及至高議會。

至高議會由十位議員組成，各代表一個術法學派議事，他們會按照神圣的傳統齊聚在榮耀巖前，輪流登上巖臺發言。他們的話語如果被其他超過三分之二的議長贊同，那么將會和銅表法一樣具有法律效力，代領巫師城邦走向正確的方向。

在城邦掌握魯爾大陸的時候，至高議會的每一次決議都有數萬人旁聽，眾人一齊聆聽榮耀巖頂上，各派大能在言語中的遠見與智慧。

那是何等壯觀的場面。

而現在，榮耀不再。

巫師們將巖臺上的石塊帶到了海外島嶼，在開辟出的一個小小亞空間中將其重組為一張石桌。每個議員發言時都要踩著這張石桌，用來緬懷他們之前曾擁有的輝煌，也用來警醒他們之前曾犯下的致命錯誤。

“靈魂學派代表發言。”石桌上隨機顯示輪到哪位發言。

一位老人站上巖桌，他的兜帽不像其他人那樣捂的嚴嚴實實，但是在場沒有人會把他兜帽之下那張蒼老的臉當真。靈魂學派的巫師在奧文的研究上有所進展后，一般都會拋棄他原來的肉身，轉化為日間女妖或者是吸靈怪一類的存在。眼下這具肉身，只不過是為了方便交流找的宿體罷了。

嘶啞的喉嚨再次開口：“經過大量的活體實驗，本學派又開發出數個可以直接攻擊靈魂的奧文。希望議會能夠將這些奧文列為巫師學徒必修，以提升整體巫師的戰力。”

“血肉學派反對！論提升戰力，還是我們學派的奧文更勝一籌！”

“你們創造出的行尸能干什么呢？戰場上的炮灰嗎？你個沒腦子的蠢貨。”

“是個巫師都知道大腦才是思考器官，沒腦子的蠢貨是你吧！”

“你……”

兜帽上長有綠色毒葛的巫師站在兩位學派的代表人中間，自然學派代表履行輪值議長的義務，終止了他們即將無止境的爭吵：“二位請冷靜。議會的目的是要解決問題，而不是要制造問題。不論贊同還是反對，都要說出具體有邏輯的原因，不要擅自反對。”

血肉學派和靈魂學派代表悻悻的閉上嘴。

“召喚學派表示反對。巫師學徒的教材由上古巫師編訂，在千百年來的訂正與修補中達到了一種平衡。它既能保證學徒晉升時能有足夠的知識儲備，也考慮到各學派儲備人才的平衡，更能保證學徒不會因為接觸到過深的奧文而發瘋或者是死亡。不加以審視而修訂教材，是對巫師城邦未來的極大不負責。”

召喚學派代表一席話有理有據，后續代表的思路或多或少也贊同應當慎重這一觀點。雖然最終提案以七比二沒有通過，但是靈魂學派仍表示尊重議會決議。

“銘刻學派發言。”

代表銘刻學派的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說話也有些顫顫巍巍的。在詛咒學派被疫病學派吞并之后，作為一個新興學派，沒有什么占的住場的長者也是清理之中的。

“銘刻學派認為，無法掌握奧文的平民，也能通過念晶之類的材料暫時承受奧文帶來的壓力。改善巫師城邦內部平民的生活條件，接觸對他們的知識禁令，能夠極大的提升我們的后勤以及……人員補充……”

銘刻學派的代表放下手中的羊皮紙，聲音越來越低。在石桌之下，就連一貫溫和的自然學派都忍不住搖頭，而其他學派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疫病學派表示反對，我們需要大量的試驗品……”

“自然學派表示反對，人是自然中的一員，牛馬可以被奴役，人為什么不行……”

“奧能學派表示反對，巫師的權利怎能和那些下賤的人類相提并論……”

不出意料，八票反對，一票贊同，出于扭曲學派想要研究平民地位提升后巫師的心理變化。

這也是在情理之中，銘刻學派的研究方法偏向人類社會中的工匠，通過將奧文銘刻在不同材質上來研究隕落諸神的奧秘，和其他學派不一樣的研究方法，自然也就導致了他們比其他學派更親善平民。但是大部分的巫師顯然還是認為，掌握不了古奧文的人不配享有人權，也就不可能會再同意銘刻學派的觀點。

“星辰學派代表發言。”

星辰學派的代表手持六分儀，在一片由星空點綴的異次元碎片的包裹之下，飄飄然站在石桌之上。

星辰學派的巫師從星象中獲得啟示，掌握的奧文是諸學派之中最多的。學派領袖是公認的，距離半神門檻最近的那個人。更重要的是，他們在魯爾大陸仍有勢力存在，并在近年來和各大家族交往甚歡。在場雖然所有議員都在心底暗罵星辰學派的代表騷包，但是無人能夠否認，他們確實有這樣騷包的資本。

“巫師城邦獲得了蛛后墓的遺產。”

“蛛后墓！”“巴托婭的遺留？星辰學派真的搞到了！”“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星辰學派代表雙手下壓示意諸位安靜，接著說道：

“‘摘星者’不日將會帶著他的學徒回到巫師城邦，蛛后墓的秘密由那個學徒所有，因此屬于整個巫師城邦。我希望議會能夠從各學派的巫師與學徒之中調撥人力，用以研究這些早已失傳的奧文。”

“扭曲學派同意。”“元素學派同意。”“隱者學派同意”……

沒有哪一個巫師會拒絕更強大力量的誘惑，哪怕這些知識會為他們更添一層負擔，為他們背負的詛咒再加一層，但是和千年的偉大計劃相比，這些小事又算什么呢。

一圈下來所有代表盡數同意，銘刻學派代表也渴求看到更新的奧文，在石桌之下投下贊成票。

“銘刻學派同意。”

所有人都看向銘刻學派的代表，星辰學派代表長嘆了口氣，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

輪值議長輕輕拂動石桌，似乎是要擦去上面并不存在的塵土：“因為在場出現全票贊成情況，現在將隨機選出‘第十人’。”

“千年之前，巫師議會認為圣光學派的巫師并不是威脅，之后，巫師議會認為圣光教會將被迫求和，在之后，巫師議會認為我們仍可以在魯爾大陸有一處落腳之地。”

“但是我們錯了，我們大錯特錯。議會的錯誤讓巫師不得不在海島上茍活，榮耀不再，只有一方石桌幸存。”

“在此之后，巫師議會制定了第十人規則——在每次議會之中，都要有兩個不知曉第十人規則的新人加入。當議案出現全票贊成或者是反對時，必須暫時擱置該議案，并由石桌選出‘第十人’。以保證議會的方向不會被暫時的真相蒙蔽，導致巫師城邦再次陷入危難之中。”

“‘第十人’將會提出一個最不可能、最荒謬、最和現實相悖的結論，并由其自己尋找證據調查并證明結論，議會將無條件相信經過論證之后的調查結果。”

議長的說明在小小的亞空間之中回蕩，光柱熄滅，石桌上涌現出如夢似幻的霧氣，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最終，仿佛是有一只有力的大手，將疫病學派代表托舉起來。象征巫師夢想的星海牢牢的握在代表手中。

“只能希望你的調查不會有結論吧。”自然學派輪值議長苦笑著搖頭。

“疫病學派代表：馬埃拉尼.卡奧，成為第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