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朝暮

晝為朝，夜為暮，你為朝朝暮暮！——寬哥

只見中間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二十四五模樣，旁邊坐著一個一般年紀的女子，發髻盤起，水綠裙衫，光是側臉都可以看出清麗模樣，只是輕紗遮面，一副欲遮還羞的姿態

秦多看了幾眼，依舊沒有看出名堂，心里不由得納悶，不知道這慕容雪云在看什么

秦自是覺得無趣，便低頭倒了杯茶水，自顧自喝著

“秦……”慕容雪云過了許久，終于收回了目光，突然盯著秦說道，只是這般稱呼，倒是把秦嚇了一跳

秦連忙抬頭看去，只見那女子坐在對面，一身裙擺無風擺動，面上帶著深深憔悴，只是不知為何，那本來毫無光彩的眼眸深處，此刻卻透露著異樣的光芒……

秦連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師……師姐……不知有何……”

“秦，如果我……我……我愿意和你一起走，不論山高水遠，海角天邊，從此一心一意。你，你可會帶我走？”慕容雪云說著突然猶豫，片刻后卻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說道，只是說道最后聲音卻是輕不可聞，甚至那原本蒼白的面色都帶了些許殷紅……

即便如此，秦卻是聽的清清楚楚，當他聽到私奔兩個字的時候，直接便將一口茶水噴了出去，劇烈咳嗽……

那女子深深看著秦，眼中光彩逐漸暗淡，最后垂下眼臉，片刻后再睜開眼，已經恢復了平靜，正色道

“我開玩笑的，秦師弟不要介意！”

“哦……不……不打緊！”秦連忙擺手，猶猶豫豫道

不過秦心里自是納悶：這女子也太多變了，而且說話總是不計后果，這種玩笑可是隨便開的嗎……

只是那女子依舊將目光看向中間那張桌子了：男子緊緊握著女子的手，似乎一刻也沒有放開過，仿佛那女子在他眼里就像是一陣風一般，稍微松手便會散走，只聽那女子略帶乏力的身音道

“寬哥，是我拖累你了，以你的家世身份，竟為我落的這般，回不了家門，報不了師恩，便是連我……我……”

那女子說著淚如雨下，身體劇烈顫抖，似是身體痛楚，又像是心神激蕩，難以自已

只見那男子握著那女子的手并未松開，輕輕的挪動了身子，坐到了那女子身邊，用另一只手摟住那瑟瑟發抖的肩頭，將她摟入懷中

那女子抖動的身體漸漸平復，片刻后更加滄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甘的說道

“便是連我，也陪不了你多久了！寬哥……”

接著便是哽咽，那男子只是將那身子摟的更緊了些，更不言語

過了許久，只聽那男子沙啞著聲音說道

“晝為朝，夜為暮，你為朝朝暮暮！若無你，虛度光陰又如何？為你舍了流年，斷了前程，唯愿不負光陰，不負你……”

慕容雪云猛的攥緊了手中的茶杯，似是觸動心神，片刻后慢慢平靜，而那一對男女，早已相擁在了一起

秦也是被那簡短的對話觸動了記憶中的某處柔軟，心中一陣恍惚，片刻后醒悟。

從那中間的桌子上收回了目光，秦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女子，不料慕容雪云直接看的入了神，眼神空洞，根本不看他一眼，秦心中隱隱尷尬，便在這時，這些許怪異的氣氛被一聲吆喝打斷了

“哎，客官，本店招牌菜魚跳龍門，水火交融，仙女散花，三寸蓮臺，外加八仙過海，請慢用！”

店小二手里端著木質的盤子，上面放著幾個菜肴，顯然便是他剛才所說的幾道招牌菜了，秦聽著菜名奇特，也不由得有些興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菜

慕容雪云也收回了目光，雙手捧著茶杯，不再言語，也不知想著什么

“那……那個，客官，實在不好意思，最近過路的客人多了些，二位又來的晚了些，這……”

秦剛準備拿起筷子看個究竟，不料店小二放定了菜品，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小二哥，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嗎？”秦自然看出了小二哥似有難言之隱，以他的了解，慕容雪云多半是不會說話的，他便問了出來

“不是，客官，這……這小店現在就剩一間房了，不知……”

店小二話還沒說完，慕容雪云卻是猛然抬起了頭，一雙深沉的眼，像是剛被驚醒一般看著店小二，店小二被嚇了一跳，連忙后退兩步，方才站定，口中更是結結巴巴

“客……客官，老板說要是……二……二位住店的話，這些飯菜就收二位……一……一半的銀兩……若……若是……”

“我們住了！”

不待店小二說完，一聲清麗略帶羞澀的聲音響起，卻是慕容雪云開的口，說完依舊自顧自的喝著她手中早已發涼的茶，像是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只是那雪白的臉龐上升起的兩朵紅云卻是如何也掩蓋不住的

秦被眼前的情形搞得有些發蒙，卻是瞬間明白了過來，看來此事已經被眼前的女子給定了下來，原本站在旁邊局促不安的店小二，像是突然得了恩赦一般，口中大喊

“得嘞！”

人卻是已經一溜煙跑進了后堂，看樣子是少不了掌柜一頓贊揚獎賞了

其實這也怪不的他們，原本是有幾間屋子的，只是剛才在秦和慕容雪云坐定后，突然又來了一隊商客，人數不少，又出手闊綽，老板自是不想錯過這單生意，再加上進來時看到秦和慕容雪云言語冷淡，像是一對吵架賭氣的江湖伉儷一般，那住一間自是沒問題的，可后來觀察才發現兩人好像真的不是那種關系，可是只剩了一間房，總不能把他們趕走吧。

且不說他們在江湖上做江湖人的生意，是要比江湖人還要注重信譽的；最主要的是做生意，眼色是最重要的，萬一惹惱了兩人，隨隨便便露幾手，都不是幾個菜錢能修得好的，所以才有了這一出

這些細節秦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現在滿腦子都在琢磨這慕容雪云是怎么了：一會兒要和他私奔，一會兒又答應住一間房的！他不由得抬頭看去，那女子卻是無感一般，自顧自的吃著……

秦討了個沒趣，也拿起了筷子，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