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動蕩

輸了就是輸了，大意也是一種招式上的缺陷，并不能成為借口！——尾蝎

唐州

百毒崖識毒殿

一男子席地而坐，身后諸人同時施法，只見漫天洶涌功力向前面坐著的男子背后輸去，而那男子卻如漩渦一般徑直吸入……

許久方歇

“好了，最后一次了，過了今天，你再修養些日子便可痊愈了！”后面諸人中一黑袍老者率先起身，淡淡道，聲音中帶了明顯的疲倦

“多謝各位長老相助，金蟾感激……”

“罷了，你已經是宗主了，以后要三思而行，時刻記得你的身份使命，不要隨便出手，否則別說你自己，便是將毒王宗帶入險境也未可知！”黑袍老者冷冷道

“金蟾明白！”

金蟾身著白衣，拱手行禮，眾人也不理會，徑直走出了這座殿宇，片刻間只剩了金蟾一人，只見金蟾面上笑意漸淡，面色轉冷，仿佛自言自語般道

“縱然我大意受傷，可你們除了躲在這里裝死擺譜，又干了什么？嘿嘿……”語氣嘲弄，卻是陰寒無比

“輸了就是輸了，大意也是一種招式上的缺陷，并不能成為借口。看來，你需要拿出能更加讓他們信服的東西了！”語氣冷冷，沒有絲毫感情

“尾蝎，說說看”金蟾沒有回頭，像是早已知曉來人一般

“西邊雖然動蕩，卻是局勢已定；仙州的實力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連鬼蜂也栽在她手上了；佛道兩家雖吃齋念經，對外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但有時候吃素的人不見得就是吃素的；至于朝州，似乎你我連它在哪兒都不知道……”

“哦，說說看”金蟾眼中精光大盛，面上卻是帶著些許期許

“聽說不夜城城主和觀心堂堂主已經多年沒有現身了，生死未知，而且……聽說觀心堂少主受傷了！”尾蝎說完轉身走去，來無影去無蹤！

“呵呵，呵呵呵……”低沉陰冷的笑聲回蕩在整個識毒殿

越州某鎮

一客棧模樣的屋舍建在本來就不寬的街道旁邊，與周圍普通的房屋比起來倒是氣派了許多，此時人并不多，大約天色剛剛黃昏，趕路的人還沒有到歇腳的時辰吧

只見屋舍內一張不大的桌子上匍匐著一個男子，一身玄色衣衫，上面隱隱有污漬斑斑，顯然極是不講究。可他旁邊卻是一男子模樣的人物，一身白色長袍，水墨丹青，腰間玉帶環繞，頭上玉箍白簪，講究至極。而最讓詫異的是這兩人已經一起在這屋子里呆了兩天，除了剛開始那玄衣男子起身喝了半壺酒之外，其他時候都是這般昏睡模樣，反而是旁邊那位極講究的公子，自始至終從未停歇，自斟自飲，倒是酒量極好。店家偶爾回頭看上一眼，也不說什么，反正又不怕他們付不起酒錢，繼續把他的算盤打得響亮

“水……”秦一聲呻吟，睜開了眼，看著面前放著一只酒碗，卻是滿的。自己一陣痛苦：反正口渴了，眼前找水又被他恥笑一番，到頭來這酒肯定還是喝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我自己喝了，反正解渴。

一念既定，當下拿起酒碗一飲而盡，入口甘甜，后味略帶淡淡咸味。

“嗯？這是水？”秦瞬間愣住了，抬頭向對面看去，只見南宮曉繼續自顧自的喝著酒，仿佛對他醒來毫無察覺一般，都不知道他喝了多久，喝了多少……

而最讓秦詫異的是此刻的南宮曉大異以往，雖說他們不過兩面之緣，但他清楚的知道此人看著清瘦雋秀，一副文弱書生模樣，但實際非常健談灑脫，即使算不上聒噪之徒，也絕非文靜之輩……

只是此刻的南宮曉喝酒的頻率明顯加快，原來要說一句話才飲一碗的，現在直接不停歇一碗接著一碗痛飲，最主要的是他明明看見秦已經醒了，卻一言不發，仿佛從骨子里散發出絲絲冷意，這種冷，他只有在雨身上感受過。這讓他如何不驚訝，不好奇？

“那……那個，南宮兄，你……你你沒事吧！”秦有些不知所措

南宮曉抬頭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有說話，直接拿起一壇酒痛飲，也不管剩余多少

這是秦第一次見南宮曉如此粗魯的喝酒，之前在他的印象里，南宮曉從來沒有這樣喝過酒，一直都是比女子還要儒雅幾分的模樣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秦心里一團疑問，卻什么也沒有問，淡淡的看著那個男子

很快，桌上的酒全都喝完了，南宮曉已經有些恍惚了，當下大喝一聲

“老板，結賬”

“你可能御劍了？”剛到客棧門外，南宮曉莫名其妙問了一句

“應該可以了，傷也好的差不多了！”

“好，帶我去個地方吧……”

“嗯，走吧！”秦邁步開去，卻發現南宮曉并沒有跟上來，連忙回頭

“怎么了？”秦急忙問道

南宮曉臉上一片冰冷，眼中怒意明顯

秦倒退一步，這南宮曉不會喝醉了撒酒瘋吧……秦心中大急

“南……南宮兄，怎么了？”

“我～說，讓～你～帶～我～去～個～地～方”南宮曉說的咬牙切齒

秦不明所以，有些不明白，就在南宮曉臉色越來越冷，堪堪就要爆發的時候，秦大喝一聲

“啊呀，我明白了，你這人說話老說半句，原來你是醉了，沒法御劍啊，怪我怪我……”

秦自慚的笑了幾聲，當下御起心陽經劍決，朝南宮曉道

“南宮兄，上來吧！”

南宮曉也不客氣，一步跨入劍決氣芒，片刻后二人朝東南去了……

倒不是秦的御寒錄沒法御劍，這兩種世間一等一的無上功法，只需要修煉到第四層便可實現御物。只是一方面每次施展完御寒錄對會對自身和周圍產生影響，而此時南宮曉明曉喝多了，所以還是覺得心陽經好一點！心思一定，御劍飛馳而去

只是南宮曉一路上在后面緊緊抱著秦的腰，秦又怕他喝醉了掉下去不敢推開，這般似摟似抱，若扶若背的帶著一個男子御劍了許久，倒是讓秦狠狠的惡心了一陣，這可是男人啊……

曼青屏六清坊

后山求知洞

冷月孤懸，照在懸空在外的石臺上，淡淡的月光仿佛給這里披上了銀衣，又似輕柔的手，撫摸著山川竹林。

一白衣女子覆手而立，眼神清冷，竟不看這月色一眼，眼神空洞的望向遠方……

“倉啷！”殘雪出鞘，那女子反手握劍，沖天而起，翩翩起舞，仿佛與月同生的仙子，那般清麗而不食人間煙火。

“叮”殘雪應聲插入地面，從堅硬的巖石上魚貫而入，竟是不可阻擋。那女子不看那劍一眼，怔怔望著遠方……

“半年了，秦，你可找到了你的答案……”

“你還好嗎？”

許久無聲

“再有一年，你要是再不回來，我怕等不到你了！等不到了……嗎？”那女子喃喃自語

“南宮兄，我們是去哪兒啊？”

…………

“南宮兄，還有多遠啊？”

…………

“南宮兄，咱們是去干什么啊？”

…………

…………

一路上都是秦再問，沒人回答，兩個人的角色似乎一下子倒了過來，只是當事的兩人卻絲毫沒有發現彼此的變化…

堪堪行了一日路程，到達了距離天塹山觀心堂不足三百里的一處山谷，左右山脈成龍鳳纏繞，山頂覆蓋著郁郁蔥蔥的樹木，山谷里卻是長滿了形形色色的鮮花，五彩繽紛，絢爛奪目，秦一直生活在秦州西北不毛之地，出山后也只是在求知洞那般蕭條景色中度過了六年，自然沒有見過這般美麗怡人的景色，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幾分，想必要是姑娘們來到此處，多半會不想走吧……

只是秦突然發現，南宮曉似是對這景物無感一般，整個人變得冰冷異常，步伐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要用盡他所有的力氣去走一般，最主要的是他居然在南宮曉的身上感受到了煞氣，那般濃烈，急欲破體而出的煞氣！

“南……”秦說了一個字便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已然看到了南宮曉走去的方向，也就是花海的中央，一處長滿了草的墳墓，似乎常年沒有人清掃，滿是滄桑蕭條的味道，跟這花海格格不入！

可它就是在那花海中央，所謂伊人，宛在花中央……

南宮曉仿佛對周圍的一切毫無感覺，蹣跚著腳步，就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終于走到了那花海中央，那座蕭條無比，長滿了野草墳墓面前

“撲通……”南宮曉雙膝跪地，臉上淚水不斷，身子瑟瑟發抖，但不知為何卻沒有絲毫哭聲傳出！

“那是……他的親人嗎？”秦心里想著，突然間想起了自己身死的父親，這般墳墓固然蕭條破敗，但總歸是個念想，可自己呢，甚至連一座用來祭奠的墳墓都沒有……

想到這里的秦瞬間迸發出冷意，同時煞氣大盛，沉浸在自己悲傷的過往里，無法自拔！

南宮曉對周圍事物根本不看一眼，對秦的變化也毫無察覺，似乎他的眼中只有了那破敗蕭條，沒有墓碑的墳墓……

過了許久

南宮曉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堅強站起，整個人卻依舊瑟瑟發抖，深深看了一眼那墳墓后，便走到墳頭開始拔那些長在墳頭的雜草……

“娘，我來看你了，六年沒來了，你不會怪我吧……”

“爹很想你，他讓我來看看你”

“爹說，他也會回來看你的”

“娘，我們一定把你帶回那個地方……”

南宮曉最后一句話說的煞氣涌動，讓沉淪在自己痛苦記憶中的秦有了片刻清明，他抬頭看了看那正在清掃墳墓的男子，沒有說話，仿佛這花海也變得不再繽紛奪目。

天塹山

守越閣

一紫衣男子坐在大殿首座，整個人面色陰沉，只是不知為何面上的笑意那般明顯，卻似乎心情很好一般

“藍爺爺，那日你有沒有看出那小子的門道？”林曦淡淡的道

坐在下手左邊座位上的白衣老者渾身一顫，似乎有大力威壓難以自持，或是心中驚疑不能自制……當下心志百變，卻是無可奈何，連忙道

“少堂主，當時情況混亂，有諸多弟子需要護衛，而且……而且你和那少年斗法是被紫氣東來仙法縈繞，我……我和上官長老都沒有看太清楚……”

不知為何，本就不長的話語被他說的戰戰兢兢

當然，他說的實話，他確實沒有看清那少年功法門路，一方面自然是二人斗法引得周圍大變，自然無法看的很清楚功法招式，但是對于他們修道有成的人卻也不是很難辨別，很多時候單憑功法氣息便可知曉門派身份，他之所以沒有看清楚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這個坐在上座冷面含笑的男子當時展現出的實力，太過于震驚他的心神，以至于都忘了去關注那少年了

當然，這個原因他是不會說出來的，也不敢說出來，想必上官郢也是一般吧！

心里想著，不由得向對面坐在右手座位的上官郢看去，只見這位灰衣老者，面色淡淡，眼神空洞，顯然心神并不在此間事上，當下心中嘆息一聲，沒有說話

“黑紗，十幾日過去了，我交代你的事怎么樣了？”林曦同樣看了一眼上官郢，冷冷道

“少……少堂主，那小子不知什么來路，屬下……還在查”黑紗依舊黑紗遮面，看不清表情，但是語氣間喘息聲明顯，顯然并不輕松

“哦，看來你對剩下的十五天信心很足啊？呵呵，這倒也是，畢竟人家已經是上官爺爺的準孫女婿了，我也想著早些查到，好讓上官爺爺提前和人家家人溝通，總不能讓琬晴不明不白的嫁過去吧，再怎么說，那也是我們觀心堂的喜事。你說呢？”林曦語氣淡淡，說話間眼神時不時看向上官郢

“少……少堂主！”黑紗渾身大震，拜伏在地，卻是不知說什么

同樣心中巨震的還有坐在一旁的藍正陽，他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這座守越閣此刻彌漫的漫天殺氣，那般內斂卻那般深沉……不由得抬頭向上官郢看去

只見那白衣老者紋絲不動，眼角微微抽搐，但終究沒有開口，雙拳縮入袖口，看不清其間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