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有罪！”

那名身材枯瘦的城主跪伏在地，臉也不抬地說道。

嚴格來說，陸辰虹是西軍天字部的副將，而且出身陳國貴族，官階和身份是要遠高于這個小小城主。

但雙方畢竟不是一個系統，她也不好表現的太過跋扈。

何況陸辰虹之前也遠遠看到，這位城主在與敵軍頑抗，最后是不想看著百姓被屠，才無奈要投降，已經算是做到極致了。

陸辰虹下馬，簡單行了一禮，然后望向這位城主身后。

一排十幾名城池差役，人人身上都帶著傷。

至少他們抵抗了，盡了自己最大努力。沒辦法，這么小小一座城池，城墻都有很多處殘破，面對正規敵軍，他們做不了更多。

緊跟著，在陸辰虹的詢問下，城主講述了一下大致的情況。

博山城本就偏僻，依山脈而建，土地貧瘠，只能勉強靠山吃山。所以城中百姓也不多，充其量上千人。最近戰火蔓延，才有許多村中的民眾跑進城來避難。

這些州府軍，則都是通遠府當地的駐軍。

通遠府駐軍校尉宋之鳴攜眾反叛，但并不是所有軍兵，都愿意跟著他造反。無論是普通軍士還是百姓，對陳國的認同感和歸屬感還是很強的。

所以眾多通遠府的駐軍不愿被裹挾，都紛紛潰逃，這支軍兵一路上被打散了好幾次，最后只聚攏了這么點人，為了躲避敵軍，特意繞道至此，經過城主同意，在博山城中休整。

誰知還是有敵軍打了過來。

他們拼盡全力守城，但只堅持了不到半天就城門失守，沒辦法，只能退守城主府負隅頑抗。

甚至之前，他們都已經絕望了，就在被逼得要投降獻城之時，陸辰虹這支西軍神兵天降，力挽狂瀾。

聽完述說，西軍將士臉色稍稍緩和。

這只州府軍好歹還算有點良心，至少還戰斗了，而且也沒有沿途劫掠。

但也僅此而已，在陸辰虹眼中，他們依舊是戰五渣，拖后腿的豬隊友！

這些州府軍全都神情狼狽，精疲力盡，顯然也是經歷了苦戰，也不好再苛責他們什么。

但怎么處理這些人，讓陸辰虹又犯了難。

放任他們繼續潰逃？好像有點不太合適。

帶著他們作戰？也不太可能，雙方的戰術素養差距太大，帶著他們只會坑自己人。

楊辰好像看出了陸辰虹的猶豫，突然很貼心的開口。

“要不把他們交給我吧，我正缺人手呢?！?

說實話，這些州府兵只是戰斗力渣了一些，意志薄弱了一些，紀律性差了一些，但歸根結底也是受過訓練的正規軍兵，還是能指揮的，現在只是無頭蒼蠅一樣，缺少人帶領。

陸辰虹擔心他們拖后腿，楊辰可一點不怕。再糟糕也比手下這些山匪強。

陸辰虹和龐烈舟都微微皺眉，嚴格來說，這樣于理不合。

他們好歹算是西軍的正式將領，沿途收攏州府軍也算是說得過去。

但楊辰算什么？連個正經的名號官銜都沒有，帶著一群山匪到處浪，頂多算是戰爭背景下，自發拿起武器抵抗敵軍的民間武裝。

但事急從權，況且現在雙方是合作關系，在楊辰的一再要求下，陸辰虹還是勉強同意。

楊辰當即大喜，上前指揮著這些州府軍來到自己陣營，穿插在這些山匪中。

陸辰虹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耽擱，當即轉身對那位城主道。

“現在情況比較特殊，敵軍很有可能還會增兵，這里是呆不住了，會接連爆發戰斗，麻煩你組織百姓先撤離入大山，暫避兵端。”

一聽要棄城，這些百姓也都悲從中來，忍不住啼哭。

但經過之前的噩夢般經歷，他們這輩子都不想再落入敵軍手中，在城主的組織動員下，只能先放下悲痛，勉強收拾著東西。

整座小城池都沉浸在悲痛中，很多百姓對著西軍跪拜，表達感謝。

甚至還有很多人，從雜亂不堪的屋子里翻出了一些吃的，急忙塞給這些西軍將士，仿佛生怕他們的軍隊吃不飽，打不贏仗。

緊跟著做出類似舉動的人越來越多，百姓們拼命的塞給他們寒酸的食物和一些必用品，甚至連帶著山匪也收到了不少。

這讓山匪們受寵若驚，平時百姓一見到他們，只會驚恐的逃跑，私下提起來也是咬牙切齒，恨不得掘了他們十八代祖墳。

這么受歡迎，還是頭一遭！

如此一來，這些山匪都不敢說話了，現在如果暴露真實身份，估計會被打死吧！

一群青壯男子商量了半天，然后找到陸辰虹，自告奮勇想要加入他們，一起對抗敵軍。

他們很多都是周圍村子逃來的鄉兵，多少會些拳腳功夫，剛剛被敵軍殺了一批，再加上很多都喪失了親人，心中已是怒火翻騰。

陸辰虹依舊犯難，他們的心情可以理解，勇氣值得鼓勵，但現在貿然將他們加入自己麾下，沒有經過訓練，相互也不會配合，只會損傷整體戰斗力。

這種時候，楊辰再次及時救場，來者不拒地將這些人納入自己隊伍。

他們想了想，也都點頭同意。

雖然楊辰的麾下看起來服裝雜亂，兵器也不統一，很業余的樣子。

但剛剛楊辰一招輕描淡寫擊殺了敵軍的都頭，那一幕實在太震撼，頓時俘虜了這些鄉兵的崇敬！

他們沒有太多的心思，只會崇拜強者，因此對楊辰還是很服氣的。

更何況這些人思想也有些落后，不大喜歡給一個女人當手下，楊辰這么能打，看起來也挺不錯。

陸辰虹再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將楊辰拉到一旁，苦口婆心地提醒。

“兵貴精而不貴多，平時行軍最怕人心不穩，你這樣來者不拒，麾下良莠不齊，恐怕會滋生禍端！”

陸辰虹說的話沒錯，對別人來說，手下一條心最重要，同心協力才能爆發出最大戰力。

但是對楊辰來說卻恰恰相反，他手中的這批人，矛盾越多，反而越容易控制利用。

對于人心不齊的風險，則根本就不在考慮范圍。

他巴不得趕緊有人搞點事情，來刺殺自己毒殺自己都成，這樣他就能有借口將刺頭們抓出來，一一殺雞儆猴！

瞅瞅這群山匪在他連番的虐殺蹂躪下，現在變得多聽話？

這邊，陸辰虹指揮軍士們協助城中的百姓撤離。

另一邊，楊辰卻興致勃勃地開始整合這些手下。

此時山匪們已經被楊辰坑死了一大半，只剩下三百余人，接連加入近二百人的州府軍和一百多名青壯百姓，隊伍的規模又迅速膨脹。

楊辰將所有人都打散，然后穿插劃分為了幾十支小隊。

大多數領隊，還是由山匪擔任，其次是新加入的鄉兵青壯，再次是普通的州府軍士兵，最后將原本的伍長什長們分配到了最底層。

整編完后，楊辰滿意地點點頭，緊跟著大聲訓話。

“大家聽好了，看好你們身邊的人，尤其是我原本的這些手下，他們都是我裹挾來的山匪！都是人渣中的人渣，奸殺擄掠無惡不作的敗類！今后這些山匪無論地位高低，只要有任何違抗我命令的跡象，有任何戰場上逃跑行為，你們都可以將他們直接斬殺，殺的越多越好，不用給我面子！”

緊跟著楊辰面向州府軍。

“你們都是受過訓練的正規軍，武器軍備也更好，而且并無大錯，我將你們分配在了最底層，想必你們都很不服氣。但在我這里，一切都要重新開始！是不是看這些山匪當你們的領隊很不服氣？是不是被他們管著很不爽？我不要求你們在戰場上拼殺去證明自己，但要你們瞪大眼睛，只要這些山匪有不老實的，有臨陣脫逃的，你們殺掉他，就能無條件頂替他的位置！”

“還有你們，你們是自愿加入的，立志抗敵，保家衛國，這很好！但戰場也沒有想象的那么輕松！如果你們表現得還不如一群山匪，一群潰兵出色，那就趁早給我滾蛋！跟著老人女人和孩子滾去大山里逃命！”

這番話說完，現場立即一陣騷動，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原來楊辰的這些手下竟然是山匪？而且還是被挾裹來的！

這些山匪則欲哭無淚，直接就把他們給賣了啊！要不要做的這么絕？咱弟兄們雖然不怎么敞亮，但好歹也是為你拼過命的，也被你坑死了幾百人，怎么楊辰下手一點都不留情啊！

現在他們是想搞事情都沒機會了，之前是小頭目們幫楊辰監管，一個人負責十幾人，還有可能發生疏漏。但現在基本變成了一個人盯一個人，一有異動立刻被發現，這還怎么玩兒？

那些州府軍已經開始虎視眈眈盯著他們，尤其是那些伍長什長，楊辰的話讓他們立刻提起了興趣！他們平時當慣了小頭頭，現在被分在最底層，心中當然不服，但轉即就又看到了希望！只要能抓到借口，干掉這些山匪的頭目，自己就能頂替他們的位置，在新團體中有位置！這可比在戰場上拼命攢軍功劃算多了！

而那些青壯，也都暗自憋了口氣，確實如楊辰所說，他們再不濟，也不能被這些山匪和潰軍比下去！

半天之后，城中的平民基本撤離，在陰雨中遁入了茫茫大山。

陸辰虹火急火燎地找到了楊辰，立刻焦急開口。

“我們在高處的哨探發現，遠處有情況！看來是有大批敵軍在向這里接近！”

但緊跟著陸辰虹有些疑惑，望了望周圍。

“你的那些手下呢？怎么就這么點兒？該不會這么快就跑完了吧？”

“沒事，我派他們去分頭做事情了，敵軍只要來了，保證給他們很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