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心思細膩，做事當然不會有疏漏。

之前已經試過，確認這種毒藥混入食物和水中后，無色無味，看不出異樣。

又正好有一名山匪偷偷逃跑，被抓住要處死，他們將人要過來，讓其吃下了這種毒藥，確認了毒性絕對沒問題。

眨眼間，楊辰的碗筷已經遞到了唇邊。

只要他吃下去，只要一口，就中毒了！

到時候一切就如同計劃的一樣！

但就這個平時很正常，很順暢的動作，此時在兩人眼中，似乎變得無比緩慢。

同時他們的腦海里，片刻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乃至這段時間，楊辰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在他們腦子迅速回放。

明明無比順利，但是二人愈發揪心。

“不對！不是這樣！”

霍忠心里咯噔一聲。

他突然想明白了，這段時間他的判斷不會有錯，楊辰這家伙行事看似莽撞激進，但實際上他的舉動，都算得很準，帶有明確目的性，只是看起來冒險不靠譜。

而且無論在誰看來，楊辰渾身上下都是漏洞，隨處都是可以利用的點。可一旦踩進去，就有可能是精心設置的陷阱！

霍忠這不是在危言聳聽，而是用霍啟的兩根手指作為代價，才明白了這個道理。

同時霍遠心中也很矛盾。楊辰之前給他們作出過承諾，若事不濟，大不了豁出這條命拼了，以全義氣。

但現在下毒，反而是他們失信在先。

從這點就能看出來，霍忠霍遠兩人的些許性格差異，霍忠的腦子更加靈活，有底線又懂得權衡利弊，而霍遠更死板，重信義，有精神潔癖，頗具古樸的任俠風氣。

“慢！”

雖然二人想法截然不同，但卻采取了相同的行動，齊刷刷地按住了楊辰的碗筷。

下一刻，兩人對視一眼。

如果是別人，這會兒肯定會打個哈哈，找借口糊弄一下。

但是兩人都沒有說話，因為他們知道，既然出手阻止，以楊辰的聰明，絕對會猜出來緣由。

果然，楊辰掃了二人一眼，頓時流露出了然之色，但并不意外。

他已經不算是普通人類，根本用不著吃飯喝水。

之所以每天保持正常進食，一方面是為了掩藏自己的特異之處。

另一方面也是如同霍忠想的一樣，故意露出破綻，但是如果有人踩進來，那就正中下懷！

下毒這種手段，對楊辰根本無效。對這方面，已經死去的金澄道長最有發言權。

“這不是你們倆的主意吧，你們也不可能有毒藥，肯定有人鼓動，說吧，是誰？”

楊辰問道。

但是二人閉口不言，明顯他們不打算害楊辰了，但是以他們的個性，出賣同謀的事也做不出來。

楊辰有些感慨，這兩人重義氣的古板性格，讓自己能更好地利用控制他們，但有時候也挺煩人。

還沒有在說話，突然外面傳來腳步聲，緊跟著陸辰虹和龐烈舟走進來。

這次龐烈舟臉色更加陰沉，手握著鋼刀，隨時準備動手。

“有一支山匪這兩天在趁勢截殺我們陳國的州府軍，是不是你們？”

“沒錯，就是我指使的！”

楊辰直接大方的承認，只是心中詫異，現在陳國各軍都被打散了，相互之間信息閉塞，他們剛一路殺出來，是怎么知道的？

龐烈舟更是惱怒。之前楊辰在和金水臺戰斗，說是為陳國效力，剛才還滿口忠孝仁義將他們臭罵一頓，但截殺自己人是怎么個情況？

龐烈舟極度懷疑楊辰的立場，做好了一言不合就翻臉的準備。

“為什么？”

陸辰虹問。

楊辰攤手。

“這不明擺著嗎，兵法云，銳卒勿攻！我手下就這群山匪，難道讓我們去和金水臺先鋒精銳硬拼嗎？我不這么傻，那些州府兵毫無用處，反而還沿途劫掠，蹂躪百姓，他們的軍備與其浪費，還不如給我。這些人留著，遲早也是敗壞軍紀拖戰局后腿，殺了，反而勝算大一些！”

“好！”

誰知陸辰虹不但不惱，反而還大叫了一聲，同時咬牙切齒。

“那群州府軍就是豬，不，連豬都不如！要不是他們無能，我們西軍也不至有此敗，死了那么多弟兄！”

這話說的沒毛病，文央也就三萬人偷襲，州府軍負責守衛后方，結果一觸即潰不說，還光顧著逃跑，連個報信示警的都沒有，讓西軍吃了大虧！

這讓楊辰想到了一句名臺詞，就算是十萬頭豬，讓敵軍抓幾天也抓不完！

陸辰虹這個表態，差點讓龐烈舟閃到腰，他還以為陸辰虹是興師問罪來的。

緊跟著，陸辰虹對楊辰深施一禮。

“我剛才仔細想了想，你說的有道理，國難當頭，國君和百姓都指望我們作為倚仗，怎能輕易赴死！我之前的言辭也有不妥，所以真心向您請教，如今戰勢盡在敵軍一方，憑我們區區這些人，還怎樣辦？”

這也是陸辰虹的風格，她不像普通女子那樣軟弱，身上的軍旅氣息很重，辦事直來直往，但雖然強勢，處理問題卻還很生澀，對什么事情都很情緒化。

這次楊辰沒有繼續賣關子，而是開口道。

“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取得勝利的最好方法，不是打敗他們的軍隊，而是打敗他們的計劃。我親眼見到金水臺左中右精銳先鋒軍都已經全線壓上，看似戰意洶洶，但正是我們的機會。避其銳氣而擊其惰歸！”

楊辰說的道理不稀奇，但這個世界并沒有類似的精妙表述，更不可能有孫子兵法這樣的奇書。

“水之形，兵之形……擊其惰歸！這，這短短兩句話，卻暗合兵法至理！

陸辰虹驚了，無論是家中的從軍長輩，還是指揮使陳煜，都跟她說過類似的用兵之道，但從未表述得如此簡潔精煉，甚至充滿了文字的美感。

這楊辰明明年紀輕輕，但怎么好像開口閉口，都能輕易說出兵家至理！這是何等天分？這是何等才華？

陸辰虹這點眼光還是有的，所以愈發驚艷！而且好像隱隱有了些思路。

反而是龐烈舟聽得暈暈乎乎，不知所云。

還想再說，但是外面傳來了一陣特殊的鳥類長鳴。

陸辰虹知會了一聲，走出去，楊辰也跟到外面，朝天上張望。

一只不知道什么種類的怪鳥盤旋幾圈，然后落在了陸辰虹身上。

陸辰虹從怪鳥身上摘下了一封書信，攤開來看。

楊辰這才明白，原來陸辰虹用這種方式和前線保持聯絡。

這個世界的戰場通信，大都還是依靠傳令兵。只有一些比較特殊的小門派或家族，能用獨特的傳承秘法，馴化一些鳥獸昆蟲驅使。

這和普通的飛鴿傳書不同，不止在兩個固定地點來回，而是相互之間有秘術感應，可以隨時鎖定移動的目標進行傳訊。

陸辰虹臉色先是緩和，但緊跟著又變憂慮，看完信后，抬頭說道。

“三水城郭城主立了大功，擊退了金水臺第一波攻勢，力保城池不失，扼其咽喉使不能進。但是我方同樣也傷亡慘重，敵軍接下來攻城的勢頭只會越來越猛，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住。而且，陳指揮使至今都沒有消息，我軍已經徹底被打散。局勢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