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我們就看見上面蓋住井口的石板被人緩緩移開了。
就在那石板剛移開一半,我突然伸手抓住其中一人手臂,用力把他朝井里狠狠一拉。
“啊……”
“嗵……”
只聽見那個男人發出一聲尖叫,就掉到井里去了。緊接著,便見那人在水里不停地掙扎:“救命,我不會游泳……”
我當然沒時間去管那個落水的旱鴨子,我把他一拉掉下去就猛地朝上一躍,一下就摳住了井口。然而就在我剛摳住井口時,卻看見一個很高大的人影在我眼前一閃,一腳就朝我頭上踹了過來。我本能地一歪脖子,雖然腦袋避開了他那一腳,肩膀卻挨了狠狠一下。
“啊……”這一腳力道很強,我雙手一松就朝井里落了下去。
“小林……”張怡寒用手抓了我一把,可由于我們穿的潛水服太滑,她沒抓穩。我“嗵”地一聲栽進水里后趕緊撲騰出水面,扭頭一看,發現之前落水的那個旱鴨子正在我旁邊掙扎:“救命……救……”
“救命?”當時我正好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我撲上去掐著那個旱鴨子對著他頭上就是狠狠幾拳。一個會水的人在水里要想對付一個不會水的人簡直太容易了。我幾拳就把他打暈了,見他朝水里沉下去,本來我是真想去救他的,可當我看見井口站著三四個蒙面人一起拿木棍正在對付張怡寒,我又哪有時間去管他的死活。
“住手,你們不想活了,我們是警察……”我大吼一聲趕緊朝上面爬。
“啊……”我剛爬了不到三步,上面就落下一個黑影,我不用想都知道是張怡寒被捅掉下來了。
“媽的……”我大罵了一句,拿起掛在腰上的登山鎬,這回我是真打算下死手了。
然而,就在我即將爬到井口時,上面幾個蒙面人突然各拎著一個白色的塑料桶朝我身上倒了下來。
“稀里嘩啦……”很多液體都是直接澆在我頭上的,我只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還沒反應過來是什么味兒,就聽見張怡寒在下面的大聲喊道:“小林,是汽油,快下來……”
“點火……”張怡寒叫聲剛落,那個粗獷的男人聲音便跟著響起。緊接著,我就看見井口飛來一個燃著火苗的打火機。
“快跳……”張怡寒驚呼道。事實上,張怡寒還沒開口叫的時候,我就已經松手跳下去了。
“嗵……”我剛一落水,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在水里抓住了。睜眼一看,是張怡寒。只見她此時整個身體都在水里,一只手拉著我,一只手伸出一根食指朝頭頂猛戳。
我順著她的手指朝上一看,但見我們頭上已經變成一片火海,整個水井水平面以上全是黃色的火焰。
看見如此一幕,我心里拔涼拔涼的。
以前經常看見系統內通報有些地區警察被打的事情,卻沒想到今天我也會碰到這種事情。最要命的是,我碰到的還是一幫想要我們命的亡命之徒。
這幫混蛋倒了幾桶汽油,點著火后就蓋上井蓋把我們丟下不管了。還好我們這次下來背著氧氣瓶,不然不被燒死也會被活活憋死在水里。
當汽油燒完,我們兩個浮出水面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早上五點。悲哀的是,那些亡命之徒雖然走了,可他們走的時候把井蓋蓋住了,我們照樣出不去。
早上七點五十,終于有兩個警察趕來郭家院子。他們是來郭家院子值班看守案發現場的,這是昨天張怡寒安排的。他們兩個叫來幾個村民幫忙把那塊巨大的“井蓋”挪開,我們被救出去后,張怡寒一方面馬上安排其中一名刑警隊的警察在現場搜集證據,保護現場。另一方面張怡寒趕緊帶著我和另外一名刑警去尋找葛老和小李。
昨晚我們下去的時候葛老和小李都在上面,可現在已經不知去向。還好我很快就在郭家院子后面的一片雜草叢里找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小李和葛老。
檢查了一下兩人的生命特征,發現都只是暈過去我們才松了一口大氣。
他們二人的呼吸比較平穩,初步判斷生命特征還算正常。不過由于他們是頭部受創,加上此時還處于昏迷狀態,具體情況還得到醫院就診后才能確定。
根據現場當時情況來看,他們二人都是頭部遭到鈍器所傷。現場沒有打斗痕跡,應該不是第一案發現場,葛老和小李可能是在院子被打暈后丟過來的。
我把張怡寒叫過來后,她叫我留在現場看著葛老和小李,她回去找那兩個刑警過來幫忙,順便叫他們打電話叫救護車。
借助張怡寒去搬救兵的時間,我在現場周圍到處轉了一下。有些奇怪的是,周圍都是荒草地,土質比較松軟,而我卻只發現小李和葛老的腳印,看起來就好像是小李和葛老自己走過來的一樣,不像是被別人打暈后移過來的。畢竟那么松軟的土質,要是有其他人來過,一定會留下腳印。
可是他們兩人都受了重傷,這明顯又有些說不過去。我最想不通的是,那些人明明是想燒死我們,可他們為什么會對葛老和小李手下留情?難道他們知道我們帶著氧氣瓶,不是想燒死我們,只是想警告我們一下?
想來想去,直到幾分鐘后,張怡寒帶著那兩個刑警一起趕過來,我還是沒想通這個問題。
張怡寒他們趕到之后,不大一會兒,當地派出所所長和教導員就帶著鎮上的醫生趕到了。
醫生來了之后趕緊現場給他們急救和包扎傷口,這些還沒忙完,白曲縣公安局局長親自帶著幾十名公安干警和四輛120救護車一起趕過來了。
他們一來,葛老和小李馬上就被送上救護車走了。本來是為我們四人一人準備了一輛救護車,可我和張怡寒都執意不去醫院。
當時公安局長一個勁的在張怡寒身邊對她說好話,說了很多什么照顧不周是他失職的話……不過張怡寒好像一點都沒聽進去。
我們只是叫他們趕緊去井下打撈那具算是被我淹死的嫌犯尸體。只要能弄清楚他的身份,我們就能順藤摸瓜找到真兇了,這件案子幾乎可以說因為他而有了一個很大的階段性突破。
然而,由于我們的氧氣瓶沒有多少氧氣了,下面那具尸體遲遲沒打撈上來,直到早上十點的時候,我們懸案偵查組又派了一個三人小分隊下來。
本來我和張怡寒還以為是上面派下來給我們幫忙的,卻沒想到他們一來就傳達了我們組長的命令,說是要調我們回去。
最可氣的是,我和張怡寒還被我們懸案偵查組的組長在電話里挨個訓了一頓。罵我們案子沒破給懸案偵查組臉上抹黑也就算了,還差點把自己小命都搞丟了,叫我們馬上回去給他當面做檢討,說是這件案子不用我們再管了。
我們拼死拼活的,好不容易把這個案子查出來點眉目,現在居然要調我們回去。別說張怡寒受不了,我都有些受不了。最可氣的是,居然還要我們寫檢討。
“我檢討個屁……”我當時真的被氣壞了。我們差點連命都沒了,得到的不是表揚,反而是頓臭罵。那一刻,我真有種想撂挑子不干的沖動。
張怡寒明顯沒有我那么能忍,組長是先訓完我之后,才叫我把手機給她的。只見她接過手機后先是安靜地聽了差不多三十幾秒,我們組長在電話里的咆哮聲我站在旁邊都能聽得很清楚。等我們組長罵完之后,張怡寒就發飆了:“老不死的,你讓我們回去我們就回去啊?不把兇手抓住打死我都不回去!”
張怡寒說完就把那個蘋果手機朝地上砸了。那手機還是我們懸案組二大隊新來的那個小分隊隊長金志堅的。不過這也難怪,如果是自己的蘋果手機,誰能砸得那么瀟灑。
看見如此一幕,我終于明白我們單位為什么那么多人都怕她了。我們懸案偵查組的組長確實有點老,不過敢叫他老不死的,估計就算是我們整個省公安廳也找不出幾個吧!
我在心里給張怡寒默默地點了三十二個贊,并且還在行動上支持了一下,我當著張怡寒和那三個同事的面說:“我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憑什么這時候調我們回去?”
“誰管你什么功勞苦勞,功都是那些當官的去領,過就是我們這些小兵來扛。”張怡寒說完轉身就走,走的時候居然還沒忘了叫我一聲:“小林,我們走!”
正當我準備跟著張怡寒走的時候,為首的那個小分隊隊長金志堅突然說了一句話:“小林,你還真想和她一起違反紀律是吧?你和她可不一樣,她最多挨個處分,你別忘了你還沒轉正,你要是跟她走了你這警察也就別想干了!”
聽見金志堅那么一說,當時我一下就愣住了!
我的確也很想親手去抓那幾個想害我們的殺人兇手,也確實很想和張怡寒一起走。可我要是跟著張怡寒走了,我這個見習警察估計真的就干到頭了,讀了那么幾年警校,擠破腦袋好不容易進到懸案組這么好的單位,一切就付之東流了。
一時間,我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不過,當我想想我媽,想想我當警察的目的,我終于妥協了。
我有些歉意地看了看不遠處的張怡寒,朝金志堅三人走去。
我很欣賞張怡寒的個性,也很想像她那么灑脫任性一回,不過我卻不能那么做。我辛辛苦苦地考上警察并不止單單為了我自己,我還有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哼……”張怡寒淡淡地瞥了我一臉,轉身大步而去。我能看出她那淡淡的一瞥之中,充滿了不屑與鄙夷,就好像是在對我說,我很看不起你似的。
與此同時,這邊懸案偵查組的金志堅三人看我的眼神也全都充滿了鄙夷之色。
這一刻,我變得兩頭不是人。
緊接著,金志堅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道:“小林,這就對了嘛,我聽說你爸是強-奸殺人后畏罪自殺的,我還以為你也會像你爸那么好色,見到漂亮的女人就腦袋短路呢!”
“金志堅,你什么意思?”我終于忍不住朝金志堅大吼了一句。金志堅雖然是我們懸案偵查組的老同志,可他是二大隊的,我是三大隊的,我完全可以不用甩他。最主要的是,他剛剛觸碰到了我的底線。侮辱我可以,侮辱我父母絕對不行。
金志堅笑了笑:“喲,小林,脾氣還不小嘛!你一個小小的實習警察都敢吼我了,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能馬上讓你滾蛋?”金志堅最后這句話是沖著我吼出來的。
我被他氣得臉都青了,卻又有些無言以對。因為我知道他真有本事一句話就讓我這個見習警察滾蛋。
“金志堅……”就在這時,張怡寒突然轉身回來了。只見她大步走到我身邊把我朝旁邊猛地一推,而后走到金志堅跟前伸手指著金志堅的鼻子,惡狠狠地道:“你就是個小人!”
“嘿嘿,張怡寒,你別對我有那么大的火啊,調你們回去可是組長和你們大隊長的意思……”金志堅一臉得意地笑道。
當初我們下來查這個案子的時候,金志堅就和我們小隊競爭過,當時張怡寒還和金志堅吵了一架,不過最后組長還是派我們來了。這次我們查到半路上讓他來替換我們,他當然得意。
張怡寒突然笑了笑:“我收回我剛才的話……”
“嘿嘿,就是嘛,我們是同事,雖然我們不是一個隊的,并且還是競爭對手,但我們懸案組不是講究良性競爭嘛……”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小人,是混蛋……”張怡寒打斷了金志堅的話,她的這話一出,金志堅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
“小林,我們走,你別忘了這次出來誰是我們這個小分隊的隊長。有什么事情我一個人扛,輪不到你去背黑鍋,就算我被開除了,我保證你不會有事!”張怡寒說完扯著我肩膀上的衣服把我拉走了。
聽見張怡寒那么一說,我真的很感動。她一個女人都說愿意去幫我背黑鍋,要是這個時候我還繼續窩囊下去,那我就不是男人了。
“媽的,違反紀律就違反紀律,愛咋滴咋滴。要是我們能破案,我還就不信組長真會開除我。”心里如此想著,我跟著張怡寒大步而去。
然而,我們剛走了沒幾步,金志堅突然低聲說了一句:“一對狗男女……”
金志堅話音未落,我就感覺到張怡寒唰地一下就轉身沖回去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就聽見身后傳出一聲慘叫:“嗷……”
等我轉過身的時候,看見金志堅已經倒在地上。我也不知道張怡寒是怎么出手的,不過從金志堅捂著褲襠倒在地上的造型上不難看出,他應該是襠部被張怡寒踢了。
“金志堅,我脾氣不太好組里的人都知道,你怎么就不信邪呢?”張怡寒一臉鄙夷地說道。說完轉身大步而去,走的那叫一個灑脫。
這一刻的張怡寒真的帥呆了,我差點沒忍住當場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是走了,可我們在場的眾人卻全都傻眼了。要知道,當時現場可不止我們五個人,還有當地縣公安局的一二十號同志。估計他們看老百姓打架看得比較多,但是看警察打架應該還是頭一回。想必這事應該也只有張怡寒這種男人婆才下得了手。
不僅是我們傻眼了,連躺在地上的金志堅自己都傻眼了。他倒在地上甚至都忘了趕緊爬起來,只是捂著褲襠一臉痛苦地望著張怡寒逐漸遠去地背影。估計他怎么都沒想到張怡寒敢當眾揍他。
看見金志堅那恨得咬牙切齒地樣子,我心里樂了花。
當時我一反應過來后啥也沒想,屁顛屁顛地就跟著張怡寒小跑而去……
媽的,實在太解氣了!
我跟著張怡寒徑直朝村子外面走去。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我的確很想對張怡寒說幾句感謝的話或者夸她幾句,不過我不敢,因為我看張怡寒當時氣嘟嘟的,我怕她把一肚子的火全都朝我身上發。這種人喜怒無常的,這種情況下我保持沉默是最明智的選擇,少說少錯。
我們走到村口公路上等車的時候,張怡寒才突然冷聲說了一句:“你怎么那么窩囊,系統內的人都知道你爸是被冤枉的,他那么說你,你還忍得住?”
我看了看張怡寒,什么都沒說。
張怡寒見我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后,她又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算了,別瞎想了,我知道你來懸案組一定是為了查你爸的那件案子,等有機會我幫你去資料庫找找你爸那件案子的檔案……”
“謝謝!”我很感激地說了一聲謝謝。
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他是個大學教授,當年和她一個女學生一起死在他所在學校的宿舍里。當時這件案子很轟動,社會影響很大,開始很多人都以為他是強-奸殺人后畏罪自殺的,后來查明其實他是被冤枉的。毫無疑問,如果我爸真是那種人,我考警察的時候政審肯定過不了關。
事實上,我并不是很喜歡當警察,只是我爸那件案子一直沒有查出罪魁禍首,也成了一宗懸案被封存了。我拼命努力學習考進懸案組就是為了親手抓到真兇幫我爸報仇。不過據說這案子是一件很離奇的校園密室殺人案,已經被封存十多年了,要想破這個案子一定沒那么簡單。
這些事情都是一個和我爸爸關系很好的叔叔寫信告訴我,我才知道的。所以我才拼命學習,好不容易進了懸案偵查組。不過暫時我還沒轉正,無法進檔案庫,聽見張怡寒那么一說,我心里又怎么能不感動。
后來我們在路上隨便攔了一輛民用車,搭這個便車我們趕到白曲縣人民醫院去看望葛老。
我們在醫院找到葛老的時候,葛老已經醒了,不過精神狀態不太好。問了一下醫生他的病情,醫生說只是腦震蕩,叫他多休息一下就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礙。得知葛老沒什么問題,我們都松了一口大氣。
葛老已經五十好幾,沒幾年就可以退休了,戎馬一生,要是在這個時候有個什么三長兩短,那可真是我們兩個年輕人的罪過。
我們怎么都沒想到的是,我們剛走進病房,葛老就對我們低聲說道:“趕緊去抓小李,秘密抓捕,不要經過當地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