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盛世皇后·圣印
- 白鷺成雙
- 4930字
- 2019-03-21 17:28:25
“一切從簡,自然是來得及的。”花春說著,看向皇帝:“就是丞相府……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搬。”
本來在花京華任職丞相的時候就可以住上一任丞相的老舊府邸,但是當時花京華與皇帝就已經相互看不順眼了,故而皇帝美其名曰“不能委屈了花丞相”,便讓人重新修丞相府。
但是,這修也當真只是說說而已,這么久了,丞相府連個地基都沒修起。
花京華還沒成親的時候,住在花府也算是名正言順,但是要成親了,再住下去未免有失顏面,所以花春也有點頭疼這事兒。
“堂堂丞相,成親之后自然是要住在丞相府里的。”一直沉默著的宇文頡開口了,轉頭看著他道:“老舊的丞相府,只要修葺一番,也是足夠丞相居住的。”
哈?花春嘴角微抽,她這婚事都定在八天之后了,現在才說要給她修葺丞相府,早干嘛去了?修葺大的宅院,最快也得半個月,難不成她要帶著青裊成親之后去客棧住?開什么玩笑!
“皇上。”她尷尬地笑道:“現在修怕是趕不上婚期吧?”
“你慌什么?”宇文頡道:“推遲婚期不就好了?”
花春:“……”
敢情不是他結婚,丫這一副理所應當的口氣,要不是穿著龍袍,她還真想一腳踹過去!改婚期有那么簡單嗎?帖子都快準備好了,又得讓人重寫?
忍著怒火,她選擇了呵呵兩聲,反正古人聽不懂這呵呵的含義。
宇文頡看了他一眼:“你不滿意?”
“沒有!”花春飛快地答:“臣覺得圣上英明神武,說什么都很有道理的樣子。”
“那就按照朕說的做吧。”皇帝道:“你的婚期推遲到月底,朕會派宮中最好的匠人,用最快的時間幫你將丞相府修好。”
僵硬地笑著,花春回頭,求助似的看了賀長安一眼。
賀長安十分自然地從袖子里掏出一本黃歷——沒錯,就是黃歷,認真地看了看,然后道:“皇上這安排也不無道理,下個月初的黃道吉日,比這個月十八日更宜嫁娶。”
花春傻愣愣地看著他。
說好的幫她說話,攻玉侯這是臨陣倒戈,又偏向皇帝了?她就急著用成親來穩固自己的男人身份呢,再拖下去,萬一出事兒怎么辦?
轉頭看向皇帝,花春還是硬著頭皮企圖反抗:“皇上,臣覺得……”
宇文頡抬頭,眼神涼涼地看了過來,跟冰塊兒似的鑲在她的頭頂,大有你丫敢反抗那朕立馬讓人拖你出去打你個萬紫千紅的意思。
但是嘴上他卻道:“有什么話都可以直說。”
花春覺得心里很苦,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遇見這么個不講道理的上司?你讓人有話直說,眼神也帶點誠意好不好?這么瞪著她讓她直說,直個毛毛蟲啊!
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她含著屈辱,閉目躬身:“臣……沒有什么想說的,皇上您開心就好。”
“嗯。”宇文頡點了點頭:“那朕就讓人去下旨了。”
“是。”花春無奈地應下。
大殿里一片死寂,賀長安眼里都難得地露出了驚訝,掃了皇帝一眼:“下旨?”
李中堂和唐太師等人也傻了,這集會說著說著變成花丞相的婚事討論大會也就罷了,皇上竟然還要下旨?下什么旨?丞相的婚事不關皇帝什么事吧?這圣旨可是極微寶貴的東西,又不是廁紙隨意能給人!
花春是最后一個反應過來的,睜著一雙兔子一樣無辜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宇文頡。
后者平靜地盯著面前所有人的目光,淡淡地道:“丞相效忠多年,一直未娶,如今好不容易要成親,朕想順勢給個恩旨,賜個皇婚,不妥嗎?”
皇婚!
唐太師倒吸了一口氣,賀長安也被嚇著了。花春一驚之后倒是大喜,連忙跪下行禮:“臣叩謝吾皇隆恩!”
皇帝賜婚吶!這代表著什么?代表著青裊也被皇帝認可了!
本來她的身份還是容易被人詬病的,成親之后花春都做好了被人嚼舌根的打算,誰知道宇文頡今兒突然大發慈悲,給了這樣一個恩典。
那以后誰要敢說青裊的不是,就是打皇帝的臉,哪個有這么大的膽子?所以她的耳根會變得非常清凈!
“平身吧。”皇帝難得地語氣溫和:“好好對待自己的夫人便是。”
這一瞬間花春是很感動的,冷漠如宇文頡,竟然能考慮到這么多東西,給了這么大的恩賜,她真是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心甘情愿地想給他磕兩個響頭!
結果,還不等她低頭呢,就聽見方才還溫和的聲音瞬間帶了兩絲嗤笑之意:“有圣旨在上,你們的婚事也會更加牢固的。”
花春一頓,順著他的語氣這么一琢磨,臉色瞬間煞白。
婚事……牢固。
她剛剛怎么沒反應過來呢?皇帝賜婚固然是沒人敢再說青裊的不是,但,皇婚不能和離啊!圣旨一旦下去,青裊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嫁人了。
這怎么辦?她答應了青裊,若是在她遇見合適的人的時候,會放她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宇文頡突然來這么一招,她該怎么跟人交代?
抬頭驚愕地看了皇帝一眼,花春從他的眼里看見了蒼天俯瞰螻蟻一樣的不屑,和一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他在想什么?還在懷疑她的性別嗎?要不然,怎么會下這樣的旨意?可,若當真是懷疑她是女人,又怎么會用這樣的旨意把她跟另一個女人綁在一起?這也傷害不了她什么啊,受傷的只是青裊而已。
她已經謝了恩了,現在不可能再反對,這大局已定,再露馬腳,反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心里萬般思緒翻涌,花春一爪子掐在自己大腿上,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臉上掛上高興的神色,強迫自己對宇文頡道:
“多謝皇上美意!”
看他一眼,宇文頡別開了頭:“沒其他事情就散了吧,眾愛卿也早些回去。”
“臣等遵旨。”幾個老頭子回過神,紛紛行禮,接著都看了看花丞相,懷揣著一顆不安的心,慢慢退出了紫辰殿。
“這是什么情況?”
一出去丁尚書就按捺不住了,扶著李中堂問:“皇上不是一貫不待見丞相爺嗎?這回怎么又是賜婚又是送賀禮的?皇婚這樣的榮耀,已經好幾朝都不曾有了!”
“老夫也沒有想明白。”李中堂看向旁邊的唐太師:“唐大人怎么看?”
唐太師道:“丞相忠心,大家心里都有數,皇上現在想通了,要對丞相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那我們怎么辦?”丁尚書急了:“這折子還是不往丞相那兒遞嗎?”
“遞什么遞。”李中堂皺眉道:“花丞相一得勢你們就上趕著去巴結,不是叫人家笑話你們沒個根兒順風倒嗎!咱們有咱們自己要做的事情,丞相再得皇帝賞識,那也是個毛頭小子。咱們擁護他,將來就可能是養虎為患!”
要是花京華肯聽話,跟他們一個立場,那還好說。關鍵是他一直只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根本不管其他人的利益,這樣的人,誰愿意跟他一起?
身邊的幾個老臣紛紛頷首贊同李中堂的話,唐太師沒吭聲,默默地跟著他們往外走。
花春和賀長安還留在紫辰殿里。
“這算是結拜禮嗎?”見宮人都出去了,賀長安打趣似的開口對皇帝道:“一來就給三弟這么大的禮,是怕被臣給比下去了不成?”
宇文頡沒理他,坐在龍椅上安靜地看著那頭笑得臉僵硬的花京華。
這親是他要成的,當真想跟個女人一生一世,他身為皇帝,自然可以成全他。雖然也有給他個恩典,讓朝中大臣看清形勢的意思在里頭,但是不可否認,他還有一點沒由來的賭氣。
也不知道是跟誰賭,賭什么,但是說了要賜婚之后,他覺得看花京華的表情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他是個天生的戲子吧,瞧這面部表情豐富的,讓人完全看不懂他真實的想法。
只一點,皇帝明白,花京華要是滿意這賜婚,就不會這么糾結了,他該笑得很輕松,而不是連嘴角都顯得生硬。
這樣一想,他心里也有點莫名的爽快。
“三弟怎么了?”賀長安也注意到花春了,回頭看著他:“有心事?”
“沒。”花春深吸一口氣,長長地吐了出來:“可能是餓了吧。”
“哦?”賀長安輕笑:“那要不要吃‘玉峰團’?二哥我可以馬上回府讓人給你做。”
提起那玩意兒,花春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雖然很好吃,但是還是二哥自己吃吧,小弟我口味清淡。”
“哈哈哈。”賀長安大笑,拍著她的肩膀道:“你原來知道?”
原來都下流到一起去了?花春耳朵微紅,看著賀長安笑得眉目朗朗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就跟著他開心了起來。
這人的笑可真有感染力,最重要的可能還是長得好看,有顏任性,哪怕笑得夸張,五官都還是十分精致。
這么好看的人,花春自然多看了兩眼。
宇文頡不懂“玉峰團”是什么東西,自然不明白他們在笑什么,就一臉麻木地看著他們,跟看兩個神經病一樣。
但是看看看著他就注意到了花京華的眼神。
那不是看兄弟的眼神吧?
神色一凜,帝王皺眉:“花丞相。”
“啊,在。”花春連忙回頭。
“你該出宮了。”他道:“朕還有事與長安說。”
點點頭,花春乖巧地起身,行禮告退。出了紫辰殿,看著四周紅墻黃瓦,心里的糾結才重新泛上來。
真恨不得拿個粉筆把宮墻上寫滿“皇帝王八蛋”五個大字!為難她就算了做什么還要跟個小姑娘過不去啊?她成親關他啥事兒了要他賜婚?這樣一來,她反而不好意思拉青裊下水了。
這婚事到底該怎么辦?
賀長安目送花京華離開,才轉頭看向皇帝:“怎么了?要把他支開?”
“你沒發現嗎?”宇文頡微微皺眉:“花京華當真有斷袖之嫌。”
微微一愣,賀長安失笑:“您又來了。”
“聽朕講完。”宇文頡難得地愿意多說話:“很早之前朕就有這樣的感覺,他總是喜歡盯著朕看,哪怕朕背對著他,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現在更可怕了,他好像也看上你了。”
賀長安:“……”
無奈地望天,他嘆息了一聲:“陛下,為什么您始終很在意斷袖這種事情?京華都要成親了,與你我一樣都是正常的男兒,您怎么還會懷疑他?”
“成親是個幌子。”宇文頡道:“不信你與朕打賭,他這親要是當真成了,朕將宮里新進的汗血寶馬送你。”
汗血寶馬?賀長安來了精神,這個他比較感興趣:“那要是沒成呢?”
“沒成,便把你新得的漢白玉圍棋送朕。”
“好。”賀長安微笑:“一言為定。”
宇文頡看他一眼:“你就當真這么相信他?”
“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優雅地展開折扇,賀長安道:“京華看起來膽子小得很,有皇上的賜婚壓在上頭,臣覺得這婚成的可能更大。”
嗤笑一聲,宇文頡搖頭,看向旁邊窗外。
不知什么時候外頭下了陣雨,潮濕干凈的氣息迎面撲過來,宮殿后頭的花好像又開了一些。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策馬在雨后的路上狂奔,有人東倒西歪地騎馬在后頭追,一邊追一邊急聲喚他:“皇上!宮中還有要務未處理,您先回來啊皇上!”
聲音很細,讓人覺得聒噪,他不管不顧地策馬沖了出去,等到黃昏才跑夠了回來,一到宮門口就見那人滿身霞光,捧著折子等著他。
“丞相等在這里有用嗎?朕要去后宮。”
“無妨,那臣去御書房等著。”
“朕不會去。”
“皇上總會來的。”
花京華是個執著的人,總相信他會好好治國。
原先的宇文頡當真是一心沉迷武學和打仗,完全不想看折子的。也就是有了花京華之后,才在十分不情愿的情況下,一點點將心思放到朝廷上來。
奇怪,仔細想想,腦子里竟然有很多畫面是關于他的。冷著臉的、被打時候鐵著臉的、房梁上無辜睜眼看著他的,都是花京華。
心情驟然就差了,皇帝猛地起身,徑直抬腳往外走。
“皇上?”賀長安嚇了一跳。
“朕回后宮。”
扔下這四個字,宇文頡走得頭也不回,臉色難看得把門口的秦公公嚇了一跳。
賀長安挑眉,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沒事總懷疑別人斷袖,該不會……”
意味深長地看了看皇帝遠去的方向,賀長安搖頭,打消了腦海里的想法。這也太瘋狂了,天下誰都能斷袖,就是皇帝不可以,這可關系到江山后代,不能開玩笑。
至于京華么,他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只是身上那股子氣質,讓人忍不住想接近,跟他自身的行為是沒有關系的。
汗血寶馬他勢必要帶回家去!
花府。
花春一回來就去找了青裊,額頭上全是冷汗,神色萬分緊張。
“大人怎么了?”青裊看見她,連忙擰了帕子來給她擦臉,溫柔地問:“什么事情這么急?”
“皇上要給你我賜婚。”看著她干凈的眼睛,花春更愧疚了:“成親的事情,要不咱們再想想辦法?”
青裊一愣,好奇地看著她:“皇上賜婚不是很好的事情嗎?大人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花春連忙搖頭,看著她道:“只是皇帝賜婚是無法和離的,恐怕會耽誤你一輩子。”
“為什么會耽誤奴婢一輩子?”青裊滿眼天真地看著她,像不小心從天上掉下來的小仙女兒似的無辜:“若是能陪大人一輩子,奴婢很開心啊。”
花春沉默。
她該怎么給這個單純的小姑娘解釋呢?一個女人守一輩子活寡,不是件輕松的事情啊,更何況青裊還這么年輕,大把的青蔥歲月全浪費在她身上,真的很可惜。
想了想,花春一臉嚴肅地看著青裊道:“有個秘密,我一直沒給別人說過,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只能告訴你了。”
青裊一愣,下意識地皺眉:“大人要告訴奴婢?”
“嗯!很重要,你一定不能給別人說。可以答應我么?”花春認真地問。
看了看她,青裊皺眉:“奴婢與大人只是萍水相逢,大人就這么放心地要告訴奴婢秘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竟然還教訓起她來了?花春失笑,更覺得她可愛:“你放心吧,也沒什么大不了,就是有點難以啟齒。”
青裊嚴肅了神色,看著她:“大人這么相信奴婢,奴婢定然會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