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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皺了皺眉,萬氏抬頭看著她道:“雖然為娘挺喜歡你現在這模樣的,但是中間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自從你挨了廷杖回來之后,好像突然開竅了一樣?比以前話多了,也活潑了不少。”

花春一驚。

看吧看吧,人家寫的穿越過來啥事沒有不被人發現異常都是騙人的,她和花京華的性子到底是差別太大了,人家當親媽的怎么可能認不出來?

怎么辦?露餡了還能繼續愉快玩耍嗎?

心思幾轉,花春干笑了兩聲,看著萬氏道:“皇上那一頓打,把我打醒了。人生苦短,何不開開心心大大方方地過日子?萬一哪天陛下一個發神經又把我打一頓,打得沒了命,我連后悔少跟您說了很多話的機會都沒有。”

微微一怔,萬氏又被感動了,慈愛地看著她道:“你想得明白就好,不管你做什么,為娘都支持你!”

“好。”

又聊了幾句,花春目送她離開。

穿越來這里遇見最溫暖的人就是萬氏了,也不知道她最后是個什么結局,不過既然是花京華的生母,她也該幫著盡點孝道,好好對她。

賀長安再度進宮,將花丞相的原話轉達給了宇文頡。

“朕就知道他會這么說。”帝王不悅:“文字游戲玩到朕頭上來了,他膽子倒是不小!”

“皇上息怒。”賀長安笑道:“臣說句公道話,這事本來就是華貴妃不厚道,跟自家人過不去。花家的院子跟賑災的關系也當真不大,您還是放過花丞相吧。”

斜他一眼,皇帝半闔了眸子:“你好像對那花京華有好感?”

“是有點。”賀長安大大方方地點頭,摸著下巴道:“皇上不覺得嗎?花丞相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很吸引人。”

特殊的氣質?宇文頡搖頭。

要說特殊的話,估計是他板著臉跟他過不去的時候最特殊了,吸引著他想把他直接推出去砍了。

不過賀長安這個人雖然看起來總是笑得溫和好相處,但骨子里卻是極其冷漠。他們是多年的摯友,宇文頡心里清楚。此番回京也算是第一次跟花京華見面,也就上演了一出英雄救廢柴,就能有好感?

不安地看了看他,皇帝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長安?”

“嗯?”賀長安還在走神。

“你這么大歲數了也還沒娶親,是不是……”

“什么?”他抬頭,茫然地看著帝王。

深吸一口氣,宇文頡眸子里的神色很沉重:“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啥?

差點沒坐穩摔下軟榻,賀長安哭笑不得:“皇上這話是怎么說的?臣只是沒遇見當真喜歡的人,怎么就成了喜歡男人了?”

“你看花京華的神色,比看任何女人都溫柔。”宇文頡道:“上次見番邦公主都沒見你有那樣的眼神。”

這不廢話嗎!賀長安咬牙:“那番邦公主主要是長得有花丞相一半好看,臣也會那么看她的!”

皇帝搖頭:“愛卿真膚淺,光憑相貌斷人,何以顯君子高尚之胸懷?”

整個京城最沒臉說這句話的就是他吧?賀長安無奈地搖頭:“那陛下當初為什么不納番邦公主?臣瞧她是十分有意入后宮的。”

宇文頡沉默。

他看女人的眼光比賀長安還高,更何況那番邦公主已經不屬于女人的范疇了,又怎么可能讓她進宮?哪里來的回哪里去比較安全。

“皇上。”

賀長安正想調笑兩句呢,就見秦公公進來道:“萬寶殿已經收拾好了,人也已經迎進來了。”

“嗯。”宇文頡點頭,起身道:“花丞相的事情就這樣吧,至于華貴妃,朕會有處置。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出宮了。”

“臣遵旨。”

疑惑地掃了秦公公一眼,賀長安起身告退。宇文頡目送他離開,便擺駕了萬寶殿。

“公公,萬寶殿里來了新主子么?”走在路上,賀長安問了一聲。

領路的也是御前伺候的宮人,對他態度好極了:“正是,皇上將霍家的四小姐給迎了進來。因著她姿色出眾,就賜了萬寶殿。”

霍家四小姐?微微一愣,賀長安覺得好像有點耳熟,雖然很久沒回京城,但是他的印象里很多人都傳,霍家四小姐乃京城第一美人,雖然養在深閨無人識,畫像卻是傳遍了京城,得人贊賞。

宇文頡也是個愛美人的,要迎她進宮,的確乃情理之中。

也沒多想,賀長安就出了宮去。

第二天,花春神清氣爽地進宮上朝,在朝堂上口若懸河地說了賑災的具體事宜,令皇帝大悅,頭一次夸了她一句。

雖然說的是:“丞相總算能做點實事了。”這樣不陰不陽的話,但是她不管!這就是夸獎!只有夸獎才對得起她的黑眼圈!

高高興興地下了朝,花春剛準備出宮,就被兩個宮人給攔住了。

“丞相大人,太后娘娘有請。”

啥?太后?花春瞪眼,還沒想明白太后娘娘找她會有什么事,就直接被兩個宮人架著一路狂奔,以至于皇帝出來想找丞相說兩句話的時候,連片衣角都沒看見。

花春覺得很惆悵,她有腳,可以走的,為什么要被他們架著跑呢?還有,既然太后的宮殿離前朝那么遠,為什么不給她來個代步工具呢?導致她最后直接縮回雙腳,手臂掛在倆太監的肩上,一路蕩著秋千進了慧明殿。

宮殿里染著莊重的香——咱們先不管這詞兒是不是用來形容香的,反正一進太后的地盤,她就感覺到一股子壓力迎面而來。感覺馬上就可以看見一個靠在軟榻上滿身珠翠的老太太,目光嚴肅地看著她了。

“微臣參見太后!”

在簾子前頭跪下,花春頭也沒敢抬,盯著這波斯地毯上好看的花紋,一個勁兒地瞅。

“好久不見了,花丞相。”

意料之外,太后的聲音竟然十分溫柔,像羽毛拂過紅木桌一樣輕盈:“月見,帶其他人下去吧,丞相不是外人,不必留人在殿里。”

“是。”身邊的大宮女應了,立馬刷拉拉把其余的太監宮女全卷了出去,跟收割機似的。

殿門合上之后,花春更緊張了。

“京華,你來。”

啥?花春傻眼了,太后這么溫柔的聲音,還直接叫了花丞相的字,怎么聽都……不對勁啊!

先前挨打也是太后讓皇帝去花府看望她,后頭上朝也是太后給她賜了座,仔細想想,花丞相和太后的關系怎么就這么好呢?

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花春有了點不好的預感,畢竟這宮闈秘聞什么的,對吧,萬一太后看上花京華這臉了呢?這不是要人命嗎!

閉了閉眼,她用一種壯士斷腕的心情掀開了面前的紗簾。

太后娘娘一臉慈祥地看著她,穿著一身紅黑色的宮裝,是見外臣的禮儀。

心下一松,花春忍不住罵自己太下流了,然后立馬拱手行禮:“太后召微臣來,可是有什么吩咐?”

“是有事情要丞相幫忙。”嘆息了一聲,太后道:“昨兒皇帝迎了霍家小姐進宮,賜住了萬寶殿,今日一早就冊封了昭儀。”

微微一頓,花春下意識地皺眉。看起來那么冰山的一個人,竟然對女色這么感興趣?

心里對皇帝的好感簡直直降六個百分點,自古多情出渣男,如果沒記錯的話,前段時間他還最寵華貴妃來著。

不過,也不關她的事情啊,太后叫她來能做什么?

“霍家小姐品行不佳,這是哀家聽來的消息。”太后道:“皇上一下朝又去的是萬寶殿,哀家覺得,只有丞相能幫著哀家引導皇帝走正道了。”

霍纖柔有狐媚之姿,傳聞中又是小心眼愛爭寵之人,留這么個人在皇帝身邊,太后自然不放心。但這后宮里根兒正的妃嬪當真沒幾個,她安排的人又不得皇帝寵愛,百般無奈之下,只能求助丞相了。

“太后想要微臣怎么做?”花春問。

“這幾日,請丞相多進宮陪伴皇帝左右吧。”太后道:“正好幫哀家看著皇帝,讓他多看些書,別總是對古籍和折子不感興趣,就知道舞槍弄劍。”

這個好像有點難度吧?花春干笑,宇文頡平時都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拍墻上,她還上趕著湊去人家眼前晃悠,不是找死是什么?

于是她斟酌著問:“華貴妃不是還在宮里么?”

“唉,你別提了。”太后無奈地道:“原先看她是花家出來的人,哀家沒少提攜,以為她能跟你一樣盡忠懂事,結果……”

頓了頓,她道:“皇帝昨晚已經下令將她貶成了華妃,遷居酉陽宮,估摸幾個月都不會再去御前伺候了。”

輕輕倒吸一口涼氣,花春咋舌。還真被她說中了,花流螢比任氏的確慘多了。

你說這作得一手好死,同頂著花家的姓,卻要來跟花丞相過不去。花流螢也的確不適合居高位,腦子不夠使的人爬得越高會摔得越痛。現在還只是貶了位份,但愿她能有點長進,看清自己的身份。要是還繼續作死,保不齊哪天就得把整個花家給搭進去。

“太后既然都這樣吩咐了。”她道:“微臣定然遵旨。”

不就是湊皇帝跟前么?她最近正好要忙賑災的事情,有很多“不得已”的理由可以讓皇帝主動把她調開。皇權天大,太后定然也不會責備她什么。

這就叫迂回戰略,老板有壓榨的方法,員工有特殊的逃班技巧。誰都不是小孩子了,傻不愣登往正面上撞。

太后十分欣慰地看著他,嘆息了一聲道:“要是花家有你這樣懂事的女兒就好了,就算是坐上后位,那也稱得起。”

心里一跳,花春有些意外地看了太后一眼,然后連忙謙虛地行禮。

太后這么看重花京華,多半也是被他這一身錚錚鐵骨給打動了,畢竟像她這樣挨了廷杖之后一點也不計較,依舊在御前盡忠的人,還是很少的。

當然,不計較的原因是因為她臉皮厚,骨氣啊節操這種東西,對于古人可能舉足輕重,對她來說簡直不值一提,能過好日子就行了啊,那么多要求干啥?

所以現代人在古代還是很好活下去的,至少不會為面子要死要活的。

離開慧明殿,按照太后的吩咐,花春硬著頭皮跟著月見姑姑去了萬寶殿。

老遠就聽見了絲竹聲,想也能想到里頭是多么荒淫的場景。書上不是都有寫么?皇帝玩女人簡直有一百八十種方法,什么酒池肉林玉體橫陳啦、裂帛為美人一笑啦,不勝枚舉。

但是開門站在門外的時候,花春往里頭偷瞄了一眼,看見的畫面好像不太對勁。

有美人在起舞是沒錯,那美人還腰肢婀娜,衣裳單薄。然而位子上坐著的皇帝……

竟然在批改奏折?!

這畫風不對吧?美人腰無骨,腰上肚臍那一截還沒個布擋著的,跳得她這個現代人看著都臉紅,宇文頡竟然就這么淡定地拿著折子一本本地看,時不時還拿朱筆勾一下。

心情有點復雜,花春都不知道是該夸他還是該說什么了。

“皇上。”月見姑姑上前去,輕盈地行禮:“奉太后之命,奴婢送花丞相來陪讀。太后有諭,花丞相即日起可自由出入后宮。”

朱筆一頓,宇文頡抬頭,皺眉看了月見一眼。

“這么荒唐的諭旨,你們也沒攔著母后?”

哪有讓外臣隨意進入后宮的道理?

“太后的意思是,只要皇上在后宮,丞相便可以來陪伴皇上左右。”月見笑道:“其余時候,自然是不會來后宮的。”

也就是說,專門來看著他?

心里的不悅更濃了,皇帝抬頭就朝門口看了一眼。

“丞相來都來了,怎么不直接進來?”

花春想躲都來不及,被抓了個正著,連忙低頭進去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絲竹聲停了,美人兒也不跳舞了,帝王睨著下頭跪著的人,神色平靜地道:“平身。”

語氣里夾的火藥味兒足以把她炸上天,花春忐忑極了。

這尼瑪是太后趕鴨子上架啊!她也不想的!

宇文頡揮了揮手,霍昭儀就帶著舞女一起退了下去。月見姑姑任務完成,行禮之后也就離開了萬寶殿。

“皇上在后宮之中也勤政如此,當真令微臣佩服!”

四周一片沉默,花春還是硬著頭皮上去拱手道:“有明君如此,實乃臣等之幸。”

斜了她一眼,帝王靠在椅背上,手里捏了本折子:“丞相知道朕在看什么嗎?”

花春搖頭,心想老娘又沒有透視眼,這不廢話么!

“拿去。”厚厚的一本折子丟到她面前來,她一頓,微微頷首之后接過來打開。

手捏著兩邊,中間疊起來的部分一個沒注意就直接垂到了地上,“嘩啦”一聲,跟她每個月的信用卡消費記錄似的,垂在地上還能打個紙堆。

這年頭寫折子都這么用心了?她整理奏折的時候怎么就沒看見這么一本?花春深感欣慰地撈起半截來看。

“……丞相雖忠心耿耿,但到底太過年輕,不察下方之疾苦,一意孤行。賑災之事,臣等一致以為當駁回丞相之言……”

看著看著花春就笑不出來了,洋洋灑灑幾千字,全是在指責她的。

看一眼封皮,上頭寫的是劉尚書的名字,也是跟李中堂和唐太師他們經常在一起的一個老臣,上回她挨廷杖,抬她出宮的手里也有這個人的一雙。

心情有點復雜,花春將折子收攏起來,看向帝王。

“皇上也覺得微臣錯了嗎?”

宇文頡本來是在欣賞他的表情的,冷不防對上一雙委屈的眼睛,看得他一怔,飛快轉開視線。

“朕沒有覺得你錯,只是看朝中各位大臣的態度,要找個可以信任的人去監督賑災都不行。”

再好的方案,沒有可行性也是注定要被擱淺的。花春有些沮喪,低頭看著自個兒的鞋尖。

她原來的上司也許真的是對的,雖然她總覺得自己是正義凜然,但是活在一套社會規矩里,要打破規矩的都是不正義的,這樣的方案,也只能被丟進垃圾桶。

小時候她看電視劇里那個和珅,總覺得皇上就應該把他拉出去砍了,不就天下太平了嗎?長大后才發現,凡事都沒有那么簡單,有些東西明知道是錯的,為了大局,那也得讓它錯。

“臣明白了。”

看他這么心情低落,宇文頡竟然覺得有點不忍心,破天荒地開口安慰了他一句:“朕知道你有為國為民的心。”

“但是賑災的事情,還是按照他們的意思,用原來的方式去做吧。”

花春一愣,抬頭看他,委屈得鼻子都紅了:“臣……遵旨。”

“嗯。”帝王收攏面前的折子,一并給了秦公公,然后道:“沒其他的事情了,你就先回去吧。”

點頭行禮,花春扁著嘴轉身要走。

可是,丫的,她怎么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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