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醫實驗室出來，李大普身上還隱約飄著一股發酵乳制品的酸甜味。

他得意洋洋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那是剛才試圖擦掉襯衫上酸奶漬的未竟成果。

“布布，你看，我就說聲音是有生命的！酸奶都能作證！”

我扶額，決定暫時忽略他那套“酸奶通靈學說”。

“現在怎么辦？那些數據和那個…‘會唱歌的蚊子’碎片，總不能一直放在你那比案發現場還復雜的辦公室吧？”

李大普的“狗窩”辦公室，是警局內部公認的生化禁區，據說清潔工進去都得戴兩層口罩外加祈禱。

“不急，不急。”李大普神秘地眨了眨眼，“在把寶貝藏進我的‘龍穴’之前，我得先去‘鬼門關’探探路。”

“鬼門關？”

“檔案室啊。”他一臉“這你都不懂”的表情，“看看那些官方記錄里，都藏了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小秘密’。”

我嘆了口氣。

明知道上面想壓下這事，他還非要去自討沒趣。

但轉念一想，如果真有人在系統性地掩蓋真相，那么檔案室里那些看似規范的流程記錄，反而可能暴露更多問題。

“好吧，我跟你去看看。”我說，“正好確認一下，那些‘后遺癥’患者的初步報告有沒有被‘優化’掉。”

警局檔案室在地下二層，陰冷潮濕，燈光昏暗，確實有幾分“鬼門關”的氣氛。

管理員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劉頭，戴著副老花鏡，慢悠悠地喝著枸杞茶。

“小李隊長，布法醫，什么風把你們吹來了？”老劉頭推了推眼鏡。

“劉叔，查案子。”李大普大喇喇地坐到老劉頭對面，順手就想去拿桌上的花生米。

“哎哎，剛泡的福爾馬林洗過手沒？”老劉頭嫌棄地拍開他的手。

李大普悻悻地縮回手，嘿嘿一笑：“這不是急著來找您嘛。藝術展那案子，我想調閱一下原始證物清單、現場完整環境錄音，還有BOSS卡特的相關組織樣本記錄。”

老劉頭放下茶杯，慢條斯理地在電腦上敲打起來。

“藝術展啊……我看看……”他瞇著眼，屏幕的光映在他鏡片上，“哦，找到了。”

“怎么樣？”李大普身體前傾，像只等待投喂的哈士奇。

“BOSS卡特的身體組織樣本嘛……”老劉頭頓了頓，“記錄顯示，送檢過程中發生意外污染，為避免影響后續分析，已按規定做‘常規流程損毀’處理了。”

“損毀了？”李大普的眉毛擰成了麻花，“那聲波核心的碎片呢？就是那個大喇叭炸了之后，最核心的那幾塊。”

老劉頭又敲了幾下鍵盤：“聲波核心碎片……嗯……部分關鍵碎片在清理登記時，被鑒定為結構高度不穩定，有二次爆破風險，也依規……銷毀了。”

我心頭一沉。

李大普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那現場的完整環境錄音呢？我要最原始的，沒經過任何處理的。”

“這個啊，”老劉頭指了指屏幕，“錄音設備在現場受到了強聲波沖擊，導致部分數據磁頭損壞，原始數據讀取錯誤，無法恢復。”

“監控呢？”李大普追問，“展廳內部和周邊的監控錄像，總不能也壞了吧？”

“監控記錄倒是都在，”老劉頭慢悠悠地說，“不過，核心區域有幾個關鍵角度的監控，因為線路檢修，那天剛好出現了幾個小時的‘意外’信號覆蓋，時間點嘛……和你們說的案發時間高度重合。”

李大普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意外？又是意外？劉叔，你這檔案室的風水是不是跟‘意外’特別投緣啊？”

老劉頭依舊不緊不慢：“小李隊長，這都是按規章制度辦事的，手續齊全，記錄完整。你看，這里都有負責人簽字。”

他指著屏幕上一個個清晰的電子簽名和蓋章。

每一項“意外”都處理得天衣無縫，找不到任何程序上的瑕疵。

我走上前，仔細看了看那些記錄。

確實，從流程上看，無懈可擊。

但太干凈了，干凈得就像有人拿著橡皮擦，精準地抹掉了一切不想讓人看見的東西。

“布布，你怎么看？”李大普轉向我，眼神里閃爍著一種近乎興奮的光芒，那是他嗅到大案子時特有的光芒。

我沒說話，只是調出了其中一份“數據錯誤無法讀取”的報告，指著上面的錯誤代碼。

“這種錯誤代碼模式，通常不是物理損壞造成的，更像是……被人為干擾或者低級格式化后的殘留跡象。”

李大普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我就說嘛，有鬼！警局里有內鬼！有個手腳麻利的‘清潔工’，在咱們屁股后面擦地呢！”

他壓低聲音，湊到我耳邊，熱氣帶著酸奶味：“這個‘清潔工’，打掃得可真干凈。”

老劉頭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仿佛沒聽見我們的對話，只是幽幽地說了一句：“地下室陰氣重，有些東西啊，看不見摸不著，但它就一直在那兒。”

李大普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布布，看來‘鬼門關’是指望不上了，咱們回我的‘狗窩’，好好研究一下那個會唱歌的‘小可愛’。”

離開檔案室，李大普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老李，你不生氣？”我有些不解。

關鍵證據都被銷毀了，他怎么還這么亢奮？

“生氣？我為什么要生氣？”李大普回頭，一臉燦爛，“他們越是想藏，就說明咱們離真相越近！這游戲，越來越好玩了！”

我看著他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突然覺得，或許正是這種近乎瘋癲的樂觀，才讓他能一次次在絕境中找到突破口。

只是，這次的“清潔工”藏得這么深，手段如此干凈利落，我們真的能找到線索嗎？

警局內部，到底誰是那個“鬼”？

我握緊了口袋里的粉色兔子零錢包，那塊蛇鱗碎片似乎又輕微震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