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運氣好運氣好，這次魔都來的團隊提出的問題確實刁鉆，還好我對這個方案逐字逐句的研究過，可能身為局外人的著眼點與你們不同，卻碰巧其中有些能夠答得上來罷了。”張頡對于這次的表現心中難免也有些得意，卻很謙虛的說。

至少證明了自己這兩三天的付出不是無用功。

“也許吧。”周凱失笑道：“不管怎樣，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了。”

“客氣了，客氣了。”張頡暗爽之余假裝不在乎道。

接著，一人一鬼分享了一會這次競標現場的點點滴滴，直至最后慢慢平靜。

“那么，我們也是時候道別了。”周凱笑道。

“道別？”張頡心中一突，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覺得這消息來得如此突然。

“畢竟天下間無不散的宴席嘛。”

“你不在這里待著了？你可以離開了？去哪里？傳說中的地府嗎？”張頡順著自己的思路脫口而出。

但是結果卻是如此殘酷：“都不是，我能感覺到，自己馬上就要消散了。”

“消散！？”

“是的，就是再也不存在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魂飛魄散了吧。”

張頡這下徹底驚呆，倒不是對此能不能理解的問題，而是他之前因為時間緊迫，精神只專注于這次競標，還從未考慮過競標之后的事情。

如今周凱突然說他就要徹底消失了，他一時間自然是接受不能，無法想象一個剛剛熟悉的朋友馬上就要面臨這樣的結局了。

此時反而是周凱顯得無比的平靜，其實在此之前他就已經預見到了這樣的結果，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一天天的更加虛弱，某種感知告訴他，今天，也就是死后的第七天，就是他徹底告別世間的時候了。

世人本就有為死者做頭七的習俗，或許也正是和這一點有關吧。

“今天正好是我死亡的第七天，這好像也是我的大限了，之前沒告訴你是擔心你就不幫我了，反正你只要躲幾天我就不在了……”周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不過還好，我并沒有在遺憾中徹底瘋狂或者就此消散，實際上當心愿完成之后，我的執念也就放下了，這個念頭一消失，我也就再沒有了存在的意義，本就馬上要消散了。”

“不用為此感到內疚，一方面這本就是我的極限，另一方面，我真的無比感謝，感謝你能在這最后的幾天時間里幫我，你沒當過鬼，即便我怎么描述，也許你也不能了解這種狀態下的痛苦，絕對要完成最后工作的念頭支撐著我繼續存在，但是這個最后念頭無法完成的遺憾又時刻燒灼著思維讓我無比痛苦，存在之因導致痛苦之果，這種矛盾時時刻刻的折磨著我的整個思維。有時候覺得還不如徹底消散算了，但是那絕對的不甘仍舊讓我存在于世間……”

周凱的這段描述有些復雜，但是臉上顯露的那種無比心悸的后怕，卻將情緒明白無誤的傳達給了張頡，讓他從周凱即將消失的事實當中回過神來。

古時候有個說法，人生來就是為了受苦的，佛家更有八苦的說法，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熾。

對現代人來說，少時苦于學習，成年苦于工作，到了年紀苦于婚姻，結了婚苦于子女……

卻沒想到，做鬼不僅同樣不輕松，反而更是將生存的痛苦體現的如此直白和淋漓盡致。

這對于張頡心中對于鬼的固有印象帶來了巨大的轉變，回想起之前周凱的存在少了許多的恐懼感，反而生出了許多的同情。

但是如今，該替周凱即將結束這種痛苦感到高興嗎？

周凱似乎看出了一點張頡的情緒，臉上露出他招牌的笑容，顯得很是陽光：“怪不得傳說中送鬼上路都說是幫他們解脫，雖然我并沒有察覺到天堂或者地府的任何跡象，不知道那些相關的傳說是否真實，但是能夠在最后關頭沒有任何遺憾的消失，我已經很滿足了，所以你應該為我高興才是。只是反而是我不知道如何報答你，要不你試試看能不能想辦法取出我那些銀行卡里的錢？”

才不！張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即便周凱還有哪個賬戶里的錢沒被家人發現取出，張頡也不至于這么做，操作復雜收益不高，風險還不少，那根本是自找麻煩。

張頡無語的表情引來周凱一陣暢快的笑聲，看的出來此時他的心情非常好。

不過就這么一小段交談的功夫，周凱的身影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散了，其實如果不是要當面感謝一下張頡的話，周凱早就撐不住了。

笑聲稍停，周凱勉強繼續說道：“那就這么再見了，雖然應該再也見不著。最后提醒一下，不知道你以后還會不會見到其他鬼，到時候可要小心一點啊……”

最后的身影仿佛化為無數破碎的光點升騰消散，周凱這個人的最后存在也就此消失了。

張頡忍不住伸手好像要接住什么，但是最終也只是空空如也，因為周凱得到解脫的稍稍欣喜之心退去，最后留下的只是心里的那片空落落。

但是現實有時候比傳說更離奇，正當張頡覺得這次見鬼經歷到此結束的時候，一件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在周凱徹底消散的地方，在只有張頡能夠看到的視野之中，些許光點閃爍、凝聚，化為一個鴿蛋大小的小小光團，在張頡無法反應的一瞬間撞在他的腦門之上，毫無阻礙的融入其中。

夭壽啊，這是還要上我身！？

正當張頡還以為周凱鬼魂“詐尸”的時候，一種不同于周凱鬼魂上身的感覺傳來。

如果說周凱鬼魂的上身對活人來說是一種身心從里到外產生徹骨冰涼，并且在腦海中硬生生擠進另外一個思想的話，這個光團給張頡帶來的感覺就只是一點隱約的清涼，就像水滴輕輕滴落在腦門上，然后腦海中出現的，是無數的文字、畫面、影像、還有認知。

稍一分辨，張頡就認出來這有些熟悉的內容，正是關于建筑設計的無數知識，這些知識比起張頡這兩天學習到的皮毛，無疑是豐富得太多太多了。

這或許讓周凱完成了另外一種形式的報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