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忠孝成山:一個家族的四百年家國夢
- 馮飛
- 4007字
- 2020-09-01 18:04:05
導言 成山文化,究竟魅力何在?
編撰《忠孝成山—一個家族的四百年家國夢》一書,既是我多年的心愿,也是貴州文史館、中共烏當區委宣傳部、烏當區文聯等機構領導和唐繼善、唐之樞、冒蔚巍等唐氏后人的重托。所謂“編撰”,包含兩層意思:一是對貴陽成山唐氏數百年來,所涉歷史文獻的搜集、閱讀、整理、歸納和選編;二是對相關的歷史問題進行撰寫解讀。二者之間,采訪核實顯然是一個不可缺少的環節。近年,娛樂界、新聞界假風盛行,歌手玩假唱,記者編造假新聞的現象屢屢曝光。文化學術領域是否清凈?非也。閉門造車、指鹿為馬比比皆是。掩耳盜鈴搞學術剽竊,無中生有編造地方史、移花接木拼湊偽民俗等,更是不以為恥、花樣百出,各類丑聞并不鮮見。
在過去近兩百年的時間里,地處貴州省城東北隅的貴筑水田壩,因成山唐氏的存在而曾經耀眼奪目。唐樹義、唐炯、鄭珍、莫友芝、黃彭年等文化先賢,無疑加重了貴筑水田壩的文化分量。而我們身為后學,該不該給這片土地一個說法?
該。這是毋庸置疑的。今日我們躬逢盛世,確實應該有所擔當和付出,用我們的虔誠努力,給省城東北隅的貴筑水田壩一個說法,給無辜蒙塵的傳統文化一個說法。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讓歷史人物開口,用歷史文獻說話,是討要“說法”的唯一正途。其他一切手段或曰“技巧”,無疑是自欺欺人。
一
如果有必要對成山文化的核心進行歸納或提煉,可用八個字來概述:忠義愛國,光宗耀祖。明末,崇禎十七年(1644),唐氏始祖象明公和長奶夫人因避戰亂,從四川涪州遷居播州—后來的遵義府。因其家風淳良、子孫成器,家聲漸旺,人稱“湘川唐氏”。178年后—公元1822年,這個家族的一支因葬墳守孝而遷居貴陽。于是,位于省城東北的水田壩多了一個自稱“成山唐氏”的家族。
在這前前后后近400年的時間里,唐氏忠義愛國的孝廉家風代代相傳,代代不乏驚天動地、事跡感人的忠臣孝子。毫不夸張地說,中國人夢寐以求的“光宗耀祖”,被這個家族做了最直接、最完美的詮釋。
2014年6月23日,貴州文史館、中共烏當區委宣傳部,特地選定成山唐氏祖墓所在地之一的新堡鄉隴上村,聯合召開“成山文化研討會”。研討會主持人由貴州省女美術家協會主席、烏當區文聯主席馮容擔任,應邀到會的專家學者,則涵蓋貴州省內的考古學、史學、文學、書法等各個學科,皆所屬領域重量級人物。
此次研討會可謂少長咸集、精英薈萃,會議期間亮點甚多。其中最令人感慨者,是到會的唐之樞、唐之柄、唐之楨等成山唐氏家族代表,以及遵義洗馬灘唐氏后人代表。唐之樞、唐之柄、唐之楨皆唐源準后裔。當主持人安排唐之樞發言時,這位從貴陽九中副校長職位上退休的老教師未曾開口就已哽咽涕下,泣不成聲。他代表唐氏家族,對史學界“唐家頂子在烏當”的論點表示認可,對學者們長期以來在成山文化研究方面做出的努力,表達了真誠的感激和贊賞。
二
成山唐氏是遵義“長奶夫人”的后裔。成山唐氏代表人物唐源準、唐樹義、唐炯系祖孫三代。受播州(今遵義)文化熏陶影響較深,因此,他們都對播州故土念念不忘。
唐源準嗣孫唐炯,字鄂生,晚號“成山老人”,20歲中舉,此后,唐炯的一生在清末官場中起起落落艱辛備嘗。宣統年間刊行問世的《成山老人自撰年譜》,乃唐炯本人至為看重的重要著作。在敘述成山唐氏家史時,唐炯是這樣表述的: “威恪公先以嘉慶甲戌(1814)葬我祖母王夫人于貴陽城北鳳凰哨之陽;后道光壬午(1822)葬陽山公于成山,自爾定居貴陽,別為成山唐氏……(1855)炯自漢陽奉先君忠骸,二月抵家,卜四月二十八日,葬于成山陽山公墓之左。”“環山數百里皆夷,自遭亂,上下游故家大族塋地咸被掘毀,明孫文恭公(即明代著名學者、政治家孫應鰲)墓亦不保。而此山陷賊八年,獨無恙,豈非先君居鄉,恩惠在人,而余又盡人事,有以絕其覬覦之心耶!子孫識之。”
“自爾定居貴陽,別為成山唐氏。”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早在一個多世紀前,“成山老人”唐炯就把成山唐氏遷徙的過程,以及這個家族與貴筑水田壩的關系,做了最為準確、權威的闡述。而“先君居鄉,恩惠在人”的這個“鄉”,顯然是指成山而非別處。字斟句酌,如果我們忽略唐炯甚為看重的成山唐氏身份,顯然違其本意。
三
“要想唐家不做官,除非干斷洗馬灘。”此其一也,其二呢?其三呢?如果認為會嘀咕幾句民謠,就算知曉了唐氏這個官宦世家兼文化世家數百年的浩繁家史,未免失之膚淺。況且當今世道,紅男綠女們似乎很推崇“以我為大”、“唯我獨尊”,什么都去自作聰明輕薄調侃,更沒有舉頭三尺、自省自責之敬畏,至于糟蹋文化、欺宗滅祖之事更屢見不鮮。長此以往,民風民心何存?國魂何在?
遵義洗馬灘唐家,是明末清初張獻忠在成都屠城時遷來遵義(舊稱播州)定居的。因為洗馬灘地段屬遵義湘江河流域,于是稱“湘川唐氏”。
唐源準出生于遵義,其一世祖名在春,字象明。《蜀志》對象明公有介紹:“唐象明割股救父,以純孝聞名。”唐在春之子名唐廉,字介石,號貞吉,唐廉后來做官,曾任永寧衛教授、湖南酃縣(今炎陵縣)知縣、山西陽曲知縣等,唐廉做官就是以廉著稱,清代《山西通志》列清朝循吏第一。有《長子羲伯以鄂大司馬薦授廣東陽江令,書此示之》一詩傳世。
唐廉之后,唐氏漸成遵義府顯赫家族。唐羲伯、唐惟安、唐惟格、唐惟明、唐惟克、唐鋃、唐銖、唐金、唐鎮、唐源準、唐樹義、唐成杰、唐焯、唐炯、唐我墉、唐我圻、唐我堅、唐爾錕、唐爾鏞、唐瑞銅、唐爾銘、唐積福、唐積忠等,十余代忠臣孝子前傳后效,造福社會報效國家,大多青史留名。即使未能出仕為宦者,也勉力自愛潛心向學,繼為學界名宿。唐樹義、唐炯父子在這其中尤為出色。遵義市政協文史委主編的《遵義文化世家》一書,對唐氏有詳細介紹。《遵義府城北門外湘川唐氏》開篇即這么一段話:“唐氏住遵義府城北門外,清代有進士二人,舉人十七人,貢生十一人,傳承九代,有著作二十三種,代表人物有唐樹義、唐炯。”
無論做官還是做學問,唐氏皆以造福鄉邦為重,深得地方民眾好評。至今在遵義、貴陽兩地,祖上曾受唐氏實惠的家族而仍持感念者不乏其人。客觀地說,官宦家族這種“富而不奢”的家風,實乃扶危濟困、為國分憂,功德無量也。當代著名學者黃萬機先生,將唐氏文化概括為三大特點:孝悌家風(家庭關系和諧)、廉正文化(當官廉正不阿)、詩禮傳家(代代出詩人)。
四
盡節孤忠的成山唐氏一世祖唐源準教子有方,唐子方13歲時,唐源準親手為他批改蒙學課本,為其指引讀書、做人的正途。唐氏后人提供給筆者的家族文獻中,即有唐子方早年讀書時,自己抄錄的課本(即作文)遺稿。其中有這樣一句話:“嘗聞君憂臣辱,君辱臣死。此千古人臣之大義也!”
49年后—公元1854年正月二十三日,在湖北武昌西南金口一帶的長江上,年過六旬的湖北布政使唐子方以投江一死,詮釋并“履行”了父親早年對他的教誨,同時也成就了中國近代史上的一樁忠烈佳話。
咸豐五年(1855)四月二十八日,在湖北按察使唐樹義殉難一年零三個月之后,其子唐炯主持葬禮,在成山唐氏家族墓地隆重安葬了父親遺骸。著名學者、《遵義府志》主編莫友芝受唐炯之托,撰《通奉大夫、二品頂戴、湖北按察使、前湖北布政使唐公神道碑銘》。著名學者、唐氏父子好友黃彭年,受托撰《清故通議大夫湖北按察使唐公墓志銘》。唐炯自己撰寫的墓碑陰記,則托付其表兄鄭珍書丹。碑陰內容,后載入《貴州通志·人物志》。
20世紀90年代,余經中共貴陽市委宣傳部批準,并在中共烏當區委宣傳部的支持下,耗時數年創作長篇歷史小說《大清血地》一書,同時也由此開始了對成山文化的研究。20多年的時光,轉眼倏忽而逝,中間的成敗得失、坎坷屈辱似已恍若夢境。慶幸的是,2014年3月21日(農歷二月二十一日)下午,有鄭珍落款的唐子方碑陰殘片被我找到。成山唐氏家族密碼由此揭開:烏當區水田鎮竹林村一帶,乃當年唐炯、鄭珍、莫友芝、黃彭年等大儒筆下之“成山”也!
一個家族,幾塊殘碑,何以有這樣大的魅力?學界各個領域重量級的專家、學者,對其眉飛色舞,如數家珍,究竟原因何在?這大概是很多人關心的問題。
貴州文史館、烏當區委宣傳部和烏當區文聯,組織學術力量對成山文化進行系統的挖掘、整理,并扶持編撰《忠孝成山—一個家族的四百年家國夢》,此舉既表達了當代學人對唐源準、唐樹義、唐炯等文化先賢的紀念與緬懷,也能使成山文化服務于現實、服務于后世,一舉幾得。編委會成立后經多次商討,逐步就《忠孝成山》一書的編撰原則達成了共識。我們遵循的原則是實事求是、廣征博引,一切學術問題,必須要有歷史文獻作為佐證方可成立。這中間涉及的地點、事件、人物等重大問題,強調諸證并舉、相互印證。杜絕移花接木、張冠李戴、含糊其辭的虛假表述。至于主觀臆斷,憑空捏造,無中生有等不良習氣,更為學界所不恥。
經多方努力,目前我們收集到的各類歷史文獻多達數百冊,這些歷史文獻作者明確、出處清楚、體量巨大。例如《清史稿》、《清史編年》、《太平天國紀事》、《湖北省志·政權志》、《湖北省志·軍事志》、《貴州漢文學》、《貴州古典文學作品選》、《貴州省志·軍事志》、《云南省志》、《東川銅礦志》、《遵義府志》、《貴陽府志》、《貴陽文物志》、《平黔紀略》、《宦游紀略》、《鄭子尹年譜》、《巢經巢全集》等,內容浩繁,立論清晰。它們從各個層面佐證了成山文化的魅力,以及這一文化現象所蘊含的、不可低估的人文價值。
成山唐氏400年家史世系明了,脈絡清晰,忠孝可鑒,在諸多歷史文獻中,關于成山唐氏的史事均有記載。客觀來說,這些歷史文獻是最能接近成山文化實質的窗戶、依據或曰載體。它們的價值,遠遠高于市井間口口相傳、繪聲繪色卻又難以佐證的民間傳說。為此,我們從各類典籍中選編30余萬字的歷史文獻,作為本書立論的佐證依據。這些歷史文獻除了加注公元紀年幫助閱讀,內容一字不改,力保其原有風貌。
用歷史文獻說話,仗歷史人物開口,給貴筑水田壩一個說法,給唐樹義、鄭珍等文化先賢一個說法,確切地說是給傳統文化一個說法,此乃編撰本書之初衷。

著名學者、故宮博物院副院長閻崇年先生為提攜后學,曾于2006年給青年作家馮飛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