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情地握手問候之后，得知老兩口來的用意，張宇就將劉利推到前面去。

“這一位就是患病女童劉婷婷的父親，劉利。是我們臺<新聞八點半>的節目編導。”

見到他，老兩口雙眼通紅，除了使勁攥著他的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陶家老三趕緊出面，說：“昨晚我父母看過節目之后，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我們家四個孩子，生我四弟的時候，他身體也是不好，父母因此跟著辛苦奔波，四弟小時候也沒少受苦。”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陶大爺的老伴兒陳金玲掉下眼淚。

劉利趕緊安慰兩個老人，將婷婷現如今的身體狀況跟他們簡單說了一下。

天寒地凍的，總不能讓兩個老人一直在外面站著。

正要提議讓他們進去說的時候，張宇靈機一動，想到干脆讓他們作為觀眾代表，到電視臺里參觀好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張宇立刻決定執行。

比起主持人帶領觀眾走進電視臺，跟隨普通觀眾的視角，在很多對事物的理解上，可以跟電視機前的觀眾產生共鳴。

想好如何措辭，該怎么提出這個請求，張宇嘗試著開口。

“參觀電視臺？”老兩口對望一眼，不明就里。

最先發生興趣的還是他們家老三，他這個人慣喜歡嘗試新鮮事物，要不然也不會出國學習了幾個月，去長足了見識。

“可以，我正好奇，電視臺到底是個什么地方。還有，播音員同志究竟是如何在崗位上工作的。”

“可能會耽誤你們一點時間。”

“沒關系，為了陪我爸媽過來，我今天特意調了班。”

見老三都同意了，老兩口也沒什么好說的。反正閑著也沒什么事情可做，正好了解一下電視臺究竟是怎么運作的。

于是，張宇稍稍對文案做出修改，讓田鶯鶯再次引領這一家三口，參觀電視臺。

只要一給鏡頭，陶大爺立刻挺直腰板兒，聚精會神地聽介紹。過去在廠子里當領導當習慣了，到哪兒都要背著個手，頗有派頭。陳金玲老人戴副老花鏡，書卷氣質很濃，不時提出一些疑問，都會在田鶯鶯這里一一得到解答。

“黑石電視臺在1988年中旬成立，到今天已經將近五年的時間……”

鏡頭一路跟隨他們到二樓演播室，寬敞的空間跟各種燈光儀器，徹底調動起參觀者的好奇心。他們四處走走看看，還去導播室體驗了一把。

就在田鶯鶯帶領陶大爺老兩口參觀電視臺的時候，省城那邊，哈濱市電視臺，分管技術的副臺長，兼任總編室主任的江鎮，停下手頭上的工作，往舒服的旋轉椅上一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這兩年，省電視臺為了尋求突破，沒少下功夫，可至今為止，還是未能撼動電臺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常年屈居于“老二”的位置，讓爭強好勝的江鎮很不舒服。

“江臺，忙完啦？”

探頭進來的是他的秘書，賊頭賊腦的樣兒。

江鎮疲憊的捏捏眉心，拍拍他的肩膀，“嘿，考考你小子，一加一，打一字。”

秘書無語，他們江臺有個怪趣味，總喜歡給人猜謎。猜來猜去就那幾個，答案大家一早都能背出來。又顧忌要保護他唯一的樂趣，每次還要故意想一想，拖延下時間。讓他們頗有些頭疼。

“嗯，一加一打一字啊，那我要好好想一想，是王吧？”

江鎮聽得起火，知是這小子故意逗人玩兒，大巴掌又一次拍他肩頭上，“好小子，在省臺干得不耐煩啦？”

“哎呦，疼、江臺您輕點兒。”秘書知道江鎮當過兵，力氣不一般，手還沒怎么用勁兒，就一個勁兒的求饒。

“咦，你手上拿的這是啥啊？”

江鎮終于注意到秘書手里拿的牛皮紙袋。

“看我，差點兒給忘了。”秘書一拍腦門兒，逃過一劫的他慌忙將袋子奉上。“江臺，剛有人找你，說是你的老戰友托人送來的，讓您過目。”

“哦哦，是老高送的東西，我的老戰友。好了，我看看，你接著去忙你的吧。”

江鎮一圈圈兒扯開牛皮紙袋上的白繩子，打開了才發現還糊了一層膠水兒，覺得鬧心的他嘟囔一句：“這老高，還真不怕麻煩，過去也沒發現是這么細心的人啊。”

牛皮紙袋終于被他用強硬手段扯開，從中掉下來一封信。

“這是啥啊？”江鎮撿起來，翻開信紙一看。霍，好家伙，字還不少吶。

他沒有那個耐心，決定還是先看節目帶吧。

江鎮走出辦公室，路過秘書的辦公室，囑咐他泡一杯茶水到機房去。

眼看就要到下班時間，機房里值班兒的人都有點兒懈怠。看到副臺進門兒，趕緊欠身迎接。

“把這帶子放一下讓我看看哈。”

工作人員趕緊接過帶子，按要求播放。

江鎮性格爽朗，跟臺里上下，甚至是看門兒的大爺都能夠打成一片，一般不是什么重要場合，他都是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像一坨軟肉。就比如現在，直接攤在椅子里。

“江臺，這是臺里什么節目啊？”有人好奇地抻著脖子看。

“黑石電視臺做的連續報道。老戰友托我在臺里播一下，我先看看。”

一聽說是黑石電視臺的節目，多數人不屑。

省臺與地方臺，差距顯而易見。更何況黑石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邊陲小城。

接到老戰友的電話，江鎮當即就決定幫這個忙，可在得知是黑石電視臺拍的新聞，就有點兒沒底。這時候還盤算著，要是這新聞實在沒眼看，他就出動個人關系，派下去幾個記者，再拍一遍，麻煩就麻煩點，畢竟是珍貴的戰友情，不能忽視。

至于信，被他揉一揉，直接揣進口袋里，也就過去五分鐘，已經忘記還有這回事兒了。

凡是還沒下班兒的，都跑過來想看看，主要是出于看熱鬧的心理。想看看黑石電視臺的新聞能爛成什么樣，再評頭論足一番，滿足他們的作為省臺電視人的優越感。

“開始了，都小點兒聲。”江鎮翹著腳，不咸不淡地吩咐一句。

大家倒也聽話，都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