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川是第一次來到心靈虛空。

他看著無邊無際純白色的空曠房間，還在疑惑這里是哪里。

“天堂？”

一轉頭就看到三個熟悉的人影。

王天！

劉老漢！

周醫生！

然而這三個人卻面容扭曲著，咬牙切齒地看著白小川，令他不知所措。

“對不起！”他低頭鞠躬，死者為大，希望逝者安息。

“殺！”

“去死！”

“吼！”

三個人像看到骨頭的野狗一般沖了過來，瘋狂毆打他。拳腳落到白小川身上，如同狂風暴雨。

白小川看到的是三個普通人類，而在魔鬼的視角中，卻是三個紅色的惡靈圍繞著一個純白色的靈魂。

“白小川，如果你還那樣愚蠢的話，可能會被他們打死哦！”

“為什么會這樣？你們為什么打我，我是誤殺，我不知道，一切都是魔鬼騙我的！為什么要這樣恨我！”

“別打了啊！”

白小川抱著腦袋，躺在地上，他發現自己說什么話都沒用，三人的臉上只有滔天的恨意。

“我都道歉了，我都懺悔了，為什么還要折磨我！”

白小川狂吼著，心中只覺得委屈無比！

他又不是故意的！

二世為人，他很感激這個世界，因為他沒有遇到什么痛苦。

打打工，玩玩游戲。

每一天都很快樂。

上輩子，打游戲通宵直至猝死，算是樂到死。

這輩子，穿越到這個信息發達的世界，有網游可以玩。

生活平平淡淡，沒有施加什么壓力，所以他嘴上不說，心中感恩。

鄰居都是好人。

街坊都和和氣氣。

因此，白小川從內心深處也想做個好人。

所以他對欺辱女人的畜生，痛恨至極。

所以他對打罵親媽的不孝子，拳打腳踢。

若世界上到處都是好人，那么他可能下一輩子依然被生活善待。

人出生時是無力而脆弱的，外面都是好人他才能夠生存下去。

“想做個好人有錯嗎？制止犯罪有錯嗎？”

“我為了活下去才殺壞人的！”

“為什么突然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白小川被打得意識模糊，迷茫中分不清虛實，只是覺得心中某些根基似乎要裂開了。

一股恨意開始滋生。

......

醫院正對面的大酒店樓頂天臺上，一個眼鏡男正貓著腰握著狙擊槍。

深黑色的狙擊槍被架在矮墻上，在清冷的月光下，猶如一只悶聲不吭的野狗，黑洞洞的槍口斜對著千米之下的廣場。

矮墻旁，是高達幾十米的深淵。

雖是盛夏，大狙卻頂著不斷呼嘯的寒風，四肢被吹得幾欲凍僵，冰冷的眼神透過瞄準鏡注視著下方的戰斗情景。

但是他的心頭卻有一朵火焰在燃燒。

這一夜，他是獵人，屠夫是獵物。

屠夫將林隊長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非常強大。

而他，只是個普通的升華能力者。

能力非常普通！

只是念力附加到雙眼上，讓他看得更清楚。

只是念力附加到子彈上，讓它的穿透力稍微提升。

但是他手里的狙擊槍，與這普通的能力結合，卻讓他變成了聯盟調查團里令罪惡份子聞風喪膽的殺神。

一顆顆普通的子彈，不知道擊殺了多少強大的、能力詭異的邪教徒。

今夜也必是如此。

他忽然想起了劍客的門板劍，臉上閃過一絲嘲諷。

“都什么年代了，還用冷兵器戰斗。”

月光慘淡，周圍一片昏暗，但是通過超凡能力的輔助，大狙卻清晰地看到了屠夫的胸口。

這些原始的莽夫總是感覺靈敏，所以他并沒有瞄準敏感的頭部皮膚。

此時槍口離屠夫的胸口約有兩千多米，而他的手指摁動扳機只需要彎曲兩厘米。

然而他并沒有貿然扣動扳機。

獵人總是要有耐心的。

他只有一次機會。

一狙不中，遠遁千里，這是他的教條。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屠夫的動作微微慢了一拍，頓時嘴角微微彎曲。

機會來了！

......

白小川像鴕鳥一樣抱著頭躺在地上，任由那三個紅色惡靈欺辱，但是他那純白色的人形靈魂，已經被一絲黑霧纏繞了。

心靈虛空中的“魔鬼”看到這樣的場景，非常滿意，有些東西碎掉了，才能重建。

“白小川你還不懂嗎？殺過人如果道歉就沒事了，那還要暴力做什么？”

“在你眼里或對或錯的事情，在我眼中只是美妙的捕食行為。”

“白小川，你已經是一個捕食者了！”

“殺人！變強！”

“沒有什么對錯！”

“沒有什么善惡！”

“想殺就殺！”

“一切可殺！”

“白小川，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對錯，善惡，真假，又何妨？”

“你做的才能影響現實。”

“這就是真實！”

“他們作惡是真實！”

“你不爽，就殺了他們，這就是真實！”

“想那么多干做什么？拋棄掉你那愚蠢無聊的善惡觀念吧！”

“扔掉腦海里虛幻的念頭吧！”

“這世界就是你的狩獵場！”

“所有人都是你的獵物！”

“開始獵殺吧！”

魔鬼不停地蠱惑著！

無數念頭在白小川的腦海中碰撞著。

善惡！

對錯！

魔鬼冰冷的聲音此時如同一把烈火，燒得白小川頭腦發熱。

“你腦子里想的都是假的，把它們當做工具，工具是給你用的，而不是束縛你的枷鎖！”

虛幻！

真實！

“虛假的想法不過是渡河之船，你上了真實之岸，還想把船背著？”

智慧只有0.5的白小川被大量的信息沖擊得腦袋都暈了。

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目前是什么狀況，魔鬼不是只會罵他螻蟻、蠢貨嗎！

為什么突然說出這么多他無法理解的話！

這就是魔鬼的實驗嗎？

魔鬼要他大開殺戒，是對的嗎？

不是沒有對錯嗎？

越想越糊涂，索性不想了。

白小川搖搖頭，突然說道：“求求你別說了！讓我出去！我要先回去寫個日記整理一下思路！”

魔鬼：“？”

......

昏暗的廣場下，屠夫一腳踩碎地上的冰塊，對著大吃一驚的林隊長用力揮拳。

“結束了。”他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拳頭刺破空氣，猶如一只狂奔的老虎，朝著林隊長胸口撞去。

突然間他心頭一跳。

皎潔的月光下，大狙手指微微彎曲。

“成功了。”他似乎已經看到敵人胸口綻放的血色花朵。

槍口噴出無形的火焰，一顆米粒大小的彈頭，筆直地朝著屠夫的方向飛去。

大狙嘴角的笑容逐漸擴大。

林隊長看著屠夫一腳踩碎他制作的冰霜地面，連忙抬起右臂格擋，盡管已經減緩了敵人的動作速度，他還是不敢硬接這一拳。

左臂肩胛骨的碎裂已經讓他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真是個怪物。”他看著眼前氣勢滔天的雄壯身影，不自覺地想到。

“噗呲”！

一聲輕微的悶響突然傳出。

一朵血色的殺戮之花在他面前綻放。

林隊長嘴角陡然咧開了。

屠夫保持著揮拳的姿勢，卻再也無法揮下去了。

一顆細小的子彈被念力包裹著。

猶如他小時候在山上看到的流星，似乎是從天外飛來，剎那間射入他的胸口。

念力如一根細小的手術刀，瞬間劃開屠夫的西裝、內衣，精準有力地割裂他的皮膚、肌肉、血管，在他的胸膛上畫出了一朵美麗的紅花，然后把小米粒送入他的心臟。

金屬米粒熱情地親吻著他“噗通”“噗通”跳動的強健心臟。

然后激動萬分地爆裂開來。

“砰”！

爆炸聲雖然很細微，卻響在了他的心中。

屠夫從來沒有聽過這么特別的聲音。

他低頭看向胸口。

煙花燦爛，不過一瞬。

胸口窟窿，卻是永恒。

紅色的鮮血浸滿了他的眼簾。

穩穩當當站在地上的雙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天臺上，大狙站起身，對著黑色的狙擊槍豎起了大拇指。

廣場上，林隊長在右拳上包裹了一層冰塊，朝著屠夫砸去。

“去死吧！”

對邪教份子要及時補刀，即便眼前的大漢心臟已經被炸沒了。

屠夫毫無反應地被一拳砸飛，如山一般的健壯身軀轟然倒塌在地。

汩汩的鮮血流出，很快就在他的身下形成一灘血泊。

......

魔鬼清晰地感知到了白小川的思想混亂狀態，讓他胡思亂想下去可能會變得更愚蠢。

一念瘋子，一念傻子。

獵食者可不能這么愚蠢！

“白小川，你只需要記住一點。”

人類的思想雜亂無比，就像一個螞蟻窩，里面有無數的螞蟻亂爬著，把這些螞蟻全部碾死，再放入一只毒蛇。

“你所想的，都是虛假；你在做的，才是真實。”

這條毒蛇會吞食未來所有冒出頭的小螞蟻。

“你要做的，就是殺人！”

毒蛇會不斷進化。

“殺人就是真實！”

最終化作一條大蟒！

......

如此邪惡的話語。

只有魔鬼能說出口。

白小川亂成漿糊的大腦聽到這些話。

恍惚中聽到了“咔嚓咔嚓”的碎裂聲。

一直以來，心中所堅持的善惡觀念，碎裂掉了。

沒有善惡！

一直以來，心中所糾結的對錯判斷，碎裂掉了。

沒有對錯！

只要是心里的念頭，都是假的！

只有做的行為才是真實的！

“魔鬼，我懂了！我懂了！”

“已經沒有什么好糾結的了！”

虛空白茫茫的房間內，三個紅色的惡靈突然消失，白小川從地上爬起來，眼中已經沒有絲毫迷霧！

但是他的形體上卻是黑氣四散！

“哈哈哈哈！”魔鬼看著白小川已經變得純黑的靈魂，瘋狂笑著。

“白小川，你將成為真實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