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騰淵初入人間,人間的房屋,人間的街,人間的商人,人間的過客,人間的男人,女人……都讓他好奇不已。
他化作人形,一身寬袖青衣,素紗覆之,隨風(fēng)而動,瀟灑恣意。流云跟在他的身后,她穿著淺黃色短衣,短靴,看上去利落可愛。寬大的袖口藏著她的武器,靈蛇淵袖刀。黑色的手指粗的鏈條纏滿了雙臂,鏈條的一端連著一把三寸長的短刀。
“王尊,你看那邊有活魚!”她興奮的拉著騰淵的胳膊,朝一個賣魚的攤位跑去,騰淵很是無奈,滿池鯉魚擁擠跳躍著。看她的樣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騰淵看著滿池的魚隨便指一條對流云說:“流云,你看,這條魚在罵你,它說你太丑了,它不想被你吃。”
流云氣鼓鼓的看著那條魚,又斜眼瞥了一眼騰淵轉(zhuǎn)身欲走,誰知恰巧撞到了一個前來買魚的人。
騰淵趕緊將流云拽回自己身旁,滿是歉意的說:“對不起,我這妹妹太莽撞了。”
那男子笑笑說:“無妨。”便沒再理會騰淵,與賣魚的老板攀談起來。
騰淵欲拉著流云離開,卻發(fā)現(xiàn)怎么拽也拽不動,轉(zhuǎn)頭看她,她正花癡的看著那個男子,她滿目桃花,直勾勾的盯著那個男子看,騰淵欲再用力拉她走,誰知她掙脫開騰淵的手,跑到那個男子面前,說:“這位哥哥,你真好看,可有佳偶?”
騰淵頓時羞愧難當(dāng),他跑到男子面前,發(fā)現(xiàn)男子正看著流云不知所措。他趕緊賠禮道:“實在對不起,我這妹妹腦子不大好,冒犯了。”
他拽緊流云的胳膊飛快離開了。
男子站在原地,云里霧里,臉還有些微微的泛紅。
“我說客官,魚還要不要啊……”
男子這才反應(yīng)過來,回應(yīng)老板道:“要……”
“你干什么拉著我離開啊!我還沒問人家的名字和住處呢!”流云埋怨騰淵道。
“我們來烈火城,就是來看看,為什么人族一夜統(tǒng)一,長城高筑,這絕非人力可及的。你呢,還泛起花癡來。”騰淵理論道,“再說了,你還那個男人好看,我這張絕色容貌不夠你看的啊……”
流云并沒有停止埋怨:“你的臉再好看也只是跟青龍淵眾妖比啊,哪里比得上剛才那個哥哥,英武不凡,這滿街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流云露出花癡之容,讓騰淵很是無奈。
“流云,你有沒有感覺到,魔靈的力量……”騰淵突然認(rèn)真起來。
“那個好看的哥哥!”流云根本無心聽他說話,無意間那個買魚的男子再次出現(xiàn)。
流云飛快的沖過去,沖進(jìn)他的胸膛,將他當(dāng)街撲倒,街上人潮停駐紛紛看著二人。男子的臉紅到了耳根:“姑娘……你……干什么?”
流云愛慕的看著他說:“剛剛還未問哥哥何名?”
“長風(fēng)……鴻夜……”
“我叫流云……”她嬌媚一語,確實讓男子招架不住。
此時騰淵抓住流云的衣領(lǐng)將她提了起來,飛速離開了這里。找了個無人的小巷停了下來。
騰淵氣憤的教訓(xùn)道:“流云,人族有人族的禮節(jié)規(guī)矩,不像青龍淵,喜歡就湊到他身邊抱著他說喜歡。男女之間是有距離的。”
“你干嘛這么兇啊!我是你的侍從,但是我和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憑什么管我!”
“你清楚你現(xiàn)在在說什么嗎?你是暗靈,他是光靈,你們在一起,會相互傷害相互反噬相互消磨,你會死,他也會。我是妖王,你是我手下的妖,我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而坐視不管嗎?”
“哪有你說的那么嚴(yán)重,我只是喜歡而已,誰要和他在一起了。”流云氣鼓鼓的轉(zhuǎn)身走了,看得出她的情緒已經(jīng)平定了很多。
重新回到街上,流云不再像初來時那樣活躍了,她低頭不語,時不時看向身后,仿佛在等什么。
“情字難解。我把個中利害告訴你了。剩下的,你自己決定就是。”
“王尊,你太緊張了,沒有你想的那么嚴(yán)重……我只是覺得他好看而已……”
“我是了解你的,你所有喜歡的,不會輕易放下。人族興盛,一夜間長城高筑,長城上精衛(wèi)將士劍指四方,而我們的力量卻受到了限制,人族神族都欲制裁暗靈,這就是目前我們的處境。”騰淵不再是玩世不恭的樣子了。
這混沌塵埃沉積的無極原,本以為是自由之地,沒想到卻一步一步陷到絕地,再回頭時,前后都是深淵……
“師父,師父,徒兒給您做了午飯,您在里面嗎?”湖心殿外,長風(fēng)鴻夜端著剛剛出鍋的魚,在門外小心的叫著翊絕。
殿內(nèi)的翊絕遲遲沒有回應(yīng)。
翊絕沉睡著,皺著眉頭,冷汗直冒,看上去極為痛苦不安,他雙手生出道道紫黑色的煙氣,夢中,大雨淋漓,他在深淵里,身形狼狽,血肉被寒鴉餓狼殘食,幾處露出黑玉似的骨頭,他慢慢爬起來,傾盡一身之力刻在身旁的巖壁上一個大大的‘還’字……
無極黑玉骨,朔丘紫神龍,初嘗靈心惡,敗走恨未空。
“師父?”長風(fēng)鴻夜呼喚許久,未見翊絕回應(yīng),他有些擔(dān)憂,故自作主張打開了大殿的門,翊絕瞬間驚醒,他快如閃電閃到長風(fēng)鴻夜面前扼住了他的喉嚨,翊絕沖來的氣力太強大,如同一個人族高手狠狠的朝他胸膛打了一張,他的心臟被翊絕氣力所震,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弄臟了手里穩(wěn)穩(wěn)端著的魚。
翊絕這才看清是長風(fēng)鴻夜,忙收回手說:“你來干什么!”
長風(fēng)鴻夜低頭行禮道:“對不起師父,徒兒不知你在熟睡,呼喚許久不見您回應(yīng)……這魚臟了,徒兒再去做。”他轉(zhuǎn)過身,勉強支撐著走出大殿的門。
翊絕心中隱隱愧疚,剛剛生死關(guān)頭,他竟沒有放下給他做的魚。赤誠之心不多得,不怨之心也少有。
突然盤子落地碎裂的聲音驚到了翊絕,翊絕飛速跑出大殿,卻見長風(fēng)鴻夜倒在地上失去意識。
他趕緊將他抱起,放到殿中的榻上。
他輕觸長風(fēng)鴻夜的胸膛,氣息微弱,他的五臟被翊絕震傷,生命垂危,可是他體內(nèi)有魔物的力量……若用自己致暗致邪的真氣為他療傷,很可能激發(fā)他的魔性,他就會完全淪為暗靈,自己只要使出真氣,便會被蒼古御令結(jié)界吸噬……怎么辦?
“他若變成暗靈魔族,他的義父還會接受他嗎?”
他的氣息幾乎感受不到了,翊絕不能再猶豫,救他的命!
翊絕閉上眼睛,手心散出紫色真氣道道渡入長風(fēng)鴻夜體內(nèi),不過須臾,他的心跳便恢復(fù)如常。翊絕的真氣也被吸去了大半。
他看上去很累,喘著粗氣,離開了大殿。
他走過青石橋,走出清煦侯府,他要找個無人的地方恢復(fù)真氣。
恰好此時,騰淵路過清煦侯府門前,與從府中出來的翊絕擦肩而過,騰淵停住腳步,看了一眼徐徐關(guān)上的侯府大門,煙氣繚繞。再轉(zhuǎn)身看著翊絕的背影,他感受到很強大的力量,鬼非鬼,妖非妖,魔非魔……
恰巧此時,翊絕也停下了腳步,他轉(zhuǎn)頭看了騰淵一眼,冰冷的眼神,似拒人于千里之外,殺人于無形之中……
翊絕回過頭繼續(xù)向前走,真氣折損過半,和妖王烈火城相斗,不是個好時機。
出了人族領(lǐng)域極北之地鋒雪關(guān),就是鋒雪嶺了,鋒雪嶺是座宏偉的雪山,雪山的雪水匯聚成婆娑海,這片海靜靜的淌在鋒雪嶺下,曬著陽光,波瀾未起,他縱身跳入婆娑海中,海面驚起一圈圈的漣漪,像是天上鳥,滑翔置海面,不小心點動了這平靜的深淵。
跳下婆娑海,海很深,鋒雪嶺就像是冰山,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翊絕沿著鋒雪嶺的巖壁往下游,不知游了多久,抬頭看時,只覺的水面透下來的光像暗夜里的一顆星。
翊絕游入了鋒雪嶺海中的山洞,洞很深,藏著一個微微發(fā)出紅光的東西,翊絕慢慢向他靠近,他慢慢化作紫龍,臥在那個紅光的旁邊,紅光散出力量浸入了紫龍的身體。
紫龍看上去很疲倦,伴著那一顆幽幽紅光睡去了,呼吸透著哀傷的龍吟……他似有很多說不出的痛,那痛如同系在喉嚨上的死結(jié),越是掙扎就系的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