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陽高照的鷺九城前,身穿鬼鎧的黑甲武士向衣衫襤褸的老人抬起了刀刃。
“你是誰!”
面對真田志弦的質(zhì)問,面容蒼老的“荒木宏文”表情不變,低聲笑道。
“一名刀匠……”
“刀匠?從哪來的。”
“從北邊來的。”
看著海庫利那布滿污垢的衣著,手持利刃的真田志弦將眼一瞇。
“你身后是誰?”
聽到這話,躲在海庫利身后的以藏瞳孔一縮,雙手緊緊的抱著懷里的長劍。
“我的弟子。”
海庫利將那布滿老繭的粗厚手掌搭在了以藏的胳膊上,將他從身后拉出。
“以藏,過來拜見大人。”
“大人……”
看著眼前臉色有些發(fā)白的少年和滿臉皺紋的老人,真田志弦眼中的那股殺意也漸漸消退。
理智告訴他,像這樣的兩個人如果遇到板恒昌平,根本不可能有機(jī)會從那個家伙的手里活下來。
他將手中的劍刃拄在身前,表情淡漠的問道。
“把你的刀匠銘牌拿出來。”
全身上下只有一身破損衣物的海庫利,聽見這話之后笑了笑。
“我是私匠,大人。”
“私匠……”真田志弦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后繼續(xù)問道,“你是哪個流派的?”
“木瀆。”看著眼前的黑甲武士,搜索了一下荒木宏文記憶的海庫利露出了尖銳的犬齒。
木瀆之名,在荒木宏文的記憶里,象征著荒木氏上百年的榮耀,只有荒木本家的刀匠可以自稱,代代相承,不允許任何非本家的人自稱。
“木瀆?”
拄著長劍的真田志弦淡淡的重復(fù)了一遍,在他確定從來沒聽說過所謂的木瀆一脈之后,隨口問道。
“你叫什么?”
“荒木宏文……”
話音落下,站在他面前的海庫利開始將頭越埋越低。
大量唾液開始在它的口腔里瘋狂分泌,一根根粗大血管從他的皮膚下顯現(xiàn),讓他全身開始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起來。
它將雙手緊緊的捂在胸口,在那變?yōu)樨Q瞳的眼中閃過一道暴虐的火光。
而它這怪異的舉動,也讓它面前的真田志弦有所察覺。
“你怎么了?”
“嗬嗬……”
低垂著頭的海庫利口中發(fā)出模糊的笑聲,一股怪異的欲望猶如本能般從它的心底里滋生,讓它有了一種將面前之人生吞活剝的沖動。
那些暗紅的鱗片開始在它的皮膚下蠢蠢欲動,隨時隨刻準(zhǔn)備遍布全身。
“安靜!”
眼看自身就要陷入這種古怪的沖動之中時,那蘊(yùn)藏在靈魂深處的暴怒之火隨著它的意志轟然爆發(fā),以蠻橫的姿態(tài)將這股本能沖動死死的壓制住。
“把抬起頭來!”
不知不覺,站在它面前的真田志弦已經(jīng)再度抬起了手中的劍刃,兩眼緊緊的盯著低垂著頭的海庫利。
還沒等他做出什么反應(yīng),低著頭的海庫利就已經(jīng)停止了顫抖。
“沒什么,大人……”它抬起頭,擦了擦沾在嘴角上的口水,笑著說道,“最近老是這樣,人老了的心臟總是不太好。”
“你應(yīng)該去找個藥師看看……”
看著眼前面色如常的海庫利,真田志弦面無表情地看了它一眼,將手中的劍刃納入鞘中。
“您說的對……”
面對真田志弦的話,海庫利只是一味贊同。
在它那渾濁的眼瞳里,那股對武士血肉的渴望被它深埋其中。
“嗯……”
就在真田志弦想要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他忽然停下動作,兩眼微瞇的看著以藏手中那被布條包裹的長劍。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正從那長長的包裹內(nèi)散發(fā),讓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那是什么?打開我看看。”
一聽這話,抱著長劍的以藏不禁呼吸一滯。
“沒什么,大人……”
看著眼前猶如獵犬般敏銳的真田志弦,臉色不變的海庫利將手按在以藏那略有顫抖的肩頭。
“一把還沒完成的劍而已……”
“我說,把它打開!”
眼神冰冷的真田志弦一字一頓地說道。
站在他對面的海庫利看著眼前這名執(zhí)著的武士,臉上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
“一把劍而已,想要,那就拿去吧……”
說著,它從以藏的懷里將那長長的包袱拿了起來,扔在了二者之間。
看著眼前表現(xiàn)的十分淡然的荒木宏文,真田志弦冷哼了一聲,對著站在一旁的那名城衛(wèi)頭領(lǐng)吩咐道。
“打開它!”
身穿輕甲的佐佐木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便快步走到了那長長的包袱面前。
就在他想要伸手將其拿起的時候,從城門的方向突然響起一聲暴喝。
“統(tǒng)統(tǒng)住手!”
數(shù)十名手持矛槍的輕甲衛(wèi)士從分開的人群中走出,將海庫利和真田志弦在內(nèi)的數(shù)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為首的一名身穿虎首甲鎧的高大壯漢從人群中走出,只見他提著一把門板寬的短柄巨斧,來到了海庫利的面前。
“老師傅,您沒什么事吧!”
壯漢那渾厚的嗓音在海庫利的耳邊響起,讓后者的臉上閃過一抹古怪的笑意。
“我沒事,大人。”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壯漢表情憨厚的笑了笑,他對著站在包裹前表情尷尬的佐佐木震聲道。
“佐佐木,還不快把包裹還給人家!”
“是!”
“不勞這位大人費(fèi)心…”海庫利面帶笑容,聲音沙啞的說道。
“讓我的弟子來就可以。”
“哈哈,您不用客氣!”
說著,壯漢的眼中便閃過一絲精光,朝著站在包裹前的佐佐木不著痕跡的咧了咧嘴。
長期與壯漢打交道的佐佐木當(dāng)即便理會了他的意思,便快速的俯下身子將包裹撿起。
“咦!”
提著手里那長長的包袱,佐佐木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好輕……
但此刻的他來不及細(xì)想,便裝作無意間用力過猛,將那被布條包裹的長劍向外露出一個缺口。
“嗯?”
看著那從布條里露出來的漆黑劍柄,上面布滿了大片紅褐色的銹跡,讓原本有所期待的壯漢流露出一抹鄙夷的表情。
“怎么搞的?快把東西還給人家!”
“是!”
在壯漢的責(zé)備聲中,面帶愧色的佐佐木將手中被布條包裹的長劍遞還給面帶笑容的海庫利。
接過長劍的海庫利隨手將其塞進(jìn)了以藏的懷里,在它那蒼老的面孔上露出一抹看似真誠的感激。
“多謝您的幫助……”
“哈哈,不用謝我!”
壯漢姿態(tài)隨意的舞動著手里寬大的斧刃,臉上露出一副憨厚的表情,似有所指的笑道。
“現(xiàn)在這世上妖魔橫行,它們可不會在乎像您這樣的老人,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你是誰?!”
看著眼前這名壯漢,身穿黑甲的真田志弦眼中冒出一絲殺意。
“是誰允許你干擾幕府辦案的!”
“幕府辦案?好大的名頭啊!”
壯漢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我加古川雄輝還是第一次遇見,不通知城守就擅自封鎖城門的家伙!”
“既然你說你是來辦案的,那就把你的法令拿出來給我看看。”
加古川雄輝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真田志弦,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
“怎么,你該不會沒有吧?!”
聽著壯漢的發(fā)言,眼神變冷的真田志弦將右手搭在了腰間的刀刃上。
“這是我真田家的事,閣下現(xiàn)在讓開,我可以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
“真田家?”聽見這隱隱中透露出威脅之意的話,面帶笑容的加古川雄輝露出他那森白的牙齒,譏諷的說道,“是不是還需要我向你跪下求饒?真田的家犬!”
聽著加古川雄輝的話,真田志弦那握劍的右手上開始青筋暴起。
他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壯漢,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混蛋!”
“哈哈!”
“連法令都沒有,就以幕府之名行事的家犬,也敢來恐嚇我?”
“滾回去吃奶吧!!”
面對加古川雄輝那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真田志弦的目光中透漏出一抹猩紅的殺意。
“你想看?”
“那你就看好了!”
錚!
身披黑色甲胄的真田志弦一個輕踏來到了加古川雄輝的身前,右手大拇指扳住手中的劍柄,將那鋒銳的劍刃斬向了后者的胸口。
刺目的劍光在烈日下一閃而逝,讓目睹了這一幕的人感到遍體生寒。
“死!”
面對真田志弦這飽含殺意的一擊,沉重的壓迫感在加古川雄輝周身如狂風(fēng)般蕩起,一股灰黑色的力量帶著他全身那磅礴的血?dú)夤嘧⑦M(jìn)那把寬厚的巨斧上。
“殺!”
面帶獰笑的加古川雄輝口中發(fā)出一聲暴喝,抬起他那條鼓起大塊肌肉的手臂,將手中的巨斧狠狠地劈向了來者的胸口!
勢大力沉的一擊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讓原以為自己勢在必得的真田志弦瞳孔一縮。
不能和他對碰!
深知自己武器強(qiáng)度的真田志弦在這緊要關(guān)頭,借助全身的重量將身體向下一壓,讓那筆直的刀刃微微錯開了面前寬厚的巨斧。
鏘!!
鋼鐵的摩擦在二者間濺起一串橘紅的火花。
從刀刃上傳來的巨力,讓真田志弦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這家伙……”
他向后快步退出兩米左右的距離,眼神冰冷的注視著面前的加古川雄輝。
看著腹部盔甲上那道整齊的劍痕,面帶笑容的加古川雄輝再度抬起了手里的巨斧。
“不錯嘛,再來!”
只見他抬起左腿,在那干裂的泥土上踏出一個大坑。
嘭!
面對著眼前砍來的巨刃,手持長劍的真田志弦將身體微微下伏,在某種力量的流動下,讓他那看似并不粗壯的右臂瞬間鼓起。
就在雙方身上那猶如浪潮一般的殺意,即將觸碰在一起時。
一道漆黑的身影以恐怖的速度出現(xiàn)在兩者之間。
只見那人用雙手抓住了兩邊襲來的刀鋒與巨刃,在真田志弦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將刀刃折斷,口中淡淡的說道。
“停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