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今天突然冒出個癩子劉，平日臟得連乞丐都瞧不起的，天天出來進去混了個臉熟，從來不交一言，居然是個高人。
這個人的來歷，倒是可以跟大荒落打聽打聽，他那千家會收容那么多洛陽的乞丐，總會知道些。
手里一直死死捏著癩子劉給的那個豆子大的元晶，此時拿出來看，確實比原先看到的更晶瑩剔透，感覺更光亮些。
難道這個玩意還不止一個地方出的？
不管那么多了，把莊梅額頭上的頭發撩開，找到印堂穴，把這個小小的元晶石放上去。
石頭一碰到莊梅的額頭，就好像鐵坨子壓在泥地上一樣，皮肉現出一個深窩，把石頭包住了。
莊清驚訝得張大了嘴，下意識地想要把石頭摳出來，卻發現石頭已經被死死吸住。又不敢用力拔，怕給莊梅額頭上留一個洞。
看著莊梅的臉，卻又沒有異常，他輕輕地喊了聲“梅子”，莊梅居然露出個微笑。
莊清心中既驚駭又疑惑。
石頭好像還微微泛出一絲熒光，嵌在莊梅額頭上，能感覺到她臉上現出舒緩的神情。
莊清又驚又懼，不敢出聲，不敢走動，就盯著它看了半天，終于發現，這個小石子，居然變小了。
看到這情形，莊清內心狂喜，這不就跟元晶一樣嗎？哦，那癩子劉說這就是元晶。
一樣的情況！莊清感覺放心了。這癩子劉果然是要救她。先是來提醒嚴驂，然后是親自送元晶過來。就是不知那小灰土塊是什么熏藥，看來也是救人用的。
心中釋然以后，忽然覺得這屋子味道實在不好，一看那石子緩慢變小的速度，怕是要到天亮，就打開門，出去透透氣。
在院子里轉了幾圈，無意中踱到嚴驂睡覺的那屋，忽然聽到里面有動靜。他輕輕地走到嚴驂屋門口，居然聽到是嚴驂在輕聲說話！
老不死的，你說的“地龍天香”是怎么做的？配方說一說，我想不起來了。
“老不死的”？莊清想起，他不是說過，自己稱呼師父，鶴琴子，就是這么稱呼的嗎？難道是在跟他師父說話？
“地龍天香”是什么鬼？里面等半天沒人說話。心想，他師父是個高人，是不是發現我在外面了？
“你說的這幾味藥難找啊。”嚴驂忽然又說。
咦，難道剛才鶴琴子在跟他說配方？沒聽到聲音啊。
“你問我為什么要救她？沒理由啊，遇到了，就出手。”
“老不死的，你這些年去哪了？”
“你到海邊走了圈？老不死的，你不打算回山了？”
“這個莊姑娘很古怪，我希望你能親自看看她，感覺她是跟我們一樣的人呢。”
莊清感覺很納悶，聽起來嚴驂是在跟別人對話，但那個人的聲音卻聽不到！說完這幾句，好半天也不見他說話了。
嚴驂這屋沒窗，他跳到房頂，揭下瓦來，往里一看，只見嚴驂四腳朝天躺著，屋里什么也沒有。門也是從里面栓上的，誒，鶴琴子什么時候走了？
嚴驂是在裝睡嗎？莊清在瓦上摸了點灰，往嚴驂嘴上撒去，嚴驂沒躲避，把灰土都吸了進去，咳嗽了幾聲，連身子也沒翻動，繼續睡去了。
這真是古怪得很，嚴驂真的是在跟他師父說話？可是看這樣子，沒人來過啊？他師父真是神仙，可以說話沒聲，穿墻而遁？
倒是聽說過有這路仙術。本來嚴驂就神神秘秘的，感覺就是半個仙人，他師父說不定真的是仙人。
正想把瓦蓋上下去，忽然見嚴驂嘴角一咧，呵呵笑出聲來：“你說得對，生死相續，何歡何懼。”
莊清嚇了一跳，仔細看，屋里的確沒有人。卻見他又呼呼地打起鼾來。試探性地小聲喊了句：“嚴先生？”
嚴驂躺著不動，沒再說話。的的確確是睡著了。
莊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生死相續，何歡何懼，啥玩意？真想一腳把門踹開，把他提起來問，你剛才到底跟誰說話！
低頭看去，雖然不是很明亮，但分明是睡著了的樣子，睡得死死的，比莊梅那樣子還死。心中生出一萬個疑問，只好先下來。
看看天色，離黎明也就一個時辰的樣子，自己也哈欠連連。去莊梅房里再看一眼，發現額頭上的小石子已經不見了。
莊清一驚，伸手去摸額頭，平平整整，也沒有凹陷。石子被人拿走了嗎？不像。自己摳都摳不出來，如果有人硬摳，必定會弄出個洞來。
或許，又被莊梅給吸收掉了？
琢磨半天，實在想不出來，嘆了口氣，聽天由命吧。把門一關，回自己屋里躺下。由于一晚上折騰，一躺下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已經大亮。也不知吳萍什么時候進來過，把兩塊大餅放在床頭，看來他們已經吃過了。
他隨手拿起，咬了一口，忽然想起莊梅，也沒心思吃，就推開門出去。
只見院子里嚴驂傻站著，頭仰著，看天，好像在思考問題。
“嚴先生。”莊清上前問安。
嚴驂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莊清看得出來，他滿眼的困惑。
“你怎么了？”
嚴驂面無表情地對他說：“我師父昨晚上來過了。”
“哦，鶴琴子？你怎么知道？”莊清故意問，“你見過他了？”
“哼，那當然。不過這老不死的，總喜歡偷偷地幫我做事。”
“他幫你做什么了？”
“我給莊姑娘屋里點的熏藥，是我家傳的地龍香，但是最名貴的，是地龍天香。我師父在莊姑娘枕頭底下塞了點地龍天香。”
莊清心里一驚，這灰土塊，原來是地龍天香。但昨晚來的是癩子劉，不但見過面，還說過話，還交了下手。難道這地龍天香不是癩子劉放的？
難道是自己去追癩子劉的時候，鶴琴子來了？這一會的工夫，這么熱鬧？
“我知道蚯蚓也叫地龍，你這香，是用蚯蚓做的？”
“蚯蚓只不過其中最不重要的一味藥而已。藥方是我家的秘法，具體就不說了。地龍天香與地龍香比，多了幾味極其難尋的藥材。”
吳萍從莊梅房里捏著鼻子出來，站在門口，皺眉道：“這玩意怎么也能叫香？哪邊風大？我得去吹吹。渾身都是這股子怪味。”
莊清看著嚴驂，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嚴先生，昨晚上癩子劉來了。”
“哦，他來做甚？”
嚴驂一臉疑惑地問。看起來，他真不知癩子劉來過。
“你不知他來過？”
“我要是知道，肯定要好好感謝他的。”
如此一來，莊清更是滿腹疑惑了。他把昨晚見到癩子劉的事情一說，問：“這地龍天香，到底是鶴琴子放的，還是癩子劉放的？”
嚴驂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驚訝。“你，你還偷窺我睡覺？”
“我是聽到你在跟人說話，所以才……”
“癩子劉是個高人，但這地龍天香，是我師父放的。”
“這個地龍天香，只有你們這一派知道制作方法嗎？”
“這，我不清楚，聽師父說，他也是跟人學的。”
“你以前不認識癩子劉？”
嚴驂搖搖頭，真不認識。
莊清隱隱覺得其中有問題，癩子劉說他認識所有人，嚴驂肯定是包括在里面的，自己跟莊梅，也包含在內。
然而，所有人卻都不認識癩子劉！
所有人對癩子劉的印象，不過就是一個臟乞丐！由于長年蹲在一個地方，成了個地標式的人物。
其實，每座城邑，都有那么幾個低賤的人，人人都認識，但一年也不會跟他說一句話，這樣的人，就如同白墻上一個小小的黑點，看得到，卻經常忽視掉。
莊清皺著眉說：“這塊地龍天香，真的很有可能是癩子劉放那的。他給了我一粒元晶，也不知是不是被梅子吸收掉了。”
嚴驂表情很痛苦似的，思忖了一會，又搖搖頭：“不會的，這肯定是我師父放的。”
“就在我去追癩子劉的那個空當？”
“也許是吧。”
莊清好似無意地問：“你昨晚上跟鶴琴子說過話嗎？”
“當然，聊了很久。”
莊清呆了一呆，試探著再問：“他現在長什么樣子了？”
“嗯，沒什么變化，看起來還是跟三十多歲似的。”嚴驂沒發覺他閑扯淡是別有用意。
莊清心里郁悶，這是見了鬼嗎？他昨晚到底是在跟誰說話？
他實話相告：“嚴先生，其實昨晚我聽到你跟師父說話了。”
嚴驂一愣，你聽到什么了？
莊清老老實實再把上房偷窺的事情詳細說了。“但是，我只聽到你在跟人說話，沒聽到你師父的聲音，也沒見到他人。”
“切，你哪能聽得到？你哪能見得到他？”嚴驂一臉不屑。
“什么意思？你師父會隱身嗎？”
“隱身？那有這法術？你是聽多了哪些騙錢的人講的故事吧？”說完，轉身走了。
莊清感覺自己憋出了內傷。
自己明明聽到他跟師父說話，然而，自己確確實實沒見到人沒聽到聲。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到底有什么秘密啊？嚴驂不肯說，多想也無益。
這個鶴琴子來沒來過，怎么走的，先不管吧，這個癩子劉，要好好調查下。
米丹利耶娜360箴言之七：高等級的人享受生活，所以他們負責發現價值，發現趣味，發現歡喜。低等級的人忍受生活，所以他們最接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