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借什么？說了什么？”

“說了什么我也不是很聽得懂，但他到我這里來借了一套金針！所以我才知道他去了你那里。”

“金針？他打算給我家梅子用針？”

“不是很清楚，明天他就會去找你吧，你自己問他?！奔Ы{誠懇地說，“如果嚴先生真的能把你家姑娘救起，崔計莽撞殺人的仇，能不能化解？”

“這個……”莊清瞄了崔計一眼，“到時再說吧。”

幾個人出了密道，回到會客廳，因為事情說的差不多了，姬絳也覺得很輕松，說：“今天這個事，還多虧大夫提點，這才糊弄過去?！?

朱英笑道：“這丁堯臣的名字還挺好聽的，你當時是想，你是堯舜，他是堯臣吧？”

姬絳呵呵一笑。

莊清卻說：“我感覺未必能糊弄過去，你還是小心點?！?

“我現在倒不擔心了，有君父撐著，不用怕。”

莊清卻想，太子素平日看起來溫吞水似的，但是這次一出手卻是時機恰到好處。他居然能知道姬絳府里死了好幾個人，說明暗中注意這個事情不是一天了，一直隱忍不發，城府當真深不可測。

他不大相信太子素會放棄這個讓姬絳身敗名裂的機會。

“莊大夫，我有個疑問，一直想問，你為什么會跟我合作而不是跟太子合作呢？”

“上次不是說了嗎？尊君春秋已高，太子需要的是穩，不喜歡變。你要是也求穩，那還有什么前途？”

對。姬絳爽朗地笑了。

“世上的朋友，無非是以義交，或是以利交，其實以利交友，也沒什么不好。至少在利字上頭，算得清清楚楚，也不用遮遮掩掩，直來直去，也挺爽快。我喜歡爽快人?！?

“今晚事情說的差不多了，我們也回去了。我會催楚國那邊盡快派人來，與你盟誓?！?

“好，我靜候佳音?！?

三個人不走大門，躍上墻頭，翻身下去了。

姬絳看著他們的身影，也很感慨：這些都是高手，要都在我門下就好了。

崔計說，那個蘇棄，如今不算是你門下嗎？他剛剛升了官，就投到你門下來，說起來，也得謝莊大夫。

他現在，還只能算是個援手吧，不能叫投我門下。

又嘆了下，你看朱英，如此身手，在春申君那也只是中客。你們倆以前是伙伴，誰的本事大啊？

崔計想了想說，要論謀略，武藝，我不如他。

但他忠義不如你。

夜已深，風亦涼，兩人感慨一會，也無話，各自歇息去了。

莊清朱英回去楚館，蘇棄去旅舍，各自散開了。

朱英屋子有好多天沒住人了，吳萍今天剛剛給他打掃了下，還是感覺冷冰冰的，還似乎有股餿味。

正躺下，忽然門外莊清說：“朱副使，這事，你能不能親自跑一趟？”

朱英打開門，見莊清站在門口，想了想，說：“本來這就是我的差使，我回去一趟也是當然，但這么大一個功勞，我有點不好意思。這些天都是你們在忙，我盡呆在籠子里長膘了?！?

“我是走不開，梅子還在屋里呢。我給春申君寫封信，你順路給我帶過去?！?

“好的。我好久沒睡床了，真得好好舒展下。”

莊清笑道：‘其實我也沒睡幾天好覺。’

第二天，天還沒大亮，楚館就有人砸門了。一個人拿著鞭子進門來，自稱是公子絳派來的。

莊清一愣，問，派你來干什么？

送楚國的信使回楚國去。

原來，姬絳急不可待，親自把自己家的馬車拉來，送楚國的信使回去通報。

莊清和朱英出門一看，一輛馬車停在外面，一匹馬在前面拉，一匹在邊上驂乘。

莊清笑著對朱英說：“朱副使，這次得麻煩你親自去一趟了。”掏出一個布袋，“幸好昨晚上睡覺前把信寫好了?！?

朱英也不廢話，回屋拿了包袱，就上了車。發現車上還有幾個麻袋，裝了不少干糧和錢幣，真是夠貼心的。

“不錯，這趟官差跑得舒服。”朱英上了車，對莊清一拱手，馬車就飛起來往北城門口跑去。

走北門，自然是去鞏縣，然后去新鄭。新鄭有路直通陳縣，不用去魏都大梁，算下時間，來回得十天。

如今諸事已解決，這十天，可以平靜地休息休息了。

正吃著早飯，嚴驂忽然闖進來，背著一個大包袱，跑得氣喘吁吁的。

“哦，你們在吃餅啊，給我拿一個，剛好餓了。”

吳萍今日見莊清在，不敢摳那么死的料，恰好朱英又走了，還真有富余，就給了嚴驂一個餅。

嚴驂倒了碗白水，就著吃了幾口餅，問：“莊姑娘房間，鎖了嗎？”

吳萍搶先答：“沒鎖。不過，我就是很好奇，你真能把莊姑娘救活嗎？”

“這個……”嚴驂一邊吃餅，一邊說，“我想你們可能有些誤會，我可沒說要救活莊姑娘?！?

吳萍騰的一下站起來，把嚴驂吃剩的半張餅搶回來，嚷道：“我就說你們這些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救不活你來干什么？”

嚴驂一呆，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姑娘，脾氣那么大呢？”

楚館里的人，包括莊清，都看著他，沒說話。嚴驂哈哈一笑，跟大家說：“我知道，如果不說出點道理，你們總是將信將疑。來來，我跟你們講一講，能聽懂的就聽，聽不懂也別問。”

他從包袱里掏出一個非常精致的盒子，打開，是十幾根長短粗細都不一樣的針，金光閃閃。

“這是什么做的？”楚館里的人都很好奇，“難道是金子做的？”伸手想去摸，嚴驂一巴掌打掉他的手。

“這是從二世子那里借來的金針！”

金針？大家都吐舌頭。

“這不是醫官用的嗎？你打算來個金針刺穴？”莊清說。

嚴驂說：“醫官哪有金針，能有幾根銀針就頂天了。我這是一整套，用在不同的地方的?！?

“我們那的醫生用的都是石頭。”軍士們說。

“對，那叫砭石。好了別打岔?！?

嚴驂環視了一圈，緩緩地說：“既然你們知道這個是干什么用的，那么經絡，我就不用多解釋了?！?

吳萍打岔：“這就是拿去刺經絡上的穴位的？”

這女孩子反應夠慢的。

嚴驂對莊清說：“莊大夫，能不能把這些人趕走，我只跟你說好了，這幫泥腿子怕是聽不懂，還喜歡打岔?！?

莊清笑笑，讓大家別說話了，老實聽就好了。

嚴驂從吳萍手里搶回那半張餅，掉他們胃口，不說話，光吃餅了。大家還不敢發火，等他吃差不多了，才說話。

經絡這玩意，誰也不知道是什么。它不是血脈，不是筋骨，不是肌肉。但用針石刺進去，卻相互聯結，相互作用。

這里面很復雜，我也不詳細解釋，你們應該也見過，這個就叫“針法”。傳說中，扁鵲就用針法救了很多人。

但那是醫官治病用的，我們煉氣士所說的經絡，又跟醫官說的不一樣，雖然經絡是同一條經絡，但卻又不是一個意思。

吳萍對他從自己手里搶餅，本就不高興，聽他這么一說，一巴掌拍過去，打在他肩膀上，喝道：“你再故弄玄虛我就要你賠我的餅！”

嚴驂卻不惱，對吳萍說：“我給你來個小戲法吧！”

他把碗放在幾上，碗里還有水，他把手懸在碗上，也不知在做什么，俄而，碗里的水形成一根細線，往上攀援，攀到一尺高的時候，嘩啦一下落下，撒了一地。

楚館里的人都看得驚呆了。

“嚴先生，你是神仙嗎？”

吳萍抓住他的手，翻來翻去，嘴巴張大成一個圓圈，哦個不停。

莊清皺著眉，說：“你這是，法術？”

“隨你怎么叫吧?！?

“你是修煉多少年才練成的？”

“我們凡人里面，有少部分人是天生可以修煉的，但大多數人，是沒有這個天分。我那天摸到莊姑娘的手，能感覺到她體內流動著跟我身上一樣的氣?！?

“什么意思，能仔細說說嗎？”

天地之間，涌動著一股氣，這股氣就是萬法之門。而世上有少部分人，可以吸收這股氣，以供自己驅使。鄙人不才，就是這樣的少部分人。而莊姑娘，也是。

他忽然抓住莊清的手，在手腕上把了一會，說：“你也是?！?

莊清呆了一呆，說：“我也是？”

“本來我也不知道的，昨天你跟那個怪人打斗，你跟那個崔計一樣，身形都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但很奇怪，我昨天抓了崔計一把，他身上沒有這個氣，而你身上卻有。但是，你們兩的速度卻都很快，這也是個很奇怪的事情?！?

“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身上有一股氣供你自己驅使，所以，你可以輕而易舉跑得比別人快。然而崔計身上卻沒有。你對自己的迅捷的身形，從來沒有疑惑過嗎？”

莊清說：“我也想過……”

“你那么快的速度，那根本不是人能跑出來的。”

“你，你，難道我還是個鬼魅？”

他忽然想起，朱英說他能肯定崔計是人，而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人。朱英跟崔計是合伙盜墓的，當然熟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