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秦客看到了朱英，似乎對他的劍有些忌憚，大吼一聲，在地上滾了起來，躲過了朱英的這一戳。

由于這一滾，蘇棄離得遠了，秦客鐵鏈子一掄起來，近身不得了。

崔計動作敏捷，然而用匕首，需要近身打，卻也在鐵鏈子的打擊范圍。

蘇棄只好拔出劍來，在外面游走，看能不能找機會貼身上去。

莊清也拔出了劍，四個人圍住秦客，輪番向前戳。

看到朱英那把劍，莊清心里也暗嘆。果然是把好劍，被鐵鏈子打了幾下，不卷不折。自己的劍也是郢陳的官署出品，純鋼所打造，鐵鏈子碰了幾下，已經是把劍尖給敲斷了。

因為他們四個在前面，宮里和宮外的侍衛，雖然挽上了弓，卻也不敢射。

崔計對兩邊大喊：“你們的弓箭沒用，別亂射，他是射不透的，別把我們給射死了。”

宮外的侍衛知道此言不虛，都把弓箭放下了。

宮里的侍衛打喊：“對面來的誰家的？”

宮外的人猶豫了一下，也是怕引起誤會，說：“我們是公子絳的侍衛。”

“這人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讓他闖到宮里來？”

姬絳的侍衛們卻不再說話，任他們怎么問。

崔計卻著急地大喊：“這又沒進宮門，不算闖入。各位大哥，千萬莫要說錯，這玩笑開不起。”

說話一分神，被秦客一拳砸在胸口，頓時一口老血噴出，踉蹌后退幾步，仰面朝天摔倒在地，爬不起來了。

朱英一急，大吼一聲，奮不顧身往前沖，把手中劍飛快地舞起來，橫劈豎砍往中間刺，恨不得把他戳七八個窟窿。

叮叮當當一陣響，居然把鐵鏈子砍斷了幾圈，秦客手上鐵鏈子短了，揮不起來了，然而身上負擔陡然減輕，身形更加靈活了。

他只防著朱英的劍，莊清和蘇棄的劍砍在他身上，眉頭都不眨一下。

朱英雖猛，但全仗著寶劍，秦客用鐵鏈擋，用手抓，面對朱英，也是絲毫不落下風。

蘇棄見他輕視自己，注意力都在朱英的劍上，瞅準空當，把劍撇了，從背后再次抱住了他。

秦客沒有防備這手，一時被抱住，左右一甩，蘇棄腕力驚人，緊緊地裹住了他，像木匠箍木桶一樣，越勒越緊。

秦客發了瘋似的，頭往后撞，被蘇棄閃過，自己用力下蹲，再猛地跳起，蘇棄就像他背上的膏藥，跟著一起跳起來。

這招上次對付莊梅就用過，但那次都是玩笑。秦客身形比莊梅大得多，這次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手上青筋暴起，把秦客雙手緊緊別在腰上，大喝一聲：“呀——”

朱英手拿著劍，不敢扔，也不敢亂劈，怕傷到蘇棄，竟然就這么發了下呆。

莊清把劍扔了，去抱他的腿，想把他摔倒。崔計此時也爬起來了，抱著另一條腿，往后面拉。

終于，秦客在他們三個的合力下，支撐不住，面朝下“啪”的一聲重重摔倒，疼不疼不清楚，鼻血是出來了。

蘇棄趴在秦客后背，還沒放手，但力氣已經卸了，大喊：“現在怎么辦？”莊清松了手，去地上撿他的缺了尖的劍。崔計也放了手，去撿自己的匕首。

由于蘇棄在背上，朱英不敢往下捅，比劃了兩下，也不知怎么辦。

忽然，有兩侍衛拿出了繩索，給他們仍了過來。

朱英撿起來，大罵：“鐵鏈子都捆不住，這玩意有什么用？”

但總比什么都沒有強吧？就想著去把他給捆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地上傳來一陣像野獸的嚎叫似的聲音，秦客一翻身，把蘇棄卸在一邊。蘇棄見情況不對，趕忙爬起來，被秦客躺在地上一腳踹中后背，貼著地面滑了五步之遠，喉嚨里一陣惡心，哇的一聲噴了一口血出來。

秦客騰地站了起來，這一時刻，身上的鐵鏈子差不多都松開了，拿在手里，非常嚇人。紅色的眼珠子四周掃視一番，簡直就是頭餓狼。

莊清、朱英一看這架勢，不由自主地后撤了幾步。崔計和蘇棄都剛剛受傷，更不敢向前，忙往后退。

秦客冷冷地看著他們，走了兩步。人們嚇得紛紛后退。

此時的宮門外面，在侍衛后面，遠遠地圍了好多不怕事大的百姓，在那指指點點。

忽然，宮城的城樓上，響起了一個聲音：“這就是那個怪物？你們準備好，把他殺了。”

眾人抬頭，原來是周公姬咎，他被侍衛們喊了出來，也不知在城樓上看了多久，此時見蘇棄他們落敗，發話了。

“諸位莫慌，君上已經發話，定把這禍害給翦除了。”周公的隨身太監朝下面喊。

宮里的侍衛們聽了周公的吩咐，當然不敢怠慢，把宮門開了條縫，出來三四十人，張弓搭箭，對準了秦客。

“別殺他，別殺他！”

人群里忽然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大家回頭一看，居然是二世子姬絳！

莊清與蘇棄對了下眼，他們見姬絳出來，是毫不吃驚。

只見姬絳跑上前來，離秦客有二十步遠，不敢上前了，急切地問秦客：“先生，先生，可還認得我？”

秦客血紅的眼睛在他臉上掃視，神色還有些困惑。

“你放心，我能找到治你病的方法，你能不能恢復下神志？”

聽到姬絳這么幾句話，后面的百姓可就炸了。

原來，他是二世子的人？

難道說，這半年在洛陽殺了那么多人的邪魅，就出在二世子府上？

不敢相信，二世子會是這樣的人啊！

難道他還想救他？

姬絳聽到自己后背的這些議論，也是悲憤不已，大喊一聲：“先生，你醒醒，看看我是誰？”

秦客站在當場，好像在沉思。

城樓上的周公，見此情形，也是大為驚訝，喊道：“絳兒，這是怎么回事？他是你的人？”

姬絳跪地對周公說：“此人不能殺，容兒子隨后細稟。”

秦客朝姬絳走了一步。姬絳的侍衛們不知他要干什么，趕忙上前，把姬絳拉回去。

“你們別拉我，他不會傷我的。”姬絳掙扎著大喊。

“得了吧，他現在是六親不認了，你別不死心了。”朱英在旁邊冷冷地說。

被朱英這么一說，侍衛們拉著姬絳走得更快了，可見，他們認為朱英說的對。

城上的周公見姬絳被拉回去，不知下面發生了什么，本能的感覺到自己兒子很危險，趕緊下令：殺了他。

侍衛們幾十把弓一齊射去，對面的人早就跑出百步之外，只剩秦客在那傻站，一通急射，秦客中了起碼二十多箭，杵在當場，像個箭垛。

秦客嗷的一聲喊，憤怒之極，把身子一抖，這些箭插在身上，就好像用膠水粘上去似的，一根根掉落在地。

宮里的侍衛們發出一聲聲驚呼。倒是姬絳這邊的人，見怪不怪似的，無動于衷。

侍衛們沒料到這一通箭射不死他，手忙腳亂地拔出第二支箭來。

這也是情急之下，腦子短了路。這不到三十步的距離，萬箭齊發都射不死，你就該逃了。

秦客大吼一聲，蹬蹬蹬飛奔過來，有手快的射了第二箭，哆哆嗦嗦的也不知射哪了。手快不如腳快，他們終于回過味來，把弓弩一扔，作鳥獸散，連宮門都忘了關閉。

秦客抓到個反應慢的，一巴掌就把他拍暈了，俯身下去，沖著他的脖子，張開大口，一下子就啃了下去。

“不要啊！”遠遠地傳來姬絳的哭聲。

“先生，不要啊，不要啊！”姬絳跪在地上，以頭搶地，涕泗縱橫。

眾人不是很明白他為什么哭。剛才動刀動劍，大家血肉橫飛，也沒見他哭這么慘。周公看得都很納悶，心想，兒子哭爹也沒這么慘吧？

秦客在宮門口，抱著那個倒霉的侍衛咬下去，大家都離得遠，一時都愣住了。只有崔計和朱英喃喃說：“完了完了。”

莊清和蘇棄也是一肚子的悶，這是什么意思？誰完了？

過了一會兒，秦客從地上站了起來，臉色不再是墨綠的了，雖然也還黑，但至少是人的臉色。

往城樓上看了下，眼睛也不再是紅色的了，已經算是黑白分明了。

只是，大家再一看那個暈倒的侍衛，已經不是暈倒了，分明已經是個死人！全身的氣血已經被吸干，眼眶突出，牙床暴露，成了個癟癟的人干！

這不就是這半年被殺的人的樣子嗎？

周公在城樓上，清清楚楚地看到這一切，呆住了。

秦客跪向宮外，朝姬絳喊：“公子，殺了我吧！為什么死都那么難啊！”

說完伏地痛哭。

姬絳卻沒有哭了，癱在地上，起不來。

朱英看他這神色，輕輕嘆了口氣：“處心積慮，滿盤皆輸。”

姬絳聽到了他說，把頭轉過來，冷冷地看著他。莊清知他話里有話，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里一肚子的疑問，看這情形，也不好問了。

百姓們又膽大起來，漸漸地往宮門涌來，看到了地上的死去的侍衛，看到了剛才像惡神似的秦客，紛紛喧嚷起來：

這人是個怪物啊！

殺了他，殺了他！

原來二世子豢養怪物！

君上，你必須給我們個交代！

大家見周公在城樓上，紛紛跪下，朝上嚷嚷。

米丹利耶娜十圣訓之九：一旦敬畏所謂的神，智慧就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