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覺得張正浩大有機會的吳興，見李風也開始主動做球，頓時伸長了脖子。

“李風的球風不是這樣的！他……他是騙子！”

吳興急得口不擇言，想讓葉華的視線重新回到張正浩身上。

“這場比賽考驗的就是臨場發揮，球員可以做出任何覺得對的選擇。李風這么做并沒有錯。”

葉華不為所動。

但他心里并不這么認為。他看重的是李風身上那股勇猛的氣勢，并不是為了贏球而自愿改變的精神。

贏球有很多方式，每個人都有其適合的一種，并沒有孰優孰劣之分。畫虎不成反類犬，李風在這場比賽中選擇了最不適合他的那種。葉華最不愿看到這種改變，他寧愿看到李風搶過每次機會，將球隊的輸贏維系在他的進球數上。

那才是最適合李風的方式。球隊需要綠葉，但怒放的紅花怎么也不可能成為綠葉。紅花改變顏色的那刻，就是其零落于地碾碎成泥的那刻。

但不管怎樣，李風的改變讓他們球隊的表現也開始復蘇。李風在捏合球隊上做不到陳朗那么順其自然，但畢竟他的隊友實力更強，所以雙方在場上打得有來有回，進球數也不停變化，讓人看得大呼過癮。

當李風助攻蕭飛取得進球，后者揮拳怒吼的時候，大家才驚覺回神，看了一眼此時的比分。

4：3，李風隊暫時領先。

這段時間中，陳朗進一個球，李風就能進一個球，陳朗完成一次助攻，李風也會很快送出一次助攻。此刻，兩人已同時貢獻了兩個進球和一個助攻，而李風那邊，其他球員也進了一個球，所以比分上保持著領先。

比賽還有時間，大家卻知道這次考核已經結束一半。最終名額只能在李風和陳朗中產生。

就連吳興也不再自作多情。因為他看明白了，這場比賽踢了七十多分鐘，葉華的視線就沒在張正浩身上停過一秒。之所以他會產生葉華看過張正浩的錯覺，只是因為陳朗正好從張正浩身后跑過。

葉華的確已經無法忽視陳朗，他甚至都不用給陳朗找優點，只能盡量的從他身上找缺點。

比如速度不快，比如有時候處理球有些拖沓，比如在防守中站位不夠明智……但一個十二歲不到的球員，你還能要求更多嗎？

“看來，你心中已有了答案。”為了不影響葉華的判斷，林建國幾乎沒開過口。而此時，答案呼之欲出，他就沒什么顧忌了。

“是的。”葉華知道無需掩飾，“但還有一點時間，也是最關鍵的時候。足球比賽，是要踢九十分鐘的。”

“我知道。”林建國并不著急。

他的平靜，讓葉華問出了糾結于他心中的困惑：“這兩個孩子都是你帶來的。但我真的只能選一個，你認為對落選的孩子公平嗎？”

“沒有什么不公平的。這就是各自的命，他們會懂的。”林建國的臉上泛起苦笑，“就像當年你們一樣。”

葉華的嘴角抽了一下，幾次想開口，都沒說出話來，只好將視線重新放到場上。

“最后十來分鐘了，大家打起精神防守。選得上選不上先不管，這場球是不能輸的。”方正大聲的招呼著。

他有些苦惱，要是這批球員是他在校隊的隊友，斷然不可能讓陳朗那邊取得這么多的進球。此刻的隊友的確比他校隊的隊友強，但誰也不服誰，在防守上也是。偶爾聽一兩次，聽多了就不耐煩了，反倒說他想出風頭。

他這么招呼，只是多年來的習慣，并沒想到會有人真的來到他身邊。

“方正，接下來讓我也加入防守吧。”李風說。

“你來防守？那進攻呢？”方正問。

“不能攻了。我們都知道陳朗，求勝的欲望會讓他在最后關頭做到常人難以想象的事。”

方正當然知道，當年4：2的驚天逆轉還歷歷在目呢。

“那……”方正不知該怎么安排李風的防守位置。

“我會盡量防死陳朗。”李風說。

“你……你，行嗎？”方正不信李風能做到。他都不能做到的事，李風怎么可能做到？

“應該行。陳朗，也有你們所不了解或者說不屑于利用的弱點。”李風低著頭說，方正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真的有嗎？”方正一陣恍惚后，瞳孔瞬間放大。他張著嘴艱難呼吸，像到了陸地上的魚：“李風，你可真是個好隊友啊……”

直白的諷刺，李風像沒聽到，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他既然做出那種決定，就已經無法回頭。

陳朗不在乎球隊落后一球，他在乎的是和李風打平。這樣的話，林建國頂多也只能摸著他們兩個人的頭，說：“哎呀，不錯，你們兩個都表現得不錯。”

陳朗才不想和李風都表現得不錯呢，李風既然這么認真的投入比賽，那他就要用盡全力來贏下李風，因為那才是他認真后該有的表現。

發現李風已經移后，陳朗誤以為李風在等候他去挑戰。看來，等了六年的考核，李風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個明確的結果。

那還等什么？陳朗歡快的帶球跑了過去，和李風面對面，然后假動作轉身，用背依住李風，準備過掉李風。

然而就在兩人身子接觸的那瞬間，李風的身子猛然一挺，巨大的力量讓陳朗踉踉蹌蹌的跌了出去。

“李風！你干什么！”陳朗聽到看臺上的葉雨菲尖叫了一聲，不過他不關心那些，他只看著李風。疑惑，不解，難以置信……陳朗的腦袋中一片混亂。

“身體對抗，也是比賽中重要的一項。你聽，裁判也沒吹哨。”李風低頭控球，小聲的說道。

方正看得目瞪口呆。李風果然抓住了陳朗那個弱點，那個他一直不愿利用的弱點。六年前沒用，六年后方正還是沒用。他們比陳朗大了六歲，如果大家都是成年人倒無所謂，但在他們那個年齡，一歲之差，就有可能力量懸殊，何況是足足的六歲！

而比同齡人更有力量李風，面對陳朗的優勢無需多言！

方正突然替陳朗感到憋屈。從規則上來說，李風的確沒犯規，但從情理上來說，作為陳朗的朋友，李風這么做的確十分不妥。

“看來我誤會你了。”陳朗翻身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咧著嘴對李風道歉：“你做得沒錯，身體對抗這點我不如你。不過我還是會贏球的。”

只要不是犯規，只要在足球規則允許的范圍內，他真的不覺得李風用身體優勢來碾壓他有什么不妥，如果李風因為憐憫而束手束腳，他就算贏也不光彩。

陳朗反而覺得有些對不起李風，他竟誤以為李風會用卑劣的手段來阻止他。作為這個小誤會的道歉，他決定不和李風競爭三廠的隊長一職。

接下來李風果然如他所言的那樣，將陳朗死死的防住。大家也因此發現了陳朗的另一個缺點。

陳朗臉色病態蒼白，就是因為營養不良。以往能踢全場，是因為在三廠他不用防守。而今天，臨時組隊的后防漏洞百出，心急的陳朗也不得不在防守端耗費一些體力參與拼搶。到了比賽的最后關頭，有些力竭的陳朗，全靠一股狠勁在咬牙堅持。

而這個時候，他又遇到了李風。李風極富侵略性的防守，急速的榨干著他僅余的體能。

陳朗已經跑不動了，每個人都這么認為。

他越是跑不動，李風就越是如附骨之疽般黏著他，將他一次又一次的掀翻在地。

“李風，你別太過分了啊。”方正有些心痛。那個倒在地上的少年，將手心緊緊握住，明顯是不想讓別人看見他掌心劃破的傷口。

“這是足球比賽，只要沒犯規就不過分。”李風被汗水打濕的頭發貼在額頭上，看起來有些狼狽。

“沒錯。”陳朗又一次站起來，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方正，別打擾我們。我一定要讓林爺爺知道，我才是踢得更好的那個！”

“你說什么？”方正以為聽錯了，“你到底是為什么來參與這場考核的啊？”

這場關于命運的考核，在陳朗那里竟只是為了得到林建國的一句表揚！但方正了解陳朗，知道他不會在這方面說謊，這就讓他更難以置信。為了那句可有可無的表揚，犯得著拼到這種程度嗎？

“你沒聽錯。”李風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陳朗到此時為止，都不知道這場比賽到底是意味著什么……”

方正看看陳朗，又看看李風，臉上鄙夷之色越來越濃，他已經不想和李風說話了，而是拍著陳朗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陳朗，你可真有個好隊友啊。”

“嗯。”陳朗大大方方的點頭，“李風的確很好。”

三廠成立球隊的主意就是李風想出來的，這樣的隊友當然很好啦。

李風趕緊別過臉，他怕再多看陳朗一眼，就會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