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

聽到慕容焦急的喊聲，辜蘇回頭望去，暴動的靈氣已經穿過了她布在身后的所有符印。

她下意識就想要施術離開，但渾身的業(yè)火忽然更加猛烈地燃燒了起來，似乎是想要阻止她。

辜蘇望天，猜到天道是想要借機把她驅逐出這個世界。

她冷笑一聲，咬牙再次催動靈力，手握雙劍就這么直面那些在天道有意的加持下越發(fā)厲害的靈氣，忽然想起當初在零州城外，慕容一劍斬毀半座山谷的樣子。

雙劍里的意蘊猛然生變，變得剛直冷硬。

她當然知道以柔克剛，可是她現(xiàn)在一點都不愿意。

兩道凌厲的劍意從雙劍而出由下而上向那靈氣而去。

“師妹！”慕容看她這樣，只覺得心尖一痛，然后瘋狂地將一道道破壞術法扔到結界上，想要打破結界。

他無暇欣賞她劍里的山河闊落，抽刀斷流，瀟灑干脆，也看不到滿天暴動與那染血的身影之間的對決蘊含了多少真義。滿心都被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慌和憤怒占據(jù)。

她怎么可以用這樣的劍！

她的經脈根本就不能承受！

為什么他會突然用不了劍！為什么他只能被一道符困在結界里看著她一身都是血與天相搏！為什么他不能保護她！為什么他這么弱！

一股不平從慕容心間涌起，帶著那陣心痛幾乎讓他紅了眼。

他猛地出劍，往前一劈，整個剛剛他還耗盡全力也無法撼動的結界剎那就支離破碎。

辜蘇突然遭到符咒被壞的反噬，喉間一甜，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正當與凌厲如刀的靈氣相爭的瞬間，辜蘇這一打岔便落了下風。

她身體內儲存的靈力一時間愈發(fā)躁動起來，翻涌起來，將她的筋脈一點一點地摧毀，而與此同時，從遲蓁那里得到的生機也不斷地修補著她盡斷的筋脈，毀滅與新生在辜蘇的身體里不斷進行。再加上靈魂上的業(yè)火也因為生機一時的減少變得更加旺盛，她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

原本已經習慣了的痛再次加劇，讓辜蘇渾身發(fā)軟，雖然她知道三缺的出現(xiàn)必然不那么簡單，但真正和天道對抗上，在刻意壓制修為的情況下，真的有些艱難。

這時慕容已經到她面前了。

他看著辜蘇幾乎站不穩(wěn)的樣子，竟然有點顫抖，好似現(xiàn)在他才是那個極刑加身的人。他伸手擦掉她臉上的血漬，然后把她抱了起來。

“我會成仙的，蘇蘇，你要信我?！?

他輕聲說著，溫柔地抱著幾乎脫力的辜蘇，站到那三個修士面前，剛要開口又被辜蘇攔住，她把頭埋在他胸前，蹭了蹭，說：“沒必要的，師兄，我想回去了?！?

他腰間的劍發(fā)出尖銳的劍鳴，像是在表達自己強烈的不滿。

“師兄，我不想你受傷，”辜蘇又說，“我想回去了?！?

“我會很快的，”慕容開口，“我突破了，蘇蘇?！?

“可是師兄我好痛啊，我們回去好不好？”

“……”慕容沉默，身周的氣壓愈低，他壓下心頭的一切情緒，哄道，“我有很多丹藥，你再等我一會好不好？”

說著，不等辜蘇再說什么，他便松開一只手，另一只手將辜蘇攬向自己的方向，取出腰間的劍，往后一點，整個人躍向半空，同時出劍。

阿石看著辜蘇身上燒得越來越旺盛的業(yè)火，忍不住開口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姐姐，你看慕容就是個大豬蹄子，他連你的話都不聽了！”

辜蘇渾身都疼得不行，更何況剛剛還費力壓制了那三大妖王，此時一點說話的欲望都沒有。

但看著阿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游戲輸?shù)锰珣K的紅紅的眼眶，還是對他說道：“他之前在劍山的時候就很一言不合就約演武場了，要他心有不快的時候忍住確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何況他又沒有真的愛上我，怎么可能因為我一句話就改變決定？你別難過了，我休息好了和你一起上分?！?

阿石聽到辜蘇要帶他打游戲，什么見鬼的憐惜都沒有了，整個腦子都是自己即將在辜蘇的帶領下走向人生新巔峰的興奮，他擠出幾滴眼藥水：“那姐姐你先休息，阿石等你好起來（￣︶￣）↗”

辜蘇：……

一道璀璨的劍芒自他的劍中傾泄而出，向那三人而去。

那三個修士自是看出了這一劍的不凡，當即分散成不同方向，想要躲過。

然而這一劍看似大起大落，剛硬至極，速度卻也半分不落，直逼三人面前。

三人聽他和辜蘇的對話，再看他的修為，不過化神，實在很難另如今在妖界已無敵手的三人有抬眼睜眼瞧他的欲望。再加上有辜蘇再，本不欲計較，但沒想到這小子卻這么不知死活，竟然真的敢出手，如今刀都到了自己面前了，不把它折斷捅回去，難道還把脖子洗白白伸出來不成？

只是正當他們想要掏出本命靈器抵抗反擊之時，不知為什么全身經脈靈力運行忽然滯頓了一下，恰好使他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只能堪堪抵擋，往后退去。

慕容見這一劍被他們擋下，心有不甘，正要再戰(zhàn)，懷中的辜蘇卻突然發(fā)出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師兄……”

“好，”他低頭看一眼辜蘇，“不打了。我?guī)慊厝??！?

說著，轉頭看向形容有些狼狽的那三個修士，再開口說話的時候話里有種藏不住的仇恨。

“三位，一炷香時間已過，還請三位信守承諾將付師妹放回?！?

放出三缺獸的那修士看著慕容如同守護珍寶一樣把辜蘇抱在懷里忍不住陰陽怪氣地嘲諷一聲：“裝模做樣。”

然后退開，不再看向二人。

“呵，小子你……”而看到三缺獸尸骨無存和無力地倚靠在慕容懷里的辜蘇，狼王眼中露出一股莫名的神色，他暗自思量，如果現(xiàn)在自己趁機發(fā)起攻勢能不能奪取到妖皇的力量，何況這小子先出的手，就算他動了手也不算以大欺小壞了自己的名聲。不想剛要行動就被站在中間的修士攔住了。兩人對視，幾番傳音，確認彼此剛剛都在某個瞬間被壓制了，就明白了幾分蹊蹺。

“當然，”那修士看向臉色蒼白的辜蘇，露出一個謙卑的笑，“在……我向來都是說到做到的?！?

“呵呵，”慕容下意識側身，將辜蘇護在三人視線之外，“付師妹在哪？”

“從何而來，自然就在何處?！敝虚g的修士拍拍手，示意周圍的小妖撤出一條通路，“我們的誠意相信你已經看到了，后會有期。”

說完，三人就帶著無數(shù)小妖消失在了辜蘇和慕容面前。

在他們消失后，無數(shù)道紫金色的雷電忽然從天而降，打了下來。

慕容正要躲避，卻見辜蘇再次取出一枚符咒，按在慕容身上。

迫于符咒的威力，那些來勢洶洶的天雷只能落到兩人身側去，除了聲音嚇人一點什么用也沒有。

“你還有這樣的符咒，剛剛為什么不用？”慕容看著前方的路不敢低頭，一低頭，滿目全是她染了血的衣裙和那張蒼白如紙的脆弱面容。

“沒必要。”辜蘇的聲音很輕，好像她說完這句話馬上就要睡著了一樣，“我能贏的，師兄?！?

要是那時候她沒突然遭到反噬的話，即便是蘊含了天道力量的靈氣暴動也奈何不了她。最多讓她看起來狼狽一點。

“沒必要？”

怎么會沒必要？

至于贏，這算什么贏？

殺敵一千自傷八百也算贏嗎？

慕容不想跟她強調她身上的傷有多重，因為這個問題也同樣讓他不好受。他心念一動，一個裝滿丹藥的儲物袋就憑空落到辜蘇懷里：“你先吃藥吧。”

“好，”她說著好，卻沒怎么動，闔眼就在他懷里睡過去。

懷里的人很快就睡著了，慕容卻停了下來，他看著隨著他移動走動的雷云，想起幻境里同樣遭受天雷攻擊的望西樓。

……

“天都不想你這樣成仙。”

“這是命啊，師兄?！?

……

“你說那是我的命，那你呢，你的命是什么？”

“帶著你絕佳的天賦去死，這就是你的命？”

“我不信?！?

他的目光灼灼如藏了火炬一般。

漫天風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停了下來，積雪之上，枯木逢春，百花亂序而開。

唯有耳邊的天雷，依舊轟隆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