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爺，您知道這里是哪兒嗎？”年乞兒環視完這個房間，發現除了有這個棋桌和一個男人之外，就只有一張躺椅和茶水。換句話來說，就只有這個男人會開口說話了，不問他難道問那張椅子啊。

她一想到剛剛……就感覺丟臉丟大了啊……

“老……爺爺……”那男子準備執子下棋的手一頓，抬起頭，甚至有些無辜的看著一臉好奇的年乞兒，然后問道:“我很老么……”

年乞兒的目光再次回到那男子的臉上，面容溫潤又不乏堅毅，眉目清秀又稍作冷厲，瞳眸墨黑卻有流光輾轉。那抹流光時有時無，是深紅色的，像是沉淀了的血腥戾氣。

確定了，這是一個長得好看，看起來好說話的翩翩公子。遠遠的看，是挺像一年過花甲的老人，而且必須要那種眼神不好的人來看才看得出來。

“哦哦哦，這位公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小女子眼拙了。”年乞兒看清他的長相后，不自覺咽了一口口水，連忙擺擺手以示剛剛弄錯了。

“史無前例……”那男子自顧自的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是指剛剛的誤會，還是另有深意。“天玄樓向來收的的是魂魄，啥時候收草妖了……不該是那叫上官舒婷的怨靈……噢，對了，年乞兒是吧？我叫你四葉好了，我叫黎暮琛。”

黎暮琛對于剛才的疑慮一笑否之，對于除他以外還能進天玄樓的一切生靈，都不該有異議，因為這是天玄樓選擇的。

“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難道我臉上寫了我叫某某某……原來你就是天玄樓樓主啊！你……你不會是一個騙子吧，他們都說天玄樓如何如何之不可遇，我怎么可能就這么誤打誤撞的碰上了！”年乞兒本來還有些懷疑，但記起一掉進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個光幕，大抵黎暮琛就是在那個時候知道的，那她也沒必要拐彎抹角的了。

這話才說出口，她就猶豫了……萬一真的有狗屎運呢！

“你姓年名乞兒字四葉，你是一縷神魄卻讓所有人都誤以為是沒法力的四葉草妖。”黎暮琛說完之后，回味起來覺得有點不對頭，說得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但仍繼續：“你能進天玄樓說明你跟這里有緣，而沒有進來的，都是無緣，強求不得的，因為你強求了也沒用。天玄樓最看重的，就是一個緣字。”

“那你是怎么看出我只是一縷神魄的，我并沒有占據別人的身體，我是修煉成人形的！”年乞兒很認真的看著把棋子放在棋盤上的黎暮琛，不自覺的加重了語氣。

“你也是占據了別人的身體，居然還裝出一臉純良的樣子。”

上官舒婷在雪地里說的話，仍清楚的回蕩在腦海里，讓她的身體猛地一僵。她問心無愧，她年乞兒從來沒有做過殺人魂魄，奪人身體的事，她是由四葉草煉化成人形的。可為什么上官舒婷會那樣說……

“我嘛，要是看不出來，還怎么當這天玄樓主？那怨靈說的也不全對，神仙妖怪的精神分而可以稱之為魂魄，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你確實只剩一縷命魂了，但你又是個例外。”黎暮琛撥弄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耐心的解釋。

“是你依附在一株絕對不可能修煉成人形的車軸草上，才導致車軸草長出第四片葉子，從而才幻化成人形的。但你也不要以為這樣就萬事大吉了，你修煉不了法術，損耗的只是你的不易存活的命魂。沒有天玄樓的庇佑，我敢保證你活不過今年秋天。”

“你真的是天玄樓主啊，也對，騙子不會知道那么多。”年乞兒慢慢的走到棋盤面前，每一步都很慎重。其實是她每走一步肌肉就牽動全身，疼得她牙齒直打哆嗦。但她卻渾不在意，事關生死這點小傷不算什么。

“不過你這么年輕，跟一小白臉似的，真的扛得起天玄樓主那么大的擔子？”年乞兒的話直來直去，因為黎暮琛給她的感覺并沒有心機，反而還多了幾分坦率和同情。

“怎么說，都還好吧。”黎暮琛把目光投向性格開朗，活潑好動的年乞兒身上。“天玄樓的萬年難遇你在外面也有所耳聞吧？你知道為什么，他們都找不到天玄樓嗎？因為天玄樓獨立于六道之中，可隨意到達任何地方。尋其魂魄，為其塑體，助其復活。死后的三魂七魄會消逝隱逸于各種事物中，我們稱它為‘魂器’，尋找的過程卻很耗時，所以天玄樓只救有緣人。”

年乞兒沒有立刻回答，反而陷入了沉思。

她是不想死的，經歷了一次生死，想活下去的念頭更加強烈。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候，沒用法力的妖怪就草芥，任人宰割。就譬如之前生活的村子，幾十口性命就被一黑衣男子給殘忍抹殺，連反抗之力都沒有。

擺在眼前的天玄樓就是一個機會，這機會可得之不易，一旦錯失，可就沒有后悔藥吃。

而對于黎暮琛說的她早已經死過一次，如今不過只是一縷分魂，也可能是正因只剩一縷分魂，她記不得生前的事，記不得是怎么死的了。不在回憶中，甚至記不起一丁點兒，可能也就起不到絲毫警示的作用。

“樓主，樓主，樓主，那你能救救我嘛？我真的很可憐啊，養了自己十五年的祖母居然是最想吃自己的人，然后九死一生的逃出來了。卻又別人抓住送到第一殿要被殺了做藥啊，幸好遇見了好心的上官舒婷，在她的幫助下我逃出來了，可沒想到只是一場騙局，那上官舒婷要殺了我的魂魄奪取我的肉身好借此重生啊……”年乞兒蹭到黎暮琛的手臂上，拽著他的灰色長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得好不凄慘。

“樓主啊，你一定要幫幫我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