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之地自從兩百年前，月牙城居民一夜之間消失之后，便成了荒無人煙之地，除了偶爾路過的人，剩下的就是四處亂竄的土匪。

土匪最愛藏在無人之地的月牙城廢墟之中。

這里層層疊疊全是破破爛爛的房子，特別是廢城中心那座月牙樓，遠遠看起來，就是一輪倒掛的眉月，隱隱覺得還有些雄偉。近看就是一座爛樓，早已沒有當年月牙樓的精致，只剩下歲月雕刻下的無盡滄桑。

此時，曲不直站在月牙樓的樓頂，如站在倒掛月亮的最突出的部分。從這里遠眺整個月牙城廢墟，只見破破爛爛的房屋層層疊疊延伸而去，一望無盡。此時只有寒風呼呼吹過，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這里經是多么輝煌，而今卻變成了廢墟。

偶有土匪從月牙樓破舊的爛窗里伸出頭來，一看是曲不直，都立刻縮了回去。看來這里的土匪對曲不直是早有戒備，或者已經知道了曲不直是何方人物，不然早就爬上來，喊出那句用爛了的傳世名句：“此樓是我蓋，此路是我開，若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寒風呼呼而過，曲不直的身影在烈烈風中顯得弱小而孤單。

“你怎么又來啦！”一個粗啞的聲音傳來，卻中氣十足。

“是的，我又來啦。”曲不直轉過身，看著這個懸浮在半空中的五大三粗的胖子說，“難為你還能御風而行，越來越胖啦！”

“哎呀，我看你也是伸不直了，就別笑話我了。”胖子說道，“又來這里查探月牙城？這里早就是土匪窩啦，有什么值錢物件，也早就被搬空，輪不到你。”

“莫師弟，這月牙城你待了二十多年，什么都沒有發現？”

“月牙城兩百年前被毀，我才來二十年，能發現什么？全他媽土匪，不過都被收到我的麾下，變成捉妖隊了！”胖子一臉黑胡渣渣，顯得比曲不直年輕許多。

“近來妖氣越來越多，恐天下會有異變。”

“異變，早就該異變了！”

“莫師弟，老夫覺得你還是放不下二十年前的事啊。”

“二十年前的事兒我早忘記啦，沒啥不能忘的，就是這酒不能忘。”

“就是這酒害了你。”

“師兄，也就是你待見我這個粗人。那日雖然我躲到青陵城喝酒，也沒有誤什么事兒啊。他百谷子以為自己是掌門，想驅逐誰就驅逐誰？那是我莫道山給他面子，留在五宗院也沒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來到這個不毛之地清凈。”莫道山說著吐了一口痰，正落在樓下一個伸頭往上看得人臉上。

那人罵了一句，立即縮回去了。莫道山大嚷道：“老子跟朋友說個話，你們這幫土匪還偷聽，又不是漂亮娘們兒過來，真是服了你們！”

曲不直清清嗓子說：“莫師弟，說正經的，老夫時間已經不多了。最近老夫無意間遇到了一個攜帶青月斬的年輕人，我推測可能與月牙城有關。”

“哦？能拿得起青月斬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可惜這年輕人對青月斬一無所知。本想去他所說的眉心洞看看，到底他口中的鬼伯伯是何人，卻又覺得多此一舉。畢竟月牙城已經消失了兩百年，還能有什么人活到現在？”曲不直頓了頓說，“還有一個小姑娘，也是奇怪得緊，不僅能夠通飛禽走獸之語，甚至還能和妖氣交流，更為奇怪的是，老夫竟然感受不到其身上的氣息，貌似沒有血脈體溫。”

“沒有體溫，那就是妖怪啦。趁她不備，趕緊一刀砍了，不然為患人間，最后還得五宗院出馬斬妖除魔，搶威風。”莫道山擺擺手說，“曲老哥，我看你也別再操心這檔子事兒啦，有時間過來喝喝酒，時間不多啦，就多享受享受。”

“莫師弟有所不知，月牙城之謎不解開，老夫愧對逝去的先人。”

“哦，忘記你們祖上跟月牙城城主是故交，你慢慢查，有空來喝酒！”莫道山哈哈一笑，偌大的身軀陡然下降，消失在一處殘破的門樓之中。

曲不直明顯還有話要說，卻只能看著莫道山的身影消失。

放眼往遠處望去，地平線處隱隱約約起起伏伏的線條，就是萬山嶺。十萬大山連成的萬山嶺，眉心洞又在什么地方？楊小風為何會與一個老人獨居在罕無人煙的萬山嶺？看來有時間要帶小風來這里探查一番，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怎么，他還是不想問這件事？”慕容錦繡從另一處角落里走了出來，“這么多年，他對被驅趕離開五宗院的事情，還是耿耿于懷。”

曲不直看看慕容錦繡，并不意外，道：“厲妖王的妖魂可得到了？”

慕容錦繡搖搖頭道：“說了你可能不相信，在喬府大院，明凌妖的尸首被冥都府血十三搶了去，而那一縷妖魂，竟然沖進了楊小風的身體里。”

“他怎么會在喬府大院？”

“我也不清楚。不過，當時至少有三個人在，應該是偷偷溜下山來。”

“猜也能猜出是哪三個人。”曲不直有些生氣，“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對了，是否還有人知道這件事？”

“方城雪知道了，不過被我說服，他不會告訴其他人。”

曲不直點點頭，松下了一口氣：“那就好。”

慕容錦繡道：“曲老爺子，您將他一直留在五宗院，最終可能帶來麻煩，現在又有厲妖王的妖魂。厲妖王，你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我想，您還是早些做了斷。”

“哎，多少年了，終于發現了一點線索，不可就此斷了。即便是拼了我的老命，也要將他留在我的身邊。月牙城的真相，我可是已經寄希望于他呀。”

“萬一厲妖王妖魂將他吞噬，后果不堪設想。”

“我倒是看他沒那么容易被吞噬。這小子從小在萬山嶺長大，受盡磨難逃到了青陵城，不光體質異于常人，而且被妖氣侵染而能生還，這讓我想起來一個人。”

“誰？”

曲不直望著遠方，慢慢說道：“吳所得。”

“二十年多年前五宗院的奇才？”

“正是。此人上風雪山不到三年，便從方圓境精修至了太虛境，是不可多得的奇才。但是，此人行事古怪，我已經察覺他血脈有異，只是還未多加查探，結果二十多年前的精武大會結束之后，此人便消失了。”

“您是說吳所得可能與楊小風有關？”

“不能肯定，但是隱隱約約覺得天道輪回，必有所變。如今妖族殘余，興風作浪，妖氣橫生，邪魔而起，當此大際會之時，必然會有拯救天下蒼生之人出現。”

“您指楊小風？”

“非也。此是大勢所趨，至于此人會是誰，你我又怎么可能參透天機。”

慕容錦繡嘆了一口氣道：“百鬼屠城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如今天下愈加不太平。北原沼澤的冥都府仍死心不改，還在不斷收集妖氣，修煉邪術。今晚血十三搶走明凌妖，想必也是為此。”

曲不直哼了一聲，道：“冥都府自從百鬼屠城之后，一分為二，內訌不斷，遲早要惹出大亂子。”

慕容錦繡遲疑了一下，問道：“您說，莫大胖子真的勾結了冥都府，參與了百鬼屠城？”

曲不直臉上的皺紋更深了：“我想莫道山他自己最清楚。我們還是趕緊回風雪山，怕楊小風三人再惹出什么亂子。”

慕容錦繡點點頭。

兩道橙色流光劃過天空，直往風雪山而去。

而在他們兩個離開不久，一個黑影在角落里仰望著月牙樓上空，冷笑了一聲，低聲說了一句“血十三”，腳下血光一閃，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