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靖唐城時已是接近下午，太陽也漸漸的向西邊靠攏。

齊點睛站在城門前遙望天際，黯光黯然，郡主急匆匆回家了，說怕母后擔心。只是這偌大的靖康國都，那里又是他的家呢？

百無聊賴，徒步閑逛，不知不覺竟是來到劉老頭的攤前，此時劉老頭正帶著一男一女，為晚間的生意，做著緊鑼密鼓的準備。

女孩無意間抬頭，發現齊點睛，臉上露出欣喜笑意。“齊大哥你來了？”

齊點睛聞言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和煦笑意，上下打量著劉老頭的小孫女，發覺出落得越發水靈，“舒桃，出來幫爺爺出攤啦？”

“齊大哥你坐！”劉舒桃輕輕點頭，伸手拽過一旁的椅子，神色復雜的看了齊點睛一眼，慢慢轉身繼續她的工作。

齊點睛發覺她的異樣，沒有說話看著，輕輕點頭道了聲謝。

劉老漢轉身走過來，說道：“來這么早干嘛，還沒出攤！”

齊點睛淡淡一笑，“沒關系，給我來壺酒，我等著便是！”

坐在齊點睛的正對面，劉老頭神色復雜，“今天沒去上課，怎么招親出了名，課都可以不上了？”

齊點睛嘴角笑容依舊，無奈搖頭，“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劉老頭眉梢微挑，“這么長臉的事，我當然知道，不光我知道，我們全家都知道！”

齊點睛轉頭望著旁邊忙碌的兩個年輕人，“我丟人，你不開心嗎？不是一直討厭我？”

劉老頭聞言輕哼一聲，回身從角落里取出一壇酒遞給齊點睛。

齊點睛伸手接過劉老頭的酒，仰頭牛飲一口，望著天色逐漸變暗，一抹斜陽獨掛天際，悠悠感嘆，“真是好一抹斜陽！”

劉老漢也抬起頭，望著天空目中閃過一抹悵然，冷哼一聲：“和平時一樣，好個屁！”

齊點睛聞言表情一僵，輕輕搖頭，“老頭你不懂，能看見太陽東升西落，是一件世上頂好的事！你總不能看我來氣，就罵太陽撒氣。”

劉老頭聞言撇了撇嘴，低頭說道：“小子，你胡大娘說要讓她孫女蘇瑤那丫頭，去你家最工抵賬，你看...”

齊點睛淡淡一笑，輕輕點頭，“好，到時候我就說我家不缺人了！”

“不是...”

劉老頭聞言一急，連忙補充道：“我是想讓你把蘇瑤留在下！”

“留下...”

齊點睛表情一怔，直直的凝視著劉老漢，“你要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劉老頭聞言瞪了一眼齊點睛，“我能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你當我是你？”。

“你能信得過我？”齊點睛打量劉老頭，微微皺眉，一時間有些摸不清，劉老頭到底什么意思。

劉老漢聞言悠悠嘆了口氣，低頭沉默良久，又慢慢轉身又從身后取出一壇酒。伸手給齊點睛倒一杯，輕聲說道：“信得過，老漢信得過你，老漢知道你是好人！”

“呦！”

齊點睛故意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笑道：“你說我是好人，那這杯我點喝。”齊點睛伸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別急...”

劉老漢看齊點睛一口把酒喝了，微微皺了皺眉，又伸手給齊點睛倒了一杯，繼續說道：“小齊，咱們這靖康城，分內外兩城，內城住的都是名門望族富商貴胄，外城住的是我們這些貧苦手藝人，有個什么詞說的好...叫什么分明的詞！”

“涇渭分明。”齊點睛輕聲提醒。

“對...是涇渭分明。”

劉老漢輕輕點頭，“你是個住內城的有錢人，愿意在我這小攤吃東西，愿意和我們這些糙人多說話，從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也因為你是好人，所以有時候我受了一些內城人委屈，就愿意拿你撒氣。”

看著齊點睛，劉老漢緩緩低下頭，聲音也越發低沉，“有的時候，心里也會有些猶豫，事后也會后悔，怕你和我翻臉。但你卻從來沒跟老漢我發過火紅過臉，依舊嬉皮笑臉的說話。”

齊點睛目中露出一絲茫然，“老漢，你說這干嘛！”

“你別說話，讓我說完。”

劉老漢抬手阻止齊點睛，微微輕聲低語道：“記得那天，舒桃那丫頭，突然和我說她喜歡你，結果我當場把她罵了一頓，我罵她齊點睛一個紈绔子弟你喜歡他干嘛？”緩緩抬頭，劉老頭怔怔看著齊點睛，語言微澀，“我還記得舒桃她哭了，哭的很傷心，她和我說你和別人不一樣。”

“老漢你別說了！”

齊點睛微微側目，看向一旁的劉舒桃，見她視線不曾移向這邊，才慢慢松了一口氣。

劉老漢緩緩搖頭，示意沒事，口中繼續說道：“前幾天我去唐安寺，聽寺廟和尚說，眾生平等，我感覺那是屁話。之后來回來我又細細咂摸，發現可以確定那就是屁話。你說連他們寺廟、都分大小，說這話不是放屁是什么？”

齊點睛輕嘆一聲，龍鯨吸水般將杯中在喝了下去，“老漢那些不用你管，也不是你該管的，你只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了！”

劉老漢呵呵一笑，輕輕點了點頭，轉頭望著忙碌的孫女，和這兩日殷勤往家跑的王家小子，說道：“昨天你比武招親，小孫女看到了，哭著跑回來，哭的真的很傷心！”

齊點睛聞言目中閃過一絲黯然，“那很好呀！該斷不斷反受其亂，可以找個老實本分的。”

劉老漢淡淡一笑，轉頭看著少男少女，“那是自然，我孫女自然要找一個老實本分的人！”

寂靜沉默，李老漢又緩緩轉過頭，看著齊點睛，“小齊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將來肯定要做大事，所以我讓小孫女離你遠點，也罵你離她遠點。平頭百姓不想與你有太多牽扯，也知道幫不上什么忙！我對想你說的就是，將來累了，我這個上午開業晚上也開業的小串攤，總有你一碗酒喝！”

齊點睛聞言怔住，茫然抬頭看著老頭，又緩緩底頭，看著粗糙的酒杯，眼眸突然有些酸澀，郡主回家了，自己似乎也找到了家。

日頭落山，串攤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齊點睛緩緩站起身，不在給人添亂！

傍晚的靖康城，比白天更加喧鬧，在宵禁前的這一個半時辰。內城的貴胄，會到這里隨意吃些小吃，山珍海味吃多了，總是會夠的，會想吃些小菜。

途步走回家，看著煥然一新、干凈整潔的院子，齊點睛嘴角露出和煦笑意，“小宋，不錯呀，這還是我家嗎？我都不認識了？”

“小宋...”宋卓嘴角牽動，這已經是他今天的第三個稱呼了吧？

“小卓，這口井也通開了，里邊的水還能喝嗎？”齊點睛漫步到墻邊角落，那里有一口荒廢的井，是很小的時候，某個孩子的一個任性要求。

宋卓走到進口，強行忍住將齊點睛推下去的沖動，說道：“這口井我下去探查了，沒什么問題，疏通了一下就可以用！”

“那還挺好的！”

齊點睛低頭打量著著井底，良久緩緩抬頭，“宋宋，明天我們家會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你不會老牛吃嫩草吧？”

“宋宋...”

宋卓表情微僵，茫然的看著齊點睛，慢慢背過頭，冷聲回應：“不會！”

“不會...”

齊點睛上下打量著宋卓，表情微異，略微張嘴驚愕道：“你不會是...”

“不會什么？”

宋卓茫然轉頭，看著齊點睛的表情，突然感覺渾身一陣惡寒，“你想什么呢，我當然是正常人，我喜歡女人。”

齊點睛緩緩點頭，雙只眼緊盯著宋卓，向后退了一步，。

“你這是干嘛，我很正常，我對你不感興趣...”

宋卓上前走一步，看著齊點睛的眼神，直欲抓狂，只想找個墻一頭撞死。

齊點睛雙目死死盯著宋卓，腳步慢慢向后挪，“卓卓，今天晚上會有一批刺客來抓我，到時候你幫我把他們打走！”

宋卓看著齊點睛感覺有些委屈，聽說有刺客，目中突然閃過一絲急切，抬頭看著周圍墻角，只希望刺客趕緊來。

走回客廳前堂，齊點睛緩緩關上門，看著站在涼亭警惕四周的宋卓，齊點睛桃花樣的眸子，慢慢瞇起，笑道”：“今天晚上來的絕對都是老爺們，而且都會很健壯！”說到這齊點睛還意味深長的對著宋卓，輕輕眨了眨眼。

宋卓渾身不由一顫，有心想要追上齊點睛和他說清楚，卻遠遠聽見齊點睛，哼著小調，“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果斷選擇放棄，宋卓不打算再費勁做什么解釋，選擇聽之任之，他相信這樣只會越描越黑。一屁股坐在涼亭的石凳上，宋卓眼巴巴的望著周圍，他現在只希望刺客趕緊來，他太需要發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