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靠,這老頭子果真是個沒底線的前輩,有幾分小郎君的真?zhèn)?。”云層上,少年垂坐而視,靜靜看著那個逃往山尖的背影。
“嗯,這人背影好生熟悉,像誰呢?”還沒等細細思索,就見那穿著怪異的青年人身后冒出了一大堆攢動的人頭,少年從云層間露頭一望,仿若看見了無數(shù)蜂擁而出的螞蟻。
“這么跑肯定不是個辦法,現(xiàn)在應該回頭從稀薄處的位置殺上幾個,制造一些混亂啊,或者找個陰暗的地方偽裝潛藏起來。”少年仍舊端坐,自我分析道。
“砰,砰?!本驮谶@時,下方傳來幾聲異響,打斷了少年的尋思,他凝神一看,就見那人群里分掠出兩道火光,有物體正直指山尖位置而去,想來是暗器無疑,只不過離得遠了,一時也令他無法分辨為何物。
“要不要救他?”他想著,可心頭卻是猛的一凜,內(nèi)心深處一股不妙的悸動油然而生,他似乎感受到了那個被追殺的背影,內(nèi)心深處此時正孵化著一股決然。
“不好,他要跳崖?!鄙倌晷盐蜻^來,可沒等現(xiàn)身阻止,就發(fā)現(xiàn)山尖那人騰空的同時,自己也陡然的從云層上墜了下去。
“呼,呼”沈嘯呼吸勻亂了起來,猛的睜開雙眼,掠了一眼身邊的情境,這才知道他又重復了那個古怪的夢。
“喂喂喂,你小子,怎的就不覺著自己坐在囚車里了?還有心思睡覺?!币粋€帶著一四方黑帽,一身紅衫袍服正中刷著一個大大“衙”字的獄卒,此時正是舉著刀鞘敲打著柵欄。
欄內(nèi),醒過神來的沈嘯腆著臉笑應道:“官哥哥,沒法子啊,前頭那山路顛簸,累死人了,昨兒個更是被蚊蟲叮咬得一宿沒有合眼。”話間,他看著顯然帶有同感的那名官差又是打岔道:“唉,您說,這星宿大陸以外,會不會有那個叫地球的地方,那地球上,會不會真有那個叫華夏的國家?”
另一位策馬走得不遠的官差此時也是饒有興致的回過了頭,呵呵干笑了兩聲,回應道:“小鬼頭,我們這班囚車,這個月你都坐了第三次了,你那個夢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了,先不說有沒有那個地方,我就知道,下一次哥幾個肯定得想念你,沒有你在耳邊嘮叨,這一路上耳根子都要發(fā)癢。”
聽著同伙打趣,周邊幾個官差也是附合的笑了起來,而沈嘯看著那幾名官差壞壞的訕笑,又從那話鋒末端處細細琢磨了一番,這才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他雙手扣著那木欄,頭擠了半張臉出來,對著那說會想念他的官差道:“哥,咋可是老搭檔了,你可不能不厚道,這幾趟下來銀錢也從沒少了幾位爺,你們可不興過河拆橋啊?!?
看著囚車中的少年,策馬的官差想是也認為這般孱弱的人翻不出什么風浪,索性也就挑明了,直言道:“你小子也就是個沒眼力見的東西,你說替人頂罪賺兩銀子,挨幾板子,判個流放,那你拿了錢我們一分大家也就各自散唄,可你偏偏就像扎了根,一個月就在我們衙堂上出現(xiàn)了三次,那官老爺子眼神勁再不好也認出你來了,小子啊,不是我說你,想賺錢沒錯,可這事得流竄著做?!?
輕輕一嘆,騎馬官差又自圓自話道:“和你說這些也沒用了,出來的時候,惱怒的縣爺臨時決定把你的流放改了,替上了一個犯了死罪的富家子,明兒個約莫就能上刑場?!?
沈嘯身子緩緩掙動了一下,貼著木欄的臉似有觸動,這也才覺著陽光刺眼,抬手擋了一擋,返身坐了回去。諸人一看,只以為這突然恬靜下來的小子是被嚇蒙了,隱約只聽他低喃道:“我就說這么做不行,可小郎君偏不信,他大爺?shù)??!?
看著車內(nèi)少年的心灰意冷,幾個官差中心腸較軟的一人正要開口安撫幾句,說一些下輩子投胎定要尋個富貴人家之類的多余話,可沒等脫口,車內(nèi)安靜了一會的少年卻是突然又冒出了一句:“咦,這次是死刑,那價錢肯定不錯,官大哥,有沒有預留我的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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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郡西邑段有一個容得下幾百兵丁的校場,校場的尾端背靠著拱衛(wèi)的石砌城墻,除去那些箭樓,就屬高懸的幾面“殺”字大旗耀眼,而這刻的校場上紅差羅列,堂上一人身著公服,懶懶的打著哈欠,也就剩下盯著“日晷”露出點興奮的神情了。再前頭,兩兵丁隔一刻就會敲打上那響鑼大鼓,這使得校場外的嘻嘻囔囔也是越聚越多,看著中央那臨時搭臺上跪押著的十來人,來人也就都清楚了今天是個提刑斬首的大好日子。
“大伙都看清楚了,這些個要犯罪行滔天,今兒個大老爺就要給它們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堂上監(jiān)斬官身側(cè),一名標榜著“狗腿子”的兵丁咋呼道,原意是還想追捧幾句身邊的主官,可沒等謅媚功夫獻上,斬臺上卻是聽得濃濃的“呸”了一聲,隨著那口濃痰落地,主官的臉色也是因此變差。
“是誰,哪個不長眼的混賬東西?!惫吠茸友劭粗约喊⒄樂畛械臋C會被破壞,心里一氣,人徑直就上了斬臺,看樣子是想找到那個破壞他機會的“惡人”,少不了還要抽上他兩鞭子。
“是誰你又想怎的?”斬囚之中,一個被重鐐鐵鎖困住的中年漢子平靜開口。
狗腿子眼看有人自己冒尖跳了出來,嘴角一仰,走到對方身前獰笑道:“呵呵,怎的?這話問得好,今天爺爺我要不讓先你掉幾層皮,那就得給你當孫子?!闭f著,他卷起袖管接過下邊人遞來的“辣椒鞭”,只是手剛揚起,看客中卻是有人鼓噪了起來?!鞍。@人不是萬三千么?”
“哪個萬三千?紅花寨門里的萬三千?”又有人問。
本來蓄意已經(jīng)要下手的狗腿子誰知耳背一靈,聽得這萬三千幾字后心頭卻是不由像堵了塊石頭。萬三千,前陣子剛殺了個邊營軍官,聽說他的那些個兄弟連人妻妾小女都沒放過,而且最后還都給碎了尸,這伙子兇名正盛。
“你是萬三千?”舉著鞭子的狗腿子狐疑道,小心且試探的問了一句。
“不是爺爺是誰?!?
鐐銬重重下的中年漢子露出了藏在散發(fā)下的臉龐,幾撇刀疤,一雙濃郁著殺氣的眼神,眼看著那些嘩嘩聲起的鐐銬,狗腿子竟以為對方就要躥起,又想到那兇名,不想?yún)s是腳下一軟,人退了幾步踉蹌到了搭臺下。
“哈哈,真成孫子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看客中起哄的響起一陣倒彩。
而就在這刑場鬧騰的同時,一輛遲到了小半天的囚車從支道外急急押解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