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拿起了茶幾上的手機，點開了微信，輸入了幾行字，片刻又刪除了，把手機放回了茶幾上。如是這樣反復(fù)了幾次，還是這只手，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這次只輸入了“吃了嗎？”三個字，然后發(fā)送了出去。

“丁零。”手機上了，仍是這只手，食指點開了微信，對方回復(fù)的只有兩個字：

“辦了”。

李曉看著這兩個字，又猶豫了一會，回復(fù)了過去“自己好好過。”

“丁零。”對方回復(fù)得也快，可是只有一個字：“嗯。”

李曉正琢磨著該怎么回復(fù)，屏幕上就顯示了：

也算是解脫了。

李曉回復(fù)：我真的沒想到你們會是這個樣子。

“丁零。”李曉看著對方的回復(fù)：

苦了六年……負債三十萬。

李曉看著也吃了一驚：“怎么那么多？”她回復(fù)了過去，思緒不禁飄回了六年前。

2013年1月4日上午9.30

李曉拿著手里的紅本本，緊跟著剛升級成他老公的牧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擠出了人山人海的婚姻登記大廳。

“天啦，太擠了。”穿著紅色羽絨服，扎著馬尾的李曉甩甩頭，慢悠悠地跟在牧野身后，一邊抱怨：“我還不信今天結(jié)婚了，就能過一輩子，就沒離婚的了？”

“那你今天來湊什么熱鬧啊？”牧野拉著她的手臂，往墻內(nèi)側(cè)一帶，自己繞到李曉外側(cè)，擋住擁擠的人潮，順便打趣她。

“13年1月4日，千年難遇，”李曉對牧野的體貼早已習(xí)以為常了，“既然遇上了，我們也不能錯過啊，留個紀(jì)念。”

兩個人說說笑笑，就到了車子旁邊。

李曉長著一張娃娃臉，大大的眼睛，屬于丟在人堆里不打眼，但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種人。今年31了，但是看上去也就26，27。她在一家醫(yī)療器械公司做行政，典型的朝九晚五上班族。待遇一般，只是公司是老板的家族企業(yè)，管理松散，比較人性化，最讓李曉滿意的便是雙休，而且請假不扣錢。廠部的員工形容她是“笑起來和藹可親，報起臉冷若冰霜”。

牧野今年32歲，本次結(jié)婚是再婚，今天開了公司的面包車來。他在一家小銷售公司做駕駛員。這家公司小得不能再小，連老板總共才三個人，牧野常常加班。所以他與前妻所生的兒子，這兩年一直都是李曉帶著。

周圍的人都不理解李曉的選擇。工作體面，長相也好，找什么樣的男人沒有，偏偏挑了個離婚的吊著，而且一開始戀愛就當(dāng)后媽。為此，家里也鬧翻了。她爸爸媽媽雖未明說反對，但連著兩年都不讓她回家過年。可李曉根本不在乎，面上始終樂呵呵地過著自己的日子。

李曉拉開副駕駛室的門，坐進去系上安全帶。牧野一踩油門，車就飚了出去。李曉從包里拿起手機，翻到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喂。”對方接了電話，聽聲音也是鬧哄哄的，感覺人不少。

“小婧，”李曉對著電話說，“我辦好了，你辦了嗎？”

“人多死了，”電話那頭的鄧小婧正在婚姻登記窗口前排隊，“剛照了相，現(xiàn)在在登記這里排隊。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辦得了。”她說著又望前面的人龍看了一眼，只見前面還是人挨人，連工作人員都看不到。他的準(zhǔn)老公武衛(wèi)站在她身邊，專心地在手機上玩著游戲，周圍擁擠的人群和嘈雜的聲音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早就跟你說了，今天人多，要提前預(yù)約。”李曉“幸災(zāi)樂禍”地數(shù)落鄧小婧，“你偏不信，慢慢等吧。誰叫你要趕這“1314”呢？”

“武衛(wèi)昨天晚上才到，預(yù)約有用嗎？”章小婧也嗆了起來。

“好吧。恭喜恭喜。”李曉眉開眼笑地說著，“來重慶玩啊。”

“同喜同喜，”章小婧說著，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不跟你說了，我慢慢等。等辦完了，武衛(wèi)走的時候來重慶找你玩”。

“好的，提前跟我說哦！”李曉說完掛了電話。

“小婧也是今天登記嗎？”牧野把著方向盤問道。

“是啊，我猜他們倆就為了今天這個日子特別才去登記的。”李曉一邊玩手機一邊說。

“回不回去？”牧野看到路標(biāo)，問李曉，一邊減下了速度。

李曉也看到了路邊，前面有條路是去她老家的。“不了，直接上高速吧。”李曉說話時，臉色漸漸地沉了下來，帶著一絲失落，“反正回去也沒人喜歡，說不定又是一肚子的氣。”

“好吧。”牧野方向盤一轉(zhuǎn)，向著高速路駛?cè)ァ！皠e想了，我們自己好好過就是了。”他說著，騰出右手來，緊緊握著李曉的左手，安慰她，“會好起來的。”

“嗯。”李曉抽出手，“你好好開車。回去后還去公司嗎？”

“要。”說話間車子已上了高速，“下午要發(fā)貨。你是回家還是去上班？”牧野問。

“我請了一天假。”李曉說，“你直接回公司吧，我在你公司樓下坐車回家。”

“那就在我們辦公室吃午飯，等我出去發(fā)貨的時候送你回去。”牧野剛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李曉拿起一看，是牧野公司的，她按下接聽，把電話遞給牧野，只聽牧野在電話里說：“剛上高速，還有一個小時到重慶……要，要……兩個人……好的”。“辦公室問回不回去吃飯。”牧野掛完電話，跟李曉解釋。

“哦。你幾點去發(fā)貨？”李曉問。

“到公司再說。”牧野專心地盯著路面，“如果辦公室沒事就可以早點去，有事大概四點多去吧。”

“那吃完飯我還是坐公交回去吧。”李曉無聊地撥弄著手提包，“天天都是浩宇一個人等在最后，”語氣里滿是無奈，“今天有時間就早點接他，讓他高興高興！”

“那接了他你們在外面逛逛，晚上就在外面吃吧。”牧野說。

“算了，”李曉淡淡一笑，“買點他喜歡的菜，在家煮。”

兩個人說著話，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