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第二天,瓏玥卻再沒笑得起來。她來了月信,痛得在床上翻滾哀嚎。
“以前從來沒這樣痛過。嗚嗚嗚——”瓏玥哭道。
“是不是豬油燒餅吃多了?”碧宸尋思道。
可是現在追究原由也沒用。女人的麻煩事,一堆男人個個不得主意。馮統領他們早就避忌得外面去了。
奕煊想著,自己若因此被耽擱,那又是好幾天。而月信不過是女人的通病,沒什么大不了。他對逸霞道:“你留下來照應一下。”
“我跟她不熟。”逸霞說著,便走了出去。
“我陪她。”碧宸坐在瓏玥榻前,看著瓏玥雖拿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全蒙上了,但她扭曲的身形卻赫然顯現,心里著實有些擔憂。
“也好,你們待在這。我來去不過也就幾日,很快便回來。”奕煊看了看門外整裝待發的人馬,與碧宸交代幾句。再與瓏玥說話,她只是“嗚——嗚——嗚”被子里一抽一動。
奕煊走了,瓏玥半晌才探出腦袋,臉色白煞,滿頭大汗。
“我是不是很丟臉?”瓏玥哭喪道。
“是女人就會有,丟誰的臉?”碧宸笑道,用手去揩她的汗。
瓏玥羞惱得坐起身翻打被子,那信期特有的氣息也隨即散發而出。碧宸腦門一個激靈,渾身一顫,急忙捂著鼻子跑了出去。他對著空氣大口大口喘息,喘了好久,才將自己剛剛聞見的氣味驅逐干凈。
世間很多物種都與人類不一樣,他們雌性的信期是求偶的信號。碧宸是九尾狐,他即使化了人形也更改不了身體原本的屬性。
差點丟臉丟大發了。
碧宸深深呼吸,努力扼制住自己的欲念。給自己鼻孔塞了兩個小泥巴,這才重新走回瓏玥身邊。
“冉哥哥你突然跑掉做什么?你嫌我?”瓏玥鬧著又哭起來。
“不是,不是。”碧宸急忙握過她,安慰道,“冉哥哥想你這樣怎么辦呢?”
“打死他。”瓏玥說著,朝自己肚子打去,可兩下又“哎喲,哎喲”卷曲著躺下了。
碧宸也急得在屋里走來走去。忽然,他想到了。他立即飛去廣陵郡找了家藥鋪買藥。
他在柜臺前嘴巴動了半天,終于擠出一句:“我家,娘子,月信,痛。”
掌柜的一聽即明,抓了藥稱給他。
“怎么吃?”碧宸抓起布袋里一片藥草,自己嚼了一下,好苦。
“用水煎。”掌柜的答道,“一天一劑,一劑一鍋,一鍋兩頓,早晚各一。”
水煎?只聽說火燒油煎水燉烹煮。水怎么煎?還有那一一什么?
碧宸徹底蒙了。凡間的藥怎的吃起來這么麻煩?
掌柜的看他鼻孔兩個泥巴,傻啦吧唧的癡相,只得詳細得反復得說了好幾遍,才叫碧宸記住了。
看著碧宸似懂非懂,匆匆離開的背影,掌柜的搖了搖頭,想著他娘子好個悲慘。怎的嫁個郎君相貌堂堂卻癡傻,結巴,連煎藥也不會,真是丟臉。
生火,架個鐵鍋煮上藥。跟烤肉,燒水沒什么差別嘛。
碧宸在院子里用法力變了一堆東西出來,唏噓一聲,很快將一碗藥端到了瓏玥榻前。
瓏玥哼哼唧唧,扭扭捏捏好半天才喝了下去。可是一點也不頂用,肚子還是一樣痛。
“冉哥哥,我要換衣裳。”瓏玥躺著哼道。
“好,冉哥哥去買。”
一回生,二回熟。碧宸這回去了個小鋪,沒有結巴,沒有靦腆,買全了所有的女人用品。走出門時,鋪主和女顧客個個一臉羨慕他家娘子,怎的嫁個這么英俊這么體貼的好郎君,真是幸福。
“冉哥哥,好痛。”瓏玥捂著肚子道。
“冉哥哥給你揉揉。”碧宸說著,躺她旁邊,將她摟進懷,給她揉起來。
那里冰冷的猶如凍雪,碧宸附上溫暖的掌心,輕輕拍著揉著。良久,那千古不化的冰凍漸漸裂開了縫,漸漸化整為零,漸漸碎成寒水,漸漸泛上春意,漸漸和暖生花。
瓏玥整個人也舒展開了,額頭的汗珠也消失了。
她將碧宸的手抓著塞在自己臉頰下,與他靠近了一點,歡喜道:“冉哥哥最好了。冉哥哥不可以離開我哦。”
“冉哥哥永遠陪著你。”碧宸動容得看著懷里的人兒,玉容凝雪,俏嬌絕媚。自己胸懷里躺過那么多女子,卻都沒有現時的怦然心動。他不由得將凍美人更摟緊了些。
不過瓏玥癥狀一天比一天輕,漸漸恢復了本色。不用碧宸給她揉肚子,她也好了起來。
碧宸頓感惆悵,心里忍不住邪惡得希望她一直這般病著。但想法僅僅是想法。他每天去買青菜合子回來,那豬油燒餅,他是再不敢給瓏玥吃了。
這便可憐了豬油燒餅,好不容易做了一回瓏玥的心頭美食,這么快又給暗中下毒手的人背了黑鍋。它若有眼淚,一定將豬油熬成淚哭給瓏玥看。它若有張口,也一定將委屈真相告知給瓏玥。
可惜它什么也沒有。
它只能眼睜睜看著瓏玥放下了自己,看著真兇在遠處偷偷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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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煊,逸霞和馮統領一行人過了邊境,行了兩日,走過西秦的兩座城。按打聽來的線索找到殺人組織的線人,由他引見去了城外軍營,見到了妊將軍。
奕煊看著面前身材魁梧,肥頭胖耳的人,倒也沒有指責他的強擄行為。恃強凌弱,一向是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生存之道。
他掃過妊將軍身后整齊肅立的士兵,掃過他們身上黑亮深紅的盔甲,掃過他們手里泛著白光的兵刃。他心內生出無數力量,抗擊著面前的負擔和壓力,不動聲色得將這些轉化成自己的動力,從中汲取冷靜,機敏,與虎謀皮的膽識和睿智。
倒是妊將軍一見奕煊,白面小生,乳臭未干。隨從不過十幾人,親自登門送死。心里一聲輕蔑,很不把他放眼里。
“上杞二公子大駕光臨,不知所謂何事?”妊將軍譏笑道。
“來與妊將軍談筆買賣。”奕煊說著,朝逸霞遞了個眼色。
逸霞將手里抱著的布袋,解了口子,露出金燦燦的金子給妊將軍瞧了一眼。
妊將軍頓時胖臉一片金光,重新堆上笑:“什么買賣?”
“你和澤延的買賣。”
“你也要殺他?”妊將軍大笑。心想說這兩兄弟太有意思了,都來找自己買兇殺人。這金子真好掙,比掠城來得痛快。
“非也。”奕煊聽到一個“也”字,心里已是一陣痛惜。他將情緒收進心底,面無改色道,“我這筆買賣不需要殺人。”在得到妊將軍詫異的反應時,奕煊又續道,“我只想知道你和澤延所有買賣的始末。”
“如此簡單?”
“如此簡單。”
“好。”妊將軍心頭大喜。正要張口說,奕煊卻又舉了下手,阻道:“口說無憑,我要證據。”
原來這少年不想買兇殺人,而是想買筆誅心。
不過,一枝筆便能換袋金子,這個買賣值。妊將軍二話不說,立即令人鋪了錦布,研墨大筆揮起來。
澤延說,奕煊一死,他便拱手相讓兩個城。可惜,那次出征里的暗算竟讓奕煊逃過一劫。而兩座已被自己洗劫一空的棄城,妊將軍根本不再稀罕。澤延想殺奕煊,只得再掏金子跟妊將軍買殺手。
與澤延的買賣,妊將軍搶得賺得金銀滿缽,字里行間都是得意。
奕煊看過一遍,眼角些微怒意。可他垂了垂目,很快恢復了波瀾不驚。他將錦書收好,將金子扔去給了妊將軍的近侍,自己帶著人,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