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流云打開了自己的手心，再看了一眼上面的數字：十二天。

距離自己重活一世已經三天了，延長壽命的契機卻還是沒有找到。如今他已經帶著西緣按方北清所言來到了金陵西郊的廟宇，只能寄希望這的悟無大師能夠排解自己的疑難。

方西緣則好奇的打量著面前的寺廟。這所寺廟極為普通，不似皇家寺廟般莊嚴氣派，也不似奇聞軼事中所說的那些高人所居之地那般破舊奇特，看不出任何東西。

“嘎吱”一聲，廟門被從內往外推開了，一個白發蒼蒼的僧人站了出來：“兩位施主請進，不必過分擔憂，即已來了，便是變了。”

謝流云于是拱手作揖“多謝大師提點。”

“老僧還稱不上大師，真正的大師在后院呢，兩位直走就是。”老僧雙手合十，再念了一聲佛。

謝流云也念一聲佛，便帶著西緣往廟內走去。

“流云哥，他所說的大師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了么。“方西緣開口道。

謝流云笑了笑：”是要找的人沒錯。“卻不知是否為關鍵。

“那你們是因為悟知找大師，還是為這位小姐找大師呢。“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僧人，安詳的合著眼，慢慢地從寺內的大樹后走了出來。這位僧人膚色瑩潤如玉，身上一股藥香彌漫，看上去不像個僧人，反倒像個藥房的大夫。

謝流云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倒是問得一蒙，反而笑了笑：”這兩者有何區別呢？“

”若為前者，我交予你悟知師兄的遺物，你便可以離開了，若為后者，這位小姐留下，你便也可以離開了。“僧人淡淡的開口道。

謝流云剛想開口，手心的數字便隱隱發熱，他斟酌一番，便也明了，這便是延長壽命的契機了。

“說來說去，竟都是要我離開，若是不為悟知大師也不為西緣小姐，又既為悟知大師又為西緣小姐呢。”謝流云先是笑了一笑，隨后頓了一頓，開口道。

那僧人終于也笑了一笑：“你究竟是為了什么。”

謝流云沉默一會兒，然后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我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究其根本，大約是為了江湖，為了義。”

“為了江湖，為了義，話說的有些滿了，”僧人終于睜開了他的眼睛，直視謝流云。那眼神不偏不倚，不帶情緒，只一片清明，如深潭般平靜溫和，但確令謝流云產生了嚴重的被窺視的感覺，仿佛這一眼，能看透他的心底。

謝流云的表情卻放松下來，任他盯著，甚至回望過去：“倒不覺得，只是心之所想，脫口而出罷了。”

僧人又閉上了眼，點了點頭：“我法號悟無，你們大約是來找我的，且隨我去禪房一敘吧。“他沉默一會，又突然開口道：”今日種種皆是前定。”

謝流云便攜著方西緣跟著那僧人走向禪房，遠遠的傳來幾聲鳥語，襯得得此時寺內分外寂靜。

方西緣看了看悟無大師，又看了看謝流云，心里突然產生一股好奇與沖動令她開口道：“為何你說的是今日種種皆是前定，而那個老僧說的是即已來了，便是變了呢？”

“為什么呢，”風吹揚了僧人的長袍，一股藥味隱隱約約的吹了過來，“我看到的是現在種種結成今日的果，他看到的是過去種種結出未來的果，但未來誰能看見呢，不如看現在，看得一時是一時，是嗎?“他轉過頭來，看向那個黑衣沉默的少年。“謝流云？”

“是的。”謝流云緩緩開口，“我現如今最擅長的是走一步，看一步。”話音剛落，他感到了手心微微的刺痛，他感知到，壽命延長了，“是現在的我造就了現在的我。”

悟無點了點頭：“到了，進來吧，我會告訴你一些事，然后你們選擇一些事，和你們平時做的一樣，你們無時無刻不在選擇，別緊張，我先來介紹一下我自己。”

“你知道，神醫谷沈家么。”待客人都落座，悟無開口道，“我從未料到，我會修習佛法，曾今我是最不信這些神佛之說的，我一直相信那些病患的生命是掌握在醫者而非神佛手里，即使到現在，我也無比確信這一點。”

“但是后來我發現，神醫谷里，有一座廟，甚至每個神醫谷的房間里都有一個小小的佛堂，我明確的知道，每個神醫谷的人都不信神佛，那他們拜的是佛么，我問自己，我無法明白。“悟無端坐著，“我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呢，我至今也無法明白。我甚至不知道，我修的是不是佛法。”

方西緣定定地看著悟無：“你和那位悟知大師完全不一樣。”

“悟知師兄圓寂的時候，你不滿兩歲吧，你果然非同一般。“悟無笑了笑，”雖然同為師兄弟，但我倆修的佛道，卻是完全不同的。“

方西緣點頭又搖頭：“我雖然沒有關于悟知大師的印象，但我身上有他的氣息，我能感知到，是暖暖的溫暖，而你身上是涼涼的溫暖，一個似朝陽，一個似明月。”

“很新奇的說法。”悟無點了點頭，“我更喜歡從根源上就解決問題，而悟知師兄更喜歡引導問題，使其變的合宜。”

“從根源上解決問題，”謝流云心底一沉：一般來說，從根源上解決問題的抉擇，最是難做，一旦做了，便是一生。他看了看他剛認的，粉雕玉琢的妹妹，微笑著再度開口：“西緣，寺里的景色甚是好看，方才沒仔細游賞，要不你再去游覽一番。我且與悟無大師問些福禍之事。”

“你且說問些姻緣之事，亦或者有何機緣修習神功，劍法大成，我或許還信，”方西緣故意面朝向謝流云撇了撇嘴，“這般無聊的謊言，也能叫你說出口來，我早同你說了我又不蠢笨。”

方西緣又轉過身來看向悟無大師，響亮的磕了個頭：“有些事終究需得要我來決定的，不是么？方西緣先在此謝過悟無大師，西緣能有個選擇，便是無比欣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