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逸生書記軼事
- 追憶張逸生
- 唐山市曹妃甸區政協編
- 3052字
- 2019-03-14 14:25:13
孫兆東
張逸生同志1973年4月來柏各莊農墾區任黨委書記的時候,我任八農場黨委副書記,后任五農場黨委書記,1975年任墾區黨委常委、副書記,與逸生書記在一個班子里共事有4年之久。當時,地方黨委領導班子建設講究“老中青三結合”,黨委一班人當中,逸生書記是“老”,我算是“青”,那時僅二十幾歲。對我一個剛剛步入領導崗位的年輕干部來說,他這位老革命、老領導的言傳身教、耳濡目染,讓我受益終生。
逸生書記一生歷盡滄桑,其堅韌不拔的政治定力令人敬仰。柏各莊農墾區“新線國民黨”案牽涉到全區,到任之后,他首先把處理這一冤假錯案作為突破口。當時“文革”尚未結束,“四人幫”還未打倒,“極左”思潮仍在泛濫,解決這個問題面臨著巨大壓力和重重阻力。上級清楚這個案子是假案,但在當時情況下如何定性卻模棱兩可。派出的第一個工作組在柏各莊還沒有站穩腳就給“轟”回去了,又讓逸生書記“光桿司令”單槍匹馬來到墾區,依他的資歷威信,完全可以推托不來,背后也確實有老同志為他擔心,勸他向組織推掉這“危險差事”。但逸生書記還是因其堅強的黨性和組織觀念,接下了這個任務。平反過程曲折復雜,逸生書記的政治智慧、領導藝術令人欽服,更為敬佩的是他一個老革命家的膽量和氣魄,一個真正共產黨人的覺悟和水平。正是由于逸生書記的堅定不移、大刀闊斧、駕馭復雜局面的一系列撥亂反正的高超舉措,使柏各莊農墾區盡早解脫了“文革”的災難,實現了由亂而治,各項工作逐步邁向了健康發展的軌道。
逸生書記政治敏感性強,在大是大非問題上立場觀點非常鮮明,對我教育很深的一件事就是處理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問題。1975年,鄧小平同志重新工作,開始治理整頓,雖然成效顯著,但不久又蒙受了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的沖擊。記得當時是一位墾區黨委副書記到地委去開的會,會議主題就是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按照地委要求,區委召開常委會議專題研究部署。會上,逸生書記不斷追問,最后說了這么兩句話:小平同志這兩年我認為成績是非常明顯的,治理整頓后各項工作都有起色,都有好轉嘛。“要學習理論,防修反修”、“要安定團結”和“要把國民經濟搞上去”這三項指示為綱,中央是發了文件的,而中央文件都是毛主席親自批閱的,我認為這沒有什么問題嘛,就是有問題也不能小平同志一個人承擔啊!可以說,那次常委會等于對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這項中心工作并沒有做深入研究及部署,更沒有在以后掀起高潮。隨著“文革”結束,證明逸生書記當時的判斷和把握是極其正確的。這可是一個重大問題,在我個人的經歷中,受教育特別深。作為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一個黨的領導干部必須要有自己看問題的基本觀點,不能隨波逐流,更不能像墻頭草隨風倒。
逸生書記在幾十年革命生涯中錘煉出自己鮮明的政治品格,也體現在他到任以后力主推行的農墾體制改革上。建場之初,農場職工的分配執行農業工人等級工資。1965年中央批轉農墾部《關于改革國營農場經營管理制度的規定》(即“16條”規定),取消等級工資制,實行“三定兩獎”評工記分的分配方法。1968年柏各莊農場改為農墾區之后,基本隊改為平均工資32.5元,死工資活評。實踐下來產生了一個問題,就是農業增產,農工不能增收,影響了職工的生產積極性。問題明擺著,因為是上級政策,遲遲沒有得到解決。逸生書記來了之后,經過調研很快就發現了這一問題。1974年,經過黨委集體研究,決定在五農場進行工資改革的試點。這個決定一出,就意味著將要打破“大鍋飯”,五農場就有些亂了,寫信的、告狀的、甚至貼標語、貼大字報的都出現了,說是“孔老二搞克己復禮,林彪搞復辟,張逸生搞倒退”。逸生書記到五農場檢查工作,坐的是一輛212吉普車,一些有意見的人就拿泥巴箍在車上,這件事直到現在,一些老同志還清楚地記得,可見當時改革的阻力有多么大。在這一背景下,這年11月,我從八農場副書記到任五農場書記。當時,我還是有很大顧慮的,因為那時還在搞階級斗爭,生產不能講得太厲害,什么事一扯就到階級矛盾、階級斗爭。赴任談話時,逸生書記說:“你到五農場以后,要找準存在的主要問題,選準結合點,必須把改革問題抓出成效來。”在逸生書記的鼓勵、支持和指導下,我到任后成立了工作小組,親自帶隊到問題最敏感激烈的四隊住了下來,通過認真細致的工作,試點改革取得了成功。隨后墾區黨委專門出臺102號文件,實施“按純收益,分等積累,以勞動工分分配”的新的分配辦法,并于1975年在全區推廣。
逸生書記鮮明的政治品格還體現在工作中實事求是,不唯書,不唯上,敢于“較真兒”。有一件事發生在1977年全省農業學大寨工作會議期間。各縣縣委書記和分管農業的副書記參加,逸生書記我倆一起去省里參會,從唐山坐火車。逸生書記是13級干部坐軟臥,我本來應坐硬席,為了便于交流,他安排我一同坐的軟臥車廂。軟臥車廂里還有地委第一書記、第二書記。火車開動起來后,第一書記就說:“老張啊,你那里的征購任務雖然完成了,但還要多交啊!”他說:“我交不了了,我們職工有職工的定量,家屬有家屬的定量,大牲畜有大牲畜的定量,再交就得減少定量,書記你說怎么辦?”第一書記說:“那你不多交,咱們這個征收任務還差太多呢……”話不投機,此事就暫時撂下了。結果在石家莊開會期間,我和逸生書記住一個房間,這邊是灤南縣書記、副書記,那邊是豐南縣書記、副書記,第一書記因有接待任務提前回唐山了,第二書記就串著門從頭做工作。在豐南談了一會兒就出來了,后來我問豐南的領導咋說的,他說“他要多少給多少唄”。在灤南那兒也說好以后來到我們房間,在我們房間談了大概兩個鐘頭,逸生書記硬是一斤糧食也沒松口。這件事對我教育很深,為什么當年我們墾區相鄰的豐南、灤南都出現要飯的呢?都跑到農場找糧食、找吃的?我認為不是因為我們農場條件多么優越,而是逸生書記真正能夠從實際出發,不唯書,不唯上,不是上級領導說啥是啥,要啥給啥,本來糧食真的夠吃嗎?其他縣也不夠吃,但沒人敢說,沒人敢頂。如果多交,就要減少定量,征收完了群眾就都沒有吃的了,去哪兒找糧食去?我認為這不是執不執行上級的指示,而是執行上級的指示必須與本地區的客觀實際相結合,逸生書記是把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放在了第一位,考慮到墾區的實際情況,才敢于“較真兒”,光喊對上負責,那對下呢?對下的責任更大!我看到當時逸生書記面對上級領導沉著應對、不卑不亢,內心觸動很大。
作為一名老革命、老領導,逸生書記戰爭時期與百姓水乳交融,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特別是在抓班子、帶隊伍,始終堅持貼近實際、貼近群眾,注重以身作則,率先垂范。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當時要求每一個縣級領導干部必須到基層蹲點,在當時也是大氣候。當時他已近60,腦血栓后遺癥剛剛緩解,他不去住村,不下地勞動,沒人攀他比他。但逸生書記仍然堅持到六場五隊蹲點去。他去蹲點又不會做樣子,總是和農工們一起參加勞動,什么活兒都能干。當時上邊有要求,縣級領導干部參加勞動每年必須達到100天,公社干部達到200天,大隊干部達到300天,這個叫參加勞動“123”,逸生書記那幾年每年都完成100以上的勞動天數。他來墾區的時候就快60歲了,花甲之年,還身先士卒地堅持勞動,給我們做出了很好的表率。
流年似水,歲月如梭。回首往事,逸生書記的形象永遠駐留在每一位與他共同奮斗過的人的記憶深處!
作者簡介:孫兆東,1949年11月生,河北曹妃甸人。1974年4月起曾任八農場黨委副書記,五農場、八農場、四農場黨委書記,1975年5月任柏各莊農墾區黨委常委、副書記。后歷任蘆臺農場黨委常委、常務副場長,唐海縣委常委、紀委書記,常務副縣長,縣委副書記,縣人大常委會主任等,現為曹妃甸區慈善協會常務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