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龍殿里，一襲交領長袖白衣的殷離端坐于高臺正中的青銅王座上，此刻的她，粉面含霜，玉唇輕抿，一雙俏目斜睨著立于臺下的子嬰。

子嬰被她看得心里發毛，略一拱手，道：“見過代族長！”

殷離定定看著他，半天后方道：“大祭祀，有什么事？說吧。”

“是！”子嬰垂下眼皮，盯著自己的腳尖，“天現奇像，恐有異變。子嬰身為龍族大祭祀，當為全族人負責，故特來稟報族長。”

“哦？”殷離手指敲著座椅，“都怎么個異法兒？”

“九日前，我龍族禁地忽然塵土漫天，遮天蔽日，天空突現金色五星，此其一；兩個時辰后，神龍突然于桃花峪現身，我桃花島近萬煉氣期修士，一日之間盡皆金丹境，此乃其二。升龍殿中，四千八百余名外族突生鱗片，儼有化龍跡象，此其三。凡此三異象皆始于九日前的龍族禁地。于是，我令幼子子政前去禁地察看，六天了沒有一點消息。請族長大人恩準，許子嬰前往查找一番，順便探明禁地突變之原因。”

殷離冷哼了聲，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找回你那不成器的兒子嘛。

殷離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慢條斯理地道：“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我龍族當大興之兆一也；龍族守護神龍現世，近萬修士一夜金丹，此乃大興之兆二也；鯉躍龍門，化龍騰空，此乃千古佳話，現今我桃花島水域子民，一次有幾千人皆欲化龍，更是我族當大興之實證也。如此幾大喜事，怎么到了大祭祀嘴里，就成了異象邪說？”

“老臣既然說是異象，自然有我的理由。”子嬰倨傲地看向殷離，“老臣派人察看禁地也是基于同樣理由。不知代族長將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囚于玄冥洞又是何緣故？”

“子政擅闖神龍禁地，有罪！”殷離淡淡地道。

“子政是奉龍族大祭祀之命，赴禁地查探究竟，何來擅闖之說？”

“哦，原來大祭祀還記得那兒是龍族禁地，祖訓上是怎么說的來的？”

大殿里站滿了人，此刻卻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殷離手指彈在龍椅上發出的得得聲。

老者心中一懔，壞了，被她抓住小辨子，但仍然仰頭道：“事出有因。”

啪！

殷離手在椅背上一拍，蹭地一下站起，“好一個事出有因！今天，你子嬰大祭祀可以事出有因，到禁地轉上一圈，明天他一個事出有因，也去轉上一圈。那這禁地設了有何用？”

子嬰大祭祀怔怔地看著殷離，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面鏡子，“這正是我要與代族長及諸位族老說道的。”

子嬰說完，身上氣息一震，身體竟自高大了許多，他左手握鏡，右手結出復雜手印，按于鏡上，口中念念有詞，鏡子發出一道亮光，在神龍殿中投下一段光影。正是那日壽壽體內小龍所化的神龍光影。

雖然只是影像，并無聲音，臺下的龍族諸人盡皆匍匐于地，叩拜不已。

“慢著！”子嬰喝道，“你們看那神龍，可有異樣？”

“九爪五趾？”一個頭發沒有幾根的老頭喃喃道。

“對！”子嬰贊許道，“子期族叔看得非常清楚，正是九爪五趾。老臣斗膽問代族長，你現在是幾爪幾趾？”

子嬰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金光，刺于殷離身上。

“大膽！”殷離玉手輕拍王座扶手，一條金色小龍射出，將那道金光吸收化于無形。

子嬰不慌不忙地把鏡子收于懷中，“列位族老，相信大家剛才都已看到，那日在桃花峪現身的神龍，確是九爪五趾。千百年來，我殷商后人受大王護庇，安居于這世外洞天福地桃花島。在列見過大王音容的族人有很多，可還記得大王又是幾爪幾趾？”

“六爪四趾。”子期道。

“正是！子期族叔老而彌堅，記得非常清楚。也就是說，那日現身的神龍，并非我們龍族的守護神龍帝辛前輩。也就是說，在桃花島上還有一頭九爪五趾的神龍。列位族老，你們說，我子嬰派子政前去禁地查探一番可有錯？”

沒有錯。

子嬰大人做得對。

子政有功無過。

殷離掃視著下面，見隨聲附和的都是子氏族人。莫非這島上真有另外一頭龍？一頭連樹神前輩都無法察覺的龍？

子氏一脈仗著人丁興旺，近些年來對殷氏一脈做族長頗有微詞，但往常頗知進退，連我殺了子嬰的大兒子，他都沒跳出來，這回不過是對他的小兒子略作懲戒，他何至于跳得如此高，甚至要對我動手？通道子氏一脈得到了九爪龍的支持？

聽到子氏一脈都支持自己，子嬰大祭祀原本佝僂的身體挺得更直了，臉上的褶子慢慢舒展，見殷離一臉的陰晴不定，心里更加得意，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子氏子弟的吆喝，道：“代族長，你可聽到了？不是我拿長輩的身份壓你一個小輩，可公道自在人心，我家子政不但無罪，反倒有功。等請了九爪神龍前輩來襄助我桃花島，何愁我龍族不大興？”

請了九爪神龍前輩？子嬰果然與那天的神龍有聯系？殷離強壓內心的震撼，自己當初把子政投入玄冥洞是莽撞了些，不可否認，里面是存了報復之心。他散布靈素懷孕的假消息，自己作為一名母親，豈能無動于衷？

想那子政已經在洞里受了五天罪，想來他也應該會收斂些，不會再刻意地針對靈素。

殷離打定主意，緩緩道：“子政作為龍族子弟，未經允許擅自闖入神龍禁地，本族長于是作出了罰他入玄冥洞面壁五天的處罰，算算時間，今兒個也到日子了。一會兒，本族長自會放他出來。”

“那就多謝代族長了！”子嬰隨意拱了拱手，“那就走吧，還請代族長現在就去放出我兒。”

子嬰說完，也不待殷離答應，手一揮，領著子氏一脈先出了神龍殿。

放出子政，殷離來到了羲皇六貞陣陣眼，她必須得找樹神前輩問清楚那九爪神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