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踏著厚厚的積雪，楚方強忍著不適，向戰場走去。

“喂！哥們兒，還活著嗎？”

拍了拍那大漢的臉，沒反應。

楚方心里一慌，連忙伸手試了試他的呼吸。還好，有救。

嘆了口氣，楚方轉過身，忍著惡心，把工兵鏟從旁邊那名士兵的身上薅了出來。

鏟子在那尸體上擦了擦，楚方這才開始收拾起來。

彎下腰，他很快從一個士兵身上扒下來一身皮裘，穿在身上，總算暖和多了。

還有皮甲……也穿著吧！

還有刀。

匆匆收拾好東西，楚方不敢久留，又回到那大漢身邊，拽著他的胳膊，很快背了起來。

走了一段，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把大漢放下，又折返回來，把自己的腳印抹平，這才回去繼續背著大漢往山里走去。

好在，楚方身材魁梧，又時常鍛煉，體力倒是不錯，背著那大漢也不算吃力。

……

一天后……

夜幕已經落下，一處山洞里，楚方正撥弄著眼前的火堆發呆。

而他旁邊，正躺著一個滿身繃帶的大漢。

又緊了緊身上味道難聞的皮裘，楚方的腳卻是伸出，踢了踢腳邊暗紅色的兩柄橫刀，咣當作響。

長吸了口氣，楚方看向了那大漢。

之前，他一直背著這大漢走了一個多小時，這才找到這個山洞，安頓下來。

也是這大漢命大，楚方的小藥箱東西不少，中途又是處理傷口，又是打抗生素，耗了他小半箱的藥品，這才算把這家伙從死亡線拉了回來。

躲了一夜，害怕追兵追來，楚方還特地去外邊查探了情況。讓他驚訝的是，之前戰斗的地方尸體已經不見，而那個小集鎮里，士兵也走光了。

顯然，那支軍隊的任務很急，甚至來不及搜索殺人的兇手。

咳咳咳……

楚方還在那胡思亂想，一陣咳聲頓時把他拉回了現實。

那大漢醒了！

“閣下是？”

歪著腦袋，銅鈴般的大眼看著楚方，大漢一時有些迷茫。

楚方先是一愣，反應過來，連忙答道：“哦，我……在下楚方，之前偶然路過，這才出手相救。”

“原來是恩公！某乃盧況。”

說著，那大漢扶著地面，就想坐起來。

楚方連忙把他按回去，說道：“免了免了！你要是崩開了傷口，那我可算白救你了。”

“哦，多謝恩公。”

盧況終于還是乖乖躺了回去。

氣氛一時有些古怪起來。

悄悄打量著眼前的古人，楚方撓了撓頭，突然有種不真實感。

“那個……”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說道：“我問你個事，現在……是哪年哪月了？這是哪？那些士兵又是什么人？”

“嗯？”

盧況眉頭一皺，疑惑的看著楚方。

“恩公這是何意？”

楚方擺了擺手，嘆道：“實不相瞞，我自幼長在山里，并不知外界之事。之前也是我師父去世，不得已，我這才下了山。”

“原來如此！”

盧況微微點了點頭。這年頭流行隱居，誰知道哪片山里就是個小桃花源呢！

“不瞞恩公，現在正是大唐天寶十四載！這是魏州境內。那些賊兵……卻是安祿山狗賊的叛兵！”

“安祿山！”

顧不得在那咬牙切齒的盧況，楚方卻是正消化著剛聽到的信息。

大唐天寶年，安祿山反叛……

這是安史之亂啊！

“唉～”

他不禁重重嘆了口氣。運氣不大好啊！穿越穿到亂世就算了，居然還是敵后，想想都讓人頭疼。

“盧壯士，不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楚方問道。

不打算不行了！他的食物本就不多，倆人更撐不了多久。再說了，就算出了山，他們去哪？怎么活下去？這些都得想清楚才成。

“打算？”

盧況眼中有些茫然，不過，很快又堅定起來。

“某準備從軍。安賊害我一家老小，不殺盡賊人，誓不返鄉！”

臉色慘然，語氣刻骨，顯然，盧況對叛軍的恨意不是一點兩點。也難怪，一家老小在眼前被殺，任誰也得恨死了吧！

“從軍……”

楚方微微搖了搖頭，有些不太認可。

他可是知道，安史之亂初期，白白枉死的將士可不在少數！盧況能不能看到安祿山死不知道，但他自己先死的可能更大！

說來也是可笑。大唐的名將一大把，精銳軍士不少，險關也好幾座，但愣是讓安祿山把國都都攻克了。

為啥？還不是皇帝太坑，一通瞎指揮下來，戰死在陣前的，還沒他連坑帶殺的多呢！這時候的李隆基，那就是最大的坑，他兒子也是！跟著他們，絕對九死一生。

“恩公，你……這是何意？”

看楚方在那又是搖頭又是冷笑的，盧況有些不知所以。

想報仇，從軍不很正常嗎？不去從軍，難道讓他去跟賊人單挑？

“盧壯士！”

楚方坐正了些，說道：“我且問你，你若是參軍，能做什么職位？”

“這……士卒！”盧況老實答道。

“那好！作為士卒，你能做什么？除了比別人多殺倆人，你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運氣不好，遇到個昏聵的統帥，那你就等著枉死吧！

恕我直言，安賊能做大，某些人的能力可值得懷疑的。”

“恩公！”

盧況臉色微變，沉聲道：“妄議朝政，可是大事！”

嗤笑一聲，楚方無所謂的道：“別傻了，命都快沒了，我還管他個屁！古往今來，多少將士是死在了君命上？要我說，這時候從軍不靠譜！咱們先要想的是怎么活下來，之后再談報仇的事。”

“這……”

盧況臉色漲紅，卻說不出話來。

楚方的話，顯然是在罵皇帝大臣無能。可，他還真找不著反駁的說辭。畢竟，誰心里都有桿秤，只是多數時候不愿去想而已。

楚方湊近了些，繼續說道：“再說了，咱們現在在敵后，根本不知道賊人打到了哪，你去哪從軍？沒準走到半路就死了。按我說，與其冒險前去投軍，不如先在此待著。等你弄清了情況，再做打算！”

“在這？”

盧況看向楚方，有些疑惑。這深山老林的，當野人么？

“我的意思是，咱們先找個安穩地方扎下根，不一定在山里。”

楚方斜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反正，我是打死也不去亂跑的，如今到處在殺人，你武功再高，碰到大隊賊兵也是找死。”

楚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活下來！管他去哪呢，必要的話，就是在山里當野人都成。

盧況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楚方，問道：“那，恩公可有謀劃？”

被楚方這一通說，他也有些猶豫起來。確實，這時候到處都在打仗，想找到唐軍可不容易，反倒是撞上賊兵的可能更大。

“謀劃？倒是有的！”

楚方點點頭，說道：“其實，咱們在這才是安全的。你要知道，安賊是叛軍，他們現在急于擊垮大唐，否則，等大唐邊軍回援，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洛陽跟長安才是他的目標。至于占據的后方，兵力不可能很多，而這，就是咱們的活路。”

看著盧況，楚方笑道：“他們后方兵力空虛，必然顧及不到各處。咱們就在這依托山脈，再去山外弄些物資，隨便也能安頓下來。若是你實在報仇心切，也大可在這發展，到時候在賊人屁股后邊點火，打不過就往山里一鉆。豈不更好？”

“某明白了。”

吸了一口氣，盧況耷拉著腦袋，說道：“不去從軍了。恩公，某聽你的。”

他顯然不是沒腦子的，明白楚方的意思。從軍，也是之前頭腦一熱，可確實不大靠譜啊！

“別再喊恩公了！”

楚方擺了擺手，說道：“看你年長我幾歲，喊我楚兄弟就成，我也喊你盧哥。你我都是亡命之人，如今陷于敵后，自當團結一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