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近現代政治發展史
- 關海庭
- 14475字
- 2019-11-26 14:30:30
一、五四運動與中國政治發展
(一)五四運動的背景及發展的基本線索
五四運動是在1919年5月4日北京學生游行中具體表現出來的知識分子運動的總名稱。以后經過引申,它代表那個日子前后幾年中國知識分子階層的思想和活動的整個發展過程。五四運動包括五四前期的新文化運動,即從1915年到1919年的反封建的啟蒙運動、1919年的五四事件以及五四事件之后從1919年到1921年的科學社會主義啟蒙運動。
辛亥革命以后,中國的先進分子曾經沉浸在極度的苦悶和彷徨之中。原來的幻夢破滅了,中華民國的成立并沒有給人民帶來預期的民族獨立、民主和社會進步。1898年立憲維新運動和1911年后的國會運動的失敗,證明僅僅抄襲西方是不足以改造中國的。1895年中日海戰的失敗、1901年的《辛丑條約》以及1915年日本乘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機會提出的企圖獨占中國的“二十一條”,這些國恥,都讓中國人驚醒。而此時袁世凱一度恢復帝制,張勛擁戴宣統皇帝復辟。以帝國主義列強在中國的爭奪為背景,國內軍閥的割據混戰愈演愈烈。伴隨著政治上的倒退,在思想界掀起一股尊孔讀經的逆流。軍閥勢力繼續利用封建傳統思想來禁錮人們的頭腦,維護自己的統治地位。他們竭力推崇作為封建專制制度的精神支柱的孔孟之道。袁世凱頒布《祭孔告令》,聲稱“孔子之道,亙古常新,與天無極”,是立國的根本。他通令全國祀孔讀經,按封建主義的道德標準節烈孝行。社會上,孔教會、尊孔會之類組織紛紛出現,受到袁世凱及其以后的統治者的支持。從事這類活動的人利用社會上對于辛亥革命后局勢的失望情緒,詆毀共和制度,誹謗民主思想,要求定孔教為國教。與此同時,粗俗鄙陋、格調低下的文藝作品大為泛濫,鬼神迷信之說廣為流行。但是,“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受到辛亥革命洗禮的中國人民,自然不允許這種逆歷史潮流的行為和思想任意發展,一場思想文化界的革命便不可避免了。總之,“袁世凱的統治,就一般而言,是五四知識分子興起的直接背景;就特殊而言,也是他們對中國傳統進行全盤性攻擊的直接政治背景”。正如毛澤東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中所描述的那樣:“多次奮斗,包括辛亥革命那樣全國規模的運動,都失敗了。國家的情況一天一天壞,環境迫使人們活不下去。懷疑產生了,增長了,發展了。”
舊的路走不通了,新的出路需要人們去探索。它表明一場更巨大的革命風暴正在孕育,將要降臨到中國大地上來。五四以前的初期新文化運動,正是這場新的革命風暴即將到來的預兆和前奏。
1915年9月,參加過辛亥革命的陳獨秀在上海創辦《青年雜志》(后于1916年9月的第二卷第1號改名為《新青年》雜志),新文化運動由此發端。1917年1月,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學校長。他提倡在學術上兼容并蓄,聘請陳獨秀為文科學長,延攬許多有新思想的學者來校任教。《新青年》編輯部也遷到北京,李大釗、魯迅、胡適、錢玄同、劉半農等參加編輯部工作,并充當主要撰稿人。這樣,北京大學和《新青年》編輯部就成了新文化運動的主要陣地。
初期新文化運動的思想家們從總結辛亥革命的經驗教訓著手,通過對辛亥革命失敗的思考,認為以往先行者所進行的救國斗爭之所以屢遭失敗,中國人民之所以“于共和國體之下,備受專制統治之痛苦”,廣大人民群眾對之“若觀對岸之火,熟視而無所容心”是根本原因。他們由此認定,為了建立名副其實的共和國,必須根本改造國民性。“倫理問題不解決,則政治學術,皆枝葉問題。”他們提出了“破除迷信”的口號,號召人們“沖決過去歷史之羅網,破陳腐學說的囹囫”,以求得“思想的解放”。
激進民主主義者發動新文化運動,向封建主義展開了猛烈的進攻,目的是建立真正的民主共和制度。然而這種制度不僅在中國已成為了軍閥政客隨意玩弄的工具,而且在它的發源地歐美國家,也大大失去了當年的光彩。這就不能不引起激進民主主義者對于自己的奮斗目標產生懷疑并繼續去探索新的救國道路。正在這時,俄國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取得了勝利,它在先進的中國人民中產生了強烈的反響,并使他們有了新的認識。過去從來只有強國欺侮弱國,但蘇俄革命剛剛勝利,就宣布放棄在華的一切特權。這個事實促使先進的中國人把從來都是向西方學習的眼光轉向蘇俄,開始懂得應把中國的解放事業同無產階級革命運動結成聯盟。過去,從來都說英雄豪杰創造歷史,但俄國革命的事實是工農勞動大眾推翻了舊世界。這就有力地啟示了中國的激進民主主義者,使他們認識到以往新文化運動不問政治、不結合群眾的歷史局限性,促使他們到工農群眾中去尋找改造中國的力量。過去“社會革命”這個名詞在知識分子中并不陌生,但人們認為,只有在西方最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才有可能和必要進行社會革命。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打破了這個陳舊的觀念,證明了在資本主義不發達的國家,也可以不建立完整的民主共和國,而直接走社會革命的道路。俄國十月革命給黑暗的中國帶來了黎明的曙光,經過觀察和比較,那些堅決反對封建主義,而又對民主共和制度失望的激進民主主義者,拋棄了資產階級民主主義,傾向和選擇了馬克思主義。
(二)五四運動及其所形成的政治文化對中國政治發展的影響
政治文化是一個比較復雜的概念,可以理解為在本民族、本地區的歷史和現行的社會經濟、政治體系基礎上所形成的政治意識形態、政治心理和政治評價的總和。政治發展是指整個人類社會政治進化的一種狀態,是表示一個國家政治體系朝著合理化方向變遷的趨勢、程度和性質。包括政治文化的文化發展是政治發展的內在條件。而且,政治發展的主體是人,一定社會階級、階層的政治文化水平是影響政治發展的重要因素,政治發展需要一種先進政治文化作為精神動力支持。
五四時期的政治文化有著極為豐富的內涵,既包含著五四事件以前新文化運動所體現出來的反封建專制主義的民主和科學的精神,也包含著五四事件以后新文化運動體現出來的反帝國主義侵略、要求爭得勞動階級民主的社會主義精神。這種由追求資產階級的民主向追求社會主義民主的轉變;由追求抽象的反對封建迷信的科學向追求改造社會的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的轉化,構成了五四政治文化的基本特征。五四運動和由這個過程體現出來的五四政治文化,對中國的政治發展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1.對中國人民來說,五四新文化運動是現代化的思想啟蒙運動,這是比辛亥革命的政治啟蒙更深刻的啟蒙。這種思想的啟蒙推動著中國的政治發展,是中國走上近代化和現代化道路的前提。這個思想啟蒙運動實質上包含著相互銜接的兩個不同質的階段。一個是從1915年到1919年的反封建的啟蒙運動;一個是從1919年到1921年的科學社會主義啟蒙運動。具體而言,五四思想啟蒙運動對中國政治發展的影響體現在:
(1)五四新文化運動批判舊文化、提倡新文化是中國近現代政治發展的邏輯起點。
面對中國的內憂外患以及多次改革的失敗,中國的知識分子們掀起了新文化運動,他們將新文化運動視為“借思想文化以解決問題的途徑”。這個途徑所包含的基本信念是,文化改革為其他一切必要改革的基礎,亦即“要振興腐敗沒落的中國,只能從徹底轉變中國人的世界觀和完全重建中國人的思想意識著手。如果沒有能適應現代化的新的世界觀和新的思想意識,以前所實行的全部改革終將徒勞無益,無濟于事”。
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們首先向封建儒學開火,發起了猛烈的攻擊。陳獨秀揭露和批判了三綱五常的罪惡,指出“儒者三綱之說,為一切道德政治之大本”。在三綱的制約下,必然形成“民于君為附屬品”、“子于父為附屬品”、“妻于夫為附屬品”。“緣此而生金科玉律之道德名次,曰忠,曰孝,曰節,皆非推己及人之主人道德,而為以己屬人之奴隸道德也。”他堅信這種封建宗法的社會制度和倫理道德定要被毀棄:“破壞君權,求政治之解放也;否認教權,求宗教之解放也;均產說興,求經濟之解放也。”
他呼吁對陳腐丑惡的綱常名教加以討伐,以推動社會的進化,因為“由專制通知,趨于自由政治”乃是“立憲制之潮流”和“世界系之軌道”。20世紀中國的沉寐狀態已經被打破,“既不可閉關自守,則萬無越此軌道,逆此潮流之理”。“欲圖世界的生存,必須棄數千年相傳之官僚的、專制的個人政治,而易以自由的、自治的國民政治。”要真正實現民主,就必須徹底鏟除封建制度和文化。二者的調和、共處是不可能的,“蓋共和之憲制,以獨立、平等、自由為原則,與綱常階級制為絕對不相容之物,存其一必廢其一”
。他主張“輸入西洋式社會國家之基礎”,即“所謂平等人權之新信仰”,以取代“綱常階級制”
。
吳虞指出:“吃人的就是講禮教的,講禮教的就是吃人的。”“什么‘文節公’呀!‘忠烈公’呀!都是那些吃人的人設的圈套,來誑騙我們的。”“孝弟”是“二千年來專制政治與家族制度聯結之根子。”他反復強調舊禮教“把中國弄成一個制造順民的大工廠”
。
胡適盛贊吳虞是“‘四川省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并指出:正因為兩千年吃人的禮教法制都掛著孔丘的招牌,故這塊孔丘的招牌——無論是老店、是冒牌——不能不拿下來,捶碎,燒去!胡適在1919年12月發表的《新思潮的意義》一文中,針對當時輿論界關于新思潮運動的各種解釋和分歧,將自己的理解和對這一運動未來走向的希望,概括為“研究問題、輸入學理、整理國故、再造文明”十六個字。顯然,他對新思潮意義的這個概括,是以對“文藝復興”的上述理解(復興與再造)為核心的。在他看來反傳統是一種手段而不是目標,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實質是文藝復興,其目標乃是中國文明的“再生”。
魯迅1918年春問世的第一篇語體文小說《狂人日記》,將封建制度和觀念的本質歸結為兩個字——“吃人”,并批駁封建主義文化“只要從來如此,便是寶貝。即使無名腫毒,倘若生在中國人身上,也便‘紅腫之處,艷若桃花,潰爛之時,美如乳酪’。國粹之所在,也便可言”。他指出:“要我們保存國粹,也須國粹能保存我們,保存我們,的確是第一義。只要問他有無保存我們的力量,不管他是否國粹。”
這時的思想家們主要把攻擊的矛頭集中指向封建主義的正統思想——孔學。他們以《新青年》為主要陣地,以進化論觀點和個性解放思想為主要武器,猛烈抨擊以孔子為代表的“往圣前賢”,大力提倡新文化、反對舊文化。如果說,戊戌維新運動時期的維新派還是披著孔學的外衣去干那“離經叛道”的事業,而辛亥革命時期的革命也沒有從正面去觸動孔學的思想統治,那么,這時的思想家確是第一批自覺地向封建禮教提出全面挑戰的光榮戰士。封建倫理是中國封建政治經濟制度的基礎,通過批判孔學,動搖了封建正統思想的統治地位,這就打開了遏制新思想涌流的閘門,從而在中國社會上掀起了一股思想解放潮流。并進而為推翻封建政治經濟制度、建立民主制度奠定了基礎。總之,“到了五四運動,我們看見,碰到的問題已不是移用西學、西政就可能解決的,基本上是要以西方現代化來代替中國舊的文化,這就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基本意義”。
除此之外,五四新文化運動反對舊文化、提倡新文化是一種對世界各種文化、文明互相比較、檢討、融合的嘗試,以前中國的各種改良運動都只注意到本國的改革問題。但在五四時期,尤其是它的前期,有一部分居于領導地位的知識分子,甚至青年學生,提倡懷疑主義和理智地批判傳統和現狀,要檢討一切,采取古今中外各種文化之長而棄其短,企圖建立一個新文化或新文明。胡適就承認“西洋也有臭蟲”,但他指出西方的罪惡是孤立的事例,不能同中國“獨有的寶貝”相比,因為中國的“寶貝”既不是孤立的,也不是偶然的,而是中國傳統思想的典型產品
。陳獨秀也指出:“竊以無論何種學派,均不能定為一尊,以阻礙思想文化之自由發展。”
胡適進一步指出:“據我個人的觀察,新思潮的根本意義只是一種新態度,這種新態度可叫做‘評判的態度’。評判的態度,簡單說來,只是凡事要重新分別一個好與不好。仔細說來,評判的態度含有幾種特別的要求:一、對于習俗相傳下來的風俗制度,要問:‘這種制度現在還有存在的價值嗎?’二、對于古代遺傳下來的圣賢教訓,要問:‘這句話在今日還是不錯嗎?’三、對于社會上糊涂公認的行為與信仰,都要問:‘大家公認的,就不會錯了嗎?人家這樣做,我該這樣做嗎?難道沒有別樣的做法比這個更好,更有理,更有益的嗎?’尼采說現今時代是一個‘重新評估一切價值’(transvaluation ofallvalues)的時代。‘重新評估一切價值’八個字便是評判的態度的最好的解釋。”
康德說:“啟蒙精神是敢于認知!”反傳統主義是現代性的一個本質特征。現代社會日新月異的變化,思想上的根由就是反傳統主義。五四時期對傳統的批判,用“批判的態度”來重新評估一切啟發了一代中國人的理智,使他們能憑理智去辨別是非、善惡和一切社會價值,不盲目服從舊制度、舊信仰以及舊學說。這是一種“唯理主義”(rationalism),在這種唯理主義的基礎上才能有自然科學的發展和民主觀念的進步以及民主制度的建立。正是從這個意義而言,五四時期的反對舊文化、提倡新文化成為了中國近現代政治發展的邏輯起點。
(2)五四新文化運動提倡的民主和科學是中國實現政治發展的首要條件。
《新青年》雜志的創刊號吹響了新文化運動興起的號角。它在尊孔、復辟的一片緊鑼密鼓的喧鬧聲中,一開始就舉起了民主與科學的大旗,向封建主義發起了猛烈的進攻。陳獨秀指出:“要擁護那德先生,便不得不反對孔教、禮法、貞潔、舊倫理、舊政治。要擁護那賽先生,便不得不反對舊藝術、舊宗教。要擁護德先生又要擁護那賽先生,便不得不反對國粹和舊文學。”民主的內涵包括政治平等、經濟平等、社會平等等各個方面。政治平等是要求政治上的自由,要求民主、個性解放;經濟平等是要反對剝削、實行公平分配;社會平等是反對社會階級壓迫。陳獨秀主張建設“自定法度而自服從、自定權利而自尊重,即基于國民自覺與自動的真正共和立憲政府”,“拋棄數千年相傳之官僚專制之個人政治,而易之以自由、自治的國民政治”
。而國民政治必須以每個人的思想解放、人權平等觀念為基礎,“借方云者,脫離夫奴隸之羈絆,以完其自主自由之人格之謂也”
,并強調:“法律之前,個人平等也。個人之自由權里,見諸憲章,國法不得而剝奪之,所謂人權是也。”
胡適號召人們“把自己鑄成武器……把自己鑄造了自由獨立的人格”
。
科學的內涵除了包括西方的自然科學(所謂聲、光、電、化等)及其研究方法(如演繹、歸納、形式邏輯等)外,更重要的是宣傳一種人生觀不能離開科學法則的思想。所謂“新人生觀”就是“科學的人生觀”。陳獨秀闡釋科學的定義是:“科學者何?吾人對于事物概念,綜合客觀之現象,訴之主觀之理性而不矛盾之謂也。”他總結西方文明獨放異彩的原因時說道:“近代歐洲之所以優越他族者,科學之興,其功不在人權說下,若舟車之有兩輪馬。今且日新月異,舉凡一事之興,一物之細,罔不訴之科學法則以定其得失從違;其效將使人間之思想行為,一遵理性,而迷信斬焉,而無知妄作之風息焉。國人而欲擺脫蒙昧時代,羞為淺化之民也,則急起直追,當以科學與人權并重。”
20世紀的舊中國有兩大問題,一是社會制度的落后,一是科學技術的不發達。這兩大問題互為因果,制約著中國社會的進步與發展。科學與民主成為中國實現現代化首要的不可或缺的條件。五四時期,先進的知識分子所要解決的問題不僅僅局限在文化層面,而且是要救國,要“再造中華”,要實現中國的近代化、現代化,而要實現這些目標,必須引進“德先生”和“賽先生”。因此,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啟蒙思想家們認定“只有(德、賽)這兩位先生,可以救治中國政治上道德上學術上思想上一切的黑暗”。就民主和科學當時的直接指向來看,科學主要針對封建迷信思想的禁錮,要求發展包括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在內的廣義的科學理性精神,“五四時期的科學思潮的歷史意義并不在于提供了多少具體的科學知識,而在于思維模式的轉換,提供了新的運思方式”
。民主則主要是針對封建專制的壓迫,要求政治的民主,注重人民群眾的政治參與,更注重“輸入西洋式社會國家之基礎,所謂平等人權之新信仰”
,并且要求“經濟的民主”、“社會的民主”。五四提出的“科學”與“民主”,根本上指明了中國現代化的主要動力與方向,但這里涉及的不止是中國現代化問題,還涉及中國要什么樣的“現代性”,或什么樣的現代文明的大問題,這是中國現代化特有的問題,也是世界的現代性的普遍問題。所以五四新文化運動提倡的民主和科學是中國實現現代化的首要條件,也是中國近現代政治發展的首要前提。
(3)五四新文化運動反對舊文學、提倡新文學的文學革命是中國近現代政治發展的重要基礎性工作。
五四新文化運動提倡白話文,反對文言文。胡適指出:“我們認定文字是文學的基礎,故文學革命的第一步就是文字問題的解決。”胡適鼓吹語言變革的同時,率先就新的詩體做了嘗試,還撰文介紹了所謂“橫截面”式的短篇小說的現代體裁
。在反對文言文、提倡白話文的基礎上,五四新文化運動進一步提出文化革命,主張打倒貴族文學,建設國民文學;打倒古典文學,建設寫實文學;打倒山林文學,建設社會主義的文學綱領。這看起來是一個文體的變革問題,但是“由于中國的書寫文化一向是上層階級借以獨享中國文化成果維護其社會統治地位的工具之一,文體改革后可能辦到的普及識字便成為中國革命的一個基本問題”
。文學革命為普及文化創造了前提,而普及文化乃是政治發展重要的基礎性工作。文學革命“導致過時的文言文和舊的陳腐文學的迅速衰落”。“文學因此而變得與生活和社會現實更為接近,同時也受到更為廣泛的歡迎。新文學的這種自然主義和社會主義傾向,在以后的年代里對中國青年的思想和心理發展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正是在這些意義上,文學革命應被承認在現代中國的思想和社會政治改革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五四所提倡、推廣的白話文運動,使白話文成為全國人民的主要言論表達和人與人之間溝通的媒體。這一成就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一般人的想像和評估。因為不同的表達方式,一定會影響到推論方法、思想內容,以至對人、對事處理的態度和日常生活等等。這是中國人一次極大的變革和轉機,不僅牽涉到學術研究的發展和新文學的建設。這點恐怕連當時提倡的人都沒有預計到,也許后來也還沒有充分了解到。五四的文學革命是一場完整而深刻的革命,不僅指它包括著從語言到文體到思想觀念的各個方面的變革,更在于這場革命的倡導者是從現代的、全新的角度重新審視文學,按照現代的要求再造文學,上述的語言、文體、思想觀念的變革,無不貫穿著這樣的歷史要求,凸顯出現代化的歷史特征。因此,五四的文學革命實際上是中國近現代政治發展的重要基礎性工作。
(4)1919年到1921年的科學社會主義啟蒙運動推動了獨具中國特色的新民主主義政治文化的日益成熟和發展,并進而推動了中國的政治發展。
1917年,隨著十月革命的爆發,科學社會主義傳到了中國。而1919年巴黎和會上列強對中國的瓜分與蘇俄對中國外債的放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中國具有初步共產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李大釗等很快掌握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革命精神,并開始宣傳科學社會主義。李大釗發表《法俄革命之比較觀》、《布爾什維主義的勝利》等文,大力謳歌俄國社會主義革命,宣傳科學社會主義。李大釗等初步運用馬克思主義觀點分析中國革命問題得出了一系列正確結論,并且通過《新青年》、《每周評論》、《國民》等進步刊物,向廣大知識分子進行宣傳。這樣,十月革命和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影響,就迅速地深入了群眾,具有初步共產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隊伍就逐步擴大了。毛澤東、董必武、惲代英等大批知識分子接受了共產主義思想。1917年到1921年后期新文化運動在中國廣大人民,主要是知識分子階層中起到了科學社會主義啟蒙作用,這些知識分子在中國以后的社會主義革命中成長為領導者與中堅力量。
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使中國的政治文化結構發生巨變,形成中國傳統政治文化、馬克思主義政治文化和西方民主社會政治思潮爭鳴的局面,其中,勢力漸長的社會主義政治文化與西方民主政治文化聯合起來,向封建政治文化猛烈沖擊。而馬克思主義政治文化和中國國情的具體結合,推動了獨具中國特色的新民主主義政治文化的日益成熟和發展,并進而推動了中國的政治發展。
總之,由于五四前期的新文化運動的宣傳,在中國的思想界和知識青年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動,并由此開始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文化革命。它與封建主義思想體系徹底決裂,對封建的倫理道德、迷信觀念和宗法制度進行了無情的批判,在文化思想領域燃起了啟蒙的火炬,使人們受到了民主主義的熏陶。這就促進了人們的思想解放,喚起了人們對國家命運的關心,使他們清楚認識到學習科學思想的必要性。民主與科學的旗幟豎立以后,中國在許多方面出現了巨大的變化和進步:通俗易懂的白話新國語的形成,為國民素質的提高、社會的進步、文化的發展開通了無數法門;新文學的誕生,為廣大群眾提供了精神食糧;新學術范式的建立,為活躍中國文化創造了前所未有的機會;科學態度、科學精神的大力提倡,為掃除愚昧與迷信、發展科學與技術做了思想上的準備;整理國故、翻譯西書更是融匯中西,使西方資本主義的進化論和人文主義思想大量移入中國,成為中國知識界的共識;提倡女子解放、女子教育、男女平等、婚姻自主、家庭教育、慈善事業更是移風易俗,使中國人民開始逐漸擺脫封建教條統治的枷鎖。隨著新文化運動的發展,一批激進的民主主義者突破資產階級民主主義的藩籬,找到馬克思主義,開始用馬克思主義作為觀察國家命運的工具。新文化運動的發展為科學社會主義在中國的傳播開辟了道路。正如毛澤東所說的,“自有中國歷史以來,還沒有過這樣偉大而徹底的文化革命”。
有人認為五四新文化運動是一場文藝復興,但有很多學者認為五四運動更類似18世紀歐洲的啟蒙運動,認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精神源于啟蒙運動:(1)喚醒當時中國青年反抗舊禮教,可以說是受啟蒙運動反抗當時歐洲舊制度的啟發;(2)五四新文化運動提倡科學方法,是受啟蒙運動時代唯理派哲學思想的啟發;(3)五四新文化運動主張民主,是受啟蒙運動時代社會契約論和三權分立學說等政治哲學思想的啟發。由五四新文化運動所觸發的國民革命運動,也無異于由啟蒙運動而產生的法國大革命。
思想的啟蒙確是五四的最大象征之一。陳獨秀說:“自西洋文明輸入吾國,最初促吾人之覺悟者為學術,相形見絀,舉國所知矣;其次為政治,年來政象所證明已有不克守缺抱殘之勢。繼今以往,國人所懷疑莫決者,當為倫理問題。此而不能覺悟,則前之所謂覺悟者,非徹底之覺悟,蓋猶在惝恍迷離之境。吾敢斷言曰:倫理的覺悟,為吾人最后覺悟之最后覺悟。”因此,陳獨秀和一班五四思想家們希望打破束縛了中國人幾千年的“君道臣節、名教綱常”,解放作為一個人的個性,通過把“德先生”(民主)和“賽先生”(科學)兩位請進來實現中國文化的徹底現代化以最終實現中國的現代化。啟蒙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主旨。歷史證明了中國問題的癥結不只在科學、政治制度等等枝節的革新,而在于整個文化體系的全面改造。中國思想觀念的變革重于物質和社會政治的改造。
在現代科技的強烈沖擊下,每一種文化(包括西方在內)都曾經經歷過一個“傳統”與“現代”相互激蕩的歷史階段。而如何從傳統進入現代,如何實現現代化,如何實現政治發展,首要的就是人的思想的啟蒙,所以,五四新文化運動是現代化的思想啟蒙運動,這是比辛亥革命的政治啟蒙更深刻的啟蒙。這種思想的啟蒙是中國走上近代化和現代化道路的前提。
政治發展是一個全面、系統的概念,它包括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各方面的發展,而思想文化的發展是政治發展的一項重要內容。從各國的政治發展史來看,先進的文化思想的指導對政治發展起著重大的作用。中國的五四運動的思想啟蒙也正是起著這樣的作用。一方面,五四運動從一定程度上解除了封建思想對廣大人民的禁錮,宣傳資本主義道德觀,為人民接受較封建主義先進的資本主義思想,并進而接受最先進的科學社會主義思想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在五四以后,中國產生了完全嶄新的文化生力軍,這就是中國共產黨人所領導的共產主義的文化思想,即共產主義的宇宙觀和社會革命論。五四運動的真諦,倘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由于有了共產主義思想體系作指導,先進的知識分子開始了呼喚、宣傳、塑造無產階級和勞動群眾充任統治階級的社會主義新文明。另一方面,五四運動前中國雖然廢除了統治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君主制,但民主共和制在中國并不能真正實行,“尊孔復辟”大為流行,究其原因就是封建思想在作祟。五四運動從一定程度上清除了人民腦中的封建余孽,對喚起人民的革命覺醒,為中國廣大人民投入革命,為舊民主主義革命向新民主主義革命過渡打下了基礎。
然而,五四運動這場“現代中國的思想革命”在嘗試將中國引向現代化道路的同時,也給中國的政治發展帶來了負面的影響,即五四的急進反傳統思想使中國在為走向現代化而塑造新文化體系的同時與傳統文化發生了斷裂。實際上傳統中盡有與現代化不止不相沖突,亦且可以成為現代化的助力與資源的成分,世上可以有不同形態的“現代化”,但絕不存在“沒有傳統的現代化”。
梁啟超在1922年的《五十年中國進化概論》中,把中國人思想逐漸西化的過程分為三期。第一期,先從器物上感覺不足。這種感覺始于鴉片戰爭給中國的震撼,曾國藩、李鴻章覺得要改變中國的落后狀況,堅船利炮是根本,于是福建船政學堂、上海制造局等漸次設立起來。第二期,是從制度上感覺不足。甲午戰敗使康有為、梁啟超等人開始思索中國衰敗的癥結不是簡單的器物層面的不足,而是政制不良。所以他們試圖以“變法維新”來挽救中國。然而他們的政治運動以失敗而告終。第三期,便是從文化根本上感覺不足。民國建立后,我們照搬西方的政治制度,然而我們所希望的民主和富強并沒有出現,反而出現了尊孔復辟的倒退,“于共和國體之下,備受專制政治之痛苦”。于是,有志之士開始廢然思返,覺得社會文化是整套的,要拿舊心理運用新制決計不可能,漸漸要求全人格的覺悟
。五四的先賢們意識到專制政治和傳統文化思想存在著內在的同構性,因此,他們認為,要進行變革,就要率先向傳統文化挑戰,就要對國民進行思想啟蒙:要建立“自由的自治的國民政治,非將國民腦子里所有反對共和的舊思想一一洗刷干凈不可”
。因而,在他們的眼里,“雖祖宗之所遺留,圣賢之所重教,政府之所提倡,社會之所崇尚,皆一文不值也。”
在這樣的理論指導下,一切傳統的思想和價值觀,一切“圣賢教訓”和社會公認的“行為和信仰”,都被新文化運動者作為靶標。
新文化運動沒有全盤否定中國傳統文化。古代文學藝術大部分都受到推崇,特別是小說、白話文學等更得到前所未有的很高的評價。諸子和佛學的研究在深化,它們應有的地位也得到了恢復。以儒學來說,在指出其價值觀念不適應現代社會生活的同時,也沒有全盤否定其在歷史上的作用。陳獨秀等人嚴厲批判三綱,對道德觀念仍有所肯定。但五四對中國文化的重估,卻是走上了急進的反傳統道路,在五四一代的精英層的思維中,中國的文化傳統是中國現代化的阻力與障礙,把“傳統”與“現代”看成對立性的兩極,因而批判傳統常變成“打倒”傳統,并且成為一種風尚。以至于五四以來的反傳統風氣越到后來越發展成“一犬吠影,百犬吠聲”的情況
。克拉孔(Clyde Kluckhohn)曾指出,一個社會要想從它以往的文化中完全解放出來是根本不可想像的事。離開文化傳統的基礎而求變求新,其結果必然招致悲劇
。五四開創的急進反傳統的道路,對中國政治發展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文化大革命”中可以找到它的深刻烙印,甚至20世紀80年代還有人高呼“全盤西化”,這種思維模式、變革道路使中國近一個世紀以來的失誤和成就一樣巨大。
事實上,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民族以脫離自己傳統文化的方式來構建現代文化主體意識。“西化”并不等同于“現代化”。正如艾森斯塔特所指出的,這一分別往往使得膚淺的讀者發生一種嚴重的誤解,即以為現代社會和它本身的傳統之間不存在建設性的關系。事實恰恰相反,“現代”一方面突破“傳統”,另一方面也同時繼續并重建了“傳統”。沉重的歷史告訴我們:必須告別一切形式的左或右的激進主義和烏托邦,破除對歷史進步的迷信,在一個開放的社會中,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構建一個多元的、包容的、既有“全球性”又有“中國性”的現代文明,只有這樣才能推動中國政治、經濟、文化的發展,才能使中國走上健康的現代化道路,并最終建立現代文明秩序。
2.五四運動為中國的政治發展造就了一批新人和先進分子,他們成為以后中國革命的領導和中堅力量,為以后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和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到來做了干部上的準備。
從反封建主義到社會主義這個認識上的轉變在歐洲曾經經過幾個世紀才實現,在特殊的歷史條件下,在中國竟在短短的幾年之內就跨越了。這說明了世界的形勢和中國的形勢變化之大、變化之快,也說明了中國先進知識分子的早熟。五四運動的最大成就是在中國造就了一批全新的人,即具有現代思想的先進知識分子。這是中國從1840年以來所進行的一切爭取現代化的努力所取得的最寶貴的進展,是中國這塊古老的土地在沐浴了新文化的陽光、雨露之后所綻開的最美麗的花朵。在反封建的新文化運動中,中國成長起了一批具有先進思想的知識分子。他們是以李大釗、陳獨秀、魯迅、胡適、吳虞、錢玄同、蔡元培、劉半農為代表的一批先進知識分子。他們大多受西方資產階級思想影響,強烈地反對腐朽的封建文化和政治制度,宣傳西方的價值觀、道德觀和政治制度,是反對封建思想的領頭人。以他們為代表的新的知識階層是中國走向現代化的道路上的一切新的政黨、新的政治領袖、新的軍人或軍事家,以及新的科學家、實業家、文學藝術家、教育家等等真正的搖籃,是中華民族的精華。如果沒有這樣一個階層,尤其是其中的共產主義知識分子,現代中國政治發展的一切進步都是不可能的。雖然他們從覺悟上分為不同的層次,并同社會階級之間結成不同的關系,使他們的歷史作用受到了不同的影響,并引起了知識階層內部的沖突,但是不管是哪個層次上或哪一部分的知識分子,在中國現代化的道路上他們都還是發揮了應有的作用,推動了各層次知識分子共同發揮作用的接力運動。而走在最前列,發揮歷史作用最大、最長久的自然是中國的共產主義知識分子。
中國知識階層在政治發展中的作用集中表現在他們充當中國各階級,主要是各革命階級的政治領袖和干部方面。這種狀況大大地影響了中國社會各階級之間的關系及其力量對比。這首先造成了廣東革命政府時期的北伐戰爭中各革命階級的聯合,使得革命力量大為壯大,從而在打擊反動軍閥勢力、農村封建勢力和帝國主義勢力方面都取得了重大的勝利。而在1927年4月、5月之后,由于一部分政治家被帝國主義、封建勢力和大資產階級拉攏,背叛革命并成為反動勢力的政治領袖,使革命力量遭到重大損失,改變了革命與反革命的力量對比。而以中國共產黨人為代表的另一部分知識分子,在共產主義世界觀的指導下,深入到群眾中去,進行馬克思主義的宣傳和組織工作。五四運動后期,以李大釗和陳獨秀、毛澤東、蔡和森、董必武、瞿秋白、鄧中夏等人為代表的一批先進知識分子在學習和宣傳馬克思主義的過程中,成長為馬克思主義者。他們投身到工人運動中,成為工人運動的領袖,創立了中國共產黨,然后又代表工人階級深入廣大農村,發動受壓迫、受剝削最深重的貧苦農民,從而動員起中國社會最大的革命潛力,展開了新式的農民戰爭,使革命與反革命的力量發生了重大的變化,直到奪取全國政權、贏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除一些早逝的啟蒙思想家和革命烈士外,許多在五四時期的先進青年,如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等都成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締造者或開國元勛。他們不僅是五四時期和整個新民主主義時期的風流人物,而且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初期的風流人物。所有這一切都說明,五四運動的兩個啟蒙運動中所造就的知識分子在中國走向現代化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歷史作用。五四運動對于中國政治發展具有重大歷史意義。
3.五四事件振奮了民族精神,工人、學生、商人結成了反帝統一戰線,顯示了民眾的力量,并形成了一種大眾的政治文化,正是這種大眾的政治文化推動了中國近現代的政治發展。
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北洋軍閥的黑暗統治,地主、資產階級對廣大工人、農民的殘酷剝削使中國各種矛盾激化。而1919年5月1日,“巴黎和會”上中國外交失敗的消息終于促成了五四愛國運動的總爆發。五四運動是以進步知識分子為領導,愛國學生為先鋒,廣大工人、商人及各階層群眾廣泛參加的運動。五四運動中,進步知識分子走到了最前列,奔走呼號,發揮了思想上、組織上和政治上的重要作用。陳獨秀、李大釗等利用《每周評論》發表了大量的文章,從思想上指明了運動的方向。他們還親自走上街頭散發《北京市民宣言》的傳單,走到了現實斗爭的最前沿,陳獨秀就是因此而不幸被捕的。毛澤東后來指出“陳獨秀是五四運動的總司令”。
五四運動中,廣大愛國學生是先鋒隊,全國的知識分子與之匯成浩蕩的革命洪流。5月4日,北京13所高校3000多名學生,匯集天安門,高呼“外爭國權,內懲國賊”,“拒絕和約簽字”,“抵制日貨”等口號,大聲呼吁“取消二十一條”、“還我青島”,并進行聲勢浩大的示威游行。5日,北京學生舉行總罷課,天津、上海、長沙、濟南、廣州、南京、杭州、開封、南昌、成都、西安、安慶等地的學生也紛紛集會、示威游行、罷課以支持北京學生的反帝愛國斗爭,反帝愛國運動席卷全國,形成了以北京為中心的空前的革命洪流。由于北洋軍閥政府大肆逮捕學生,激起了全國各階層群眾的極大憤慨。6月5日,為抗議北洋軍閥政府的暴行,聲援北京愛國學生運動,上海內外棉第三、第四、第五紗場工人率先全體罷工,接著全市各行各業的工人舉行罷工、游行示威,顯示了工人的巨大力量。而這次罷工的意義不在于經濟上造成的后果,而在于其性質,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政治性和愛國性的罷工,工人罷工的目的不是為了增加工資和改善待遇,而是對中國政府和日本政府提出抗議。上海工人的罷工和游行推動了學生罷課、商人罷市,迅速形成了“三罷”斗爭高潮。上海人民的愛國斗爭,促成了全國范圍的革命高潮。從6月3日開始,不到一星期,工人罷工、商人罷市、學生罷課的運動遍及全國22省的150個城市。五四運動把中國的工人階級推上政治舞臺,并且在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結成了工人、學生、知識分子、商人的全國范圍的愛國反帝統一戰線。這一運動的驚人之處在于它是由知識分子領導的,并且他們在反帝的政治綱領中一并提出了科學和民主的新文化思想以及新愛國精神。中國的學生階層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多地自動承擔了為中國命運操心的責任。他們甚至通過學生組織深入到農村老百姓當中去,使學者在一項共同事業中同農民發生接觸。這對中國的政治發展有著深刻的意義。因為工人階級是以后中國革命的領導力量,而包括工人、學生、知識分子、商人的廣大人民群眾是中國政治發展的動力,是中國革命的基礎。沒有他們的積極參與,任何的革命都不能成功,中國也將處于政治發展的停滯狀態。在五四運動之前,中國的工人階級深受剝削卻不敢反抗,商人、小資產階級既愛國卻又害怕損失利益,處于觀望狀態,五四運動使中國人懂得了“他們的力量在于組織起來”
。
在全國人民特別是工人階級罷工斗爭的強大壓力下,6月6日、7日,北洋軍閥政府被迫釋放了全部被捕的學生,并公開道歉。10日,又撤銷了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三個親日派賣國賊的職務。6月28日,迫于廣大人民的壓力,中國派往巴黎和會的代表又違背了賣國政府的指令,正式發表聲明拒絕在“和約”上簽字,實現了五四運動的直接斗爭目標,取得了五四運動的勝利。五四運動作為一種政治實踐,極大地振奮了民族精神,猛烈地震動了帝國主義和中國頑固的統治集團,顯示了以先進知識分子為領導的工商學農的愛國反帝統一戰線的巨大力量。五四愛國運動是一次真正的、偉大的群眾運動。“它帶著辛亥革命不曾有的姿態”,地無分東西南北,人無分男女老幼,所表現出來的愛國主義激情,在中國歷史上實屬罕見。正如張聞天所說的:“五四運動要算是行將來到的中國大革命的序幕,啟導廣大人民的覺悟,準備革命力量的團結,這是五四運動最偉大的功績。”
總之,“五四運動實際是思想運動和社會政治運動的結合,它企圖通過中國的現代化以實現民族的獨立、個性的解放和社會的公正”,“它所促成的主要是思想的覺醒和改革”,“這種思想的覺醒和改革進而促進了各種社會、政治和文化的變革”。可以說,五四運動揭開了中國現代政治發展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