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啊！”

意識陷入黑暗之中，有人在低語。

就像是萬蟲啃食身體，每一層血肉都被翻開，痛覺從開始激烈的反抗到逐漸變得麻木起來。

身體不停地被拉扯，靈魂承受著烈火一般的灼燒。

好想用手指把身體把皮膚刮下來，血淋淋又如何？

“填滿！必須被填滿！”

有人感覺到，有個地方缺失了，那個地方很空洞。

是什么，是肉！

“為什么？”黑暗中，有人在哭泣著。

“為什么一定要是我！”那道身影分不清模樣，黑漆漆一團，勉強能分辨出是個人形，他用手抓住腦袋瘋狂吶喊著：“為什么？一定是我死！？”

意識空間外。

沒有人會留意自己腳下的尸體，修士們依舊奮力舉起自己手中的刀劍揮舞著，雙眼通紅，嗜血而歡。

俞寒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大地上，胸口的血窟窿不知什么時候已然干涸，但血腥味籠罩著他整個身軀。

沒有人發現，一團黑色的物質在那拳頭大小的血窟窿上下交織著。

在黑色物質的催生下，從窟窿正中心閃過一道紅光，緊接著，血肉翻騰而起，一個又一個血泡沿著被利劍洞穿的肉壁肆意鼓起，然后又迅速消散。

若有人注意，就能發現本該被徹徹底底粉碎的心臟處，有血肉憑空間生成，觀其模樣，竟是人類的心臟！

血肉復原的時間很快，幾個呼吸間便恢復了原狀。

除了皮膚依舊未長成，開始逐漸停止流通的血液已經重新恢復了活力，經由剛剛生成的全新心臟推動到身體到各個部位。

但重生還在繼續！

斷裂的皮膚開始活動了起來，由殘缺的圓形逐漸向中心生長開來。

僅僅在一個眨眼間，皮膚的重塑就已經完成。

完好如初，竟與周身其它部位的顏色如出一轍，不似新生血肉，詭異至極。

死者蘇生，這般景象，要是落在這幫修士眼中，同樣也得大吃一驚，怕不是得直呼妖魔降世。

還好此地廝殺異常激烈，也沒有在意這怪異的一幕。

當皮膚也恢復光澤后，俞寒蒼白的面孔逐漸恢復了紅潤，若不是身旁大攤的血跡，怕沒人會相信這已經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了。

心臟重新跳動起來，脈搏正常，呼吸順暢。

在一切恢復正常的一瞬間，俞寒的表情突然變得扭曲起來，他不自覺用雙手抓住心臟位置，冷汗直流，如經歷了萬般痛苦。

呼吸逐漸急促起來，毫無律動可言，俞寒的嘴巴更是止不住地哆嗦。

猛地一瞬間，俞寒緊閉的雙眼陡然睜開，血絲密布了眼白，披頭散發如一尊鬼怪。

他顫抖地松開抓著心臟處的雙手，顫巍巍放在自己的眼前。

“我…我我還活著？”俞寒喃喃自語。

可先前被一劍洞穿的感覺是那么真實，那種痛楚深入骨髓，連帶著靈魂都跟著顫栗。

死亡，真的已經來過了。

俞寒躬著身軀，抬頭細看，胸口處無半點傷痕，但染紅的破碎衣裳卻能證明眼前發生過些什么。

“原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他起身雙眼失神地望向四周，依舊是開始那般景象，只不過是身邊又多出了幾具莫名的尸體。

再向自己身旁看去，俞寒發現了一具自己熟悉的尸體，白袍染血，滿臉驚愕。

尸體依舊流淌著血液，俞寒附身摸過去，尸身卻早已冰冷無比。

這具尸體的主人，前一刻還在與自己交談，雖無奈，雖滿臉不耐煩，雖然俞寒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他確確實實曾經活過，甚至還用過行動告訴過俞寒：我會保護你！

但不過一剎那之后，一人成為了死人，一人成為死人又活了過來，陰陽終是兩隔開。

“死了？”俞寒失聲笑道，語氣哽咽，“這樣死了？”

“喂！老兄，你別嚇我！這才多久，你就死了？”

“小說里的反派至少也要活過三章，你怎么可能現在就死了。”

“明明…明明…”

俞寒失魂落寞，口齒逐漸不清，跪坐在白袍少年尸體旁，喃喃自語。

他突然抬頭望向天空，裂開嘴笑道：“沒錯！這一定是做夢，對，這只是一場夢。”

“快！快啊！快點讓我醒過來！我不想修仙了，上班族也挺好的，平平安安，能活下去救好了。”俞寒的語氣急促了起來，微風吹過他凝著細小血塊的發絲，狀如瘋魔！

“平凡的生活也不是不好嘛，嘿嘿，哈哈哈！”俞寒又低下腦袋，癡笑著。

不遠處，一黑袍男子壯年男子長劍抖出一道劍花，身影翩若蛟龍，幾招急轉直下，而在其對面的白袍青年很快便招架不住，額頭遍布汗水，只得苦苦抵擋。

黑袍男更加得意，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游刃有余間又把速度往上提了幾分。

鏘！鏘！鏘！

短兵對接間，火花四濺，劍氣愈進。

只見黑袍男一個變招，劍尖鉆過白袍青年防御中露出的空擋，直取白袍青年的首級。

暗道一聲不妙，但礙于對方動作太快，顧不得太多，劍還未穩，又只得將劍身下壓，防住那致命的一劍。

黑袍男力度極大，又運行其法門，氣息自轉，劍勢不可阻擋！反觀這名古月派的弟子，在黑袍男的幾番攻勢下，早就是強弩之末，連劍都握不緊了。

“叮！”

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兩人耳旁，黑袍男的笑容越發詭異殘忍，白袍青年則是大驚失色，手里的劍早已不知飛往哪去了。

巨力將白袍青年推開三尺之外，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在了潮濕的地上，臉上驚恐無比。

“劍呢？！”白袍青年一回頭，卻找不到自己的佩劍，看著黑袍男子一步步逼近，忙不迭用手作腳滾爬著想要逃掉。

“想要去哪？”語氣溫和，但傳到白袍青年耳里卻如同上古魔神的低語，催人致死，“古月派的，你哪也去不了！”

白袍青年驚慌地回頭一看，不知什么時候黑袍男子已經來到身旁，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劍，面露微笑，隱約中能看見瞳仁冒出紅光。

刷！

在白袍青年眼中，只見一道白光閃過，視線便逐漸上升，在視線消磨之際，瞥見黑袍男子張狂大笑著，而他的腳下則是自己的身體，其頭部早已消失不見。

“廢物！古月派的都是一群廢物！”黑袍男子咒罵著，拂袖擦了擦劍身的血跡，而余光不停地在四周轉悠。

他，在搜尋著下一個獵物！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一個人，那個跪坐在一具尸體旁邊的人。

看著他顫抖的肩膀，很明顯這是一個活著的古月派修士。

黑袍男子眼神一閃，低語道：“不愧是古月派，在這種生死存亡之際還能為自己的同伴哀悼，哈，真是好善良啊，也罷，就讓我送你們一起去團圓。”

擦拭過劍刃，黑袍男子右手提劍，一步一步走向那跪坐男子，離得越近，越是能感覺到他臉上的那份雀躍。

殊不知危險已經降臨的少年，已經沉溺在著的世界中，瘋言亂語著。

“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嘿嘿！活下去！”

“必須活下去，活著！不想死！”

站在離少年一尺的距離外，黑袍男子能清晰聽到他的話語，臉上泛出怪異的神色，不過，很快這份不該存在的情感就被他壓了下去。

在這里，殺伐即正道，一切毫不相關的想法都有可能致他于死地。

黑袍男子不修慈悲之心，他望著少年的背影，咧嘴笑道：“殺了你們，我才能活下去啊！”

不再猶豫，手中長劍出聲前已遞出，面對戰意盡失的古月派修士，黑袍男子沒有想太多了，只刺出了很隨意的一劍。

“噗嗤！”

利劍瞬間洞穿了俞寒的左肋骨，鮮血順著劍尖流了下去。

黑袍男子笑的更加開懷，將長劍抽出，鮮血灑在半空之中，俞寒悶哼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痛！好痛啊！”

又是這種感覺，痛楚瞬間讓俞寒清醒了過來，他微微側過頭，眼底倒映出一個黑袍男子的身影。

那黑袍男子眼神冷漠，手中握著的長劍還滴落著自己的鮮血。

“你也要殺了我嗎？”俞寒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低聲問道，“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每吐出一個為什么，眼中的血絲便多了幾條，直到最后已經是用吼著出來的。

黑袍男子面露不屑，一腳踏在俞寒的肚子上，俯下身道：“原來是已經瘋了，就讓我勉為其難送你一程好了，古月派修士，也不過如此，心智如此之差，有何大道可言？”

緊接著，黑袍男子將腳放下，手中又想遞出一劍，欲取走俞寒的項上人頭。

幾乎沒有動用體內靈氣，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劍，無任何鋒芒。

本以為就能這樣取走一位古月派修士的性命，可令黑袍男子沒想到的是，一只沾滿血跡的手握住了劍身。

剎那間，俞寒已經坐了起來，而抓住劍身的，正是他的左手。

劍鋒瞬間劃破手掌，可是俞寒渾然不知，他緩緩起身，直愣愣看著黑袍男子，右手間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握住了一柄劍。

那是白袍少年扔給他的劍，叫他拿好。

“活下去，殺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