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般多久回一趟她父母的家?”高巖問道,“就是城西的那個‘玉宗花店’?”
“沒有特殊的情況,每個星期都會回去一次吧。”李季元回答地很干脆,繼而又補充道,“我這邊離雙方父母的家都挺近的,一般周五就不回驛城了,直接回自己的父母那里,然后周六在和杜若云到她父母家會合。”
“不用去花店里幫幫忙什么的嘛嗎,我聽說那里的生意挺不錯的?”
“那些東西我也不懂,再說他們也不怎么讓我們做事。”李季元回答道,“每次也只是回去和他們一起吃一頓飯,探望一下,在一起待不了多長時間。”
“周六回去為什么弄得這么匆忙,怎么不在那里住一晚上喃?杜若云是家里的獨女,家里的房子也很寬裕,按理說他們應該會給你們備有單獨的房間吧?”高巖感到有些奇怪地問道。
“有房間的。”李季元面露難色,吞吞吐吐的說道,“杜若云她覺得住在那里也不是很方便。”
高巖這時突然想起了那天查看案發現場的情景,那時候他發現杜若云家客房里的床上被單之類的用品都是齊備的。現在他大概知道了其中的原由,杜宗三和陳玉蓮并不住在那里,否著也不會杜若云出事快一個星期了也沒有發現。看來杜若云和李季元雖然結了婚,但是兩個人一直是分床睡的,只有這樣杜若云才會覺得住在父母家里不方便。陳玉蓮一直希望杜若云和李季元能夠早點有個孩子,按照她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允許兩人分床睡這種事情發生的,杜若云了解她母親的性格,并不想因為這件事和父母再起爭執,選擇回驛城住是她最簡單有效的選擇。
“我還有一個問題?”高巖喝了一口水神情顯得有些遲疑的問道。讓他遲疑的是他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對內心敏感脆弱的李季元來說可能是一種折磨。
“有什么事情你就問吧,既然是你們想知道的,我就現在不對你說,后面也得和周警官說。所以不管你今天是以什么樣的身份來找我,目的我清楚,都答應和你見面了,也就沒有什么可以隱瞞的,再說也沒有什么事值得隱瞞,你想問什么就問吧。”面對高巖的遲疑,李季元這時反而顯得更加豁達。
“恩,我明白。”高巖對李季元這會表現出的坦誠感到有些敬佩,他繼續說道,“你們結婚也有一年多了,按照你們兩個的年紀怎么還沒有要一個孩子喃?”
“這也不是一件急得來的事吧。”李季元并沒有正面回答高巖。
“你們之間的夫妻生活是不是不太正常啊?”高巖見李季元有些回避便只好拋出出了更加尖銳的問題。
“什么?”李季元神情驚訝至極,他不敢相信高巖竟然會這么直接的問自己這樣隱晦的問題。
“我是說你們分床睡多久了?”高巖察覺了李季元的驚訝,換了一種比較含蓄的方式問道。
感到再也無法回避之后,李季元不禁渾身一顫,他并沒有馬上回答高巖而是臉頰不自然的紅了一陣。也許這個問題對他來說確實太殘忍了,高巖在心底里也對他產生了一絲同情。這樣的問題對于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難以啟齒的,高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多給李季元一點時間。
“你是怎么知道我們分床睡的?”李季元說著朝房間另一頭的小姑娘看去,確認小姑娘依舊帶著耳機并沒有在聽他們的談話之后才慢慢回過頭來,他見高巖一臉正經的樣子便放棄的爭辯,壓低了聲音支支吾吾地說道,“怎么,怎么算是正常?”
“這個我也不好說。”一時間之間關于這個問題高巖確實無法給他一個具體的標準,“你不是說你們在準備要孩子嗎,至少不能影響這件事吧?”
“那,那就是正常了。”李季元不自信的說道。
“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再具體一點嗎?”高巖試著問道。
“杜若云和我的年紀都不小了,加上她的父母一直都希望我們能盡快有一個孩子。所以每個月,每個月她會看準時間,我們,我們會有那么幾次吧?”說著李季元的頭比之前低得更低了,就像是剛剛被人狠狠地羞辱了一番而無地自容。
高巖聽完輕輕點了點頭,心里卻無比的沉重,李季元和杜若云都可悲的在為別人活著。他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像是在等待著高巖的宣判,高巖知道再說下去對李季元來說就真的太殘忍了。況且自己已經從他這里證實了許多事情。
面對高巖的沉默,李季元心里忐忑不安卻一直沒有敢抬起頭來,或許自卑的他在心里太害怕抬頭便看到高巖嘲笑他的眼睛了。剛才的問題對李季元來說有太多的不堪和疼痛,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回答高巖,他的心里經過的激烈斗爭難以想象,那一陣臉紅之后的平復,不亞于臺風過后樹梢上被折斷卻不愿落下的椏條。
如果在這樣尷尬的時候結束談話,高巖覺得自己就太過于自私了。至少得寬撫一下李季元的情緒,一個人的情緒平復需要過程,就像臺風之后的天空需要殘云掃地般地劃過才能重現蔚藍。
“我看他們都去吃飯了,真的沒有耽誤你吃飯吧?”高巖聽著外面那些工人吃飯的動靜越來越小想來都已經結束了,便隨便問道。
“沒事的。”李季元仍舊低著頭說道,“我們是輪流用餐的,現在離最后一批結束還有點時間。”
“哦!”看來這里用餐的方式與高巖想象的一樣,便轉而說些盡可能輕松的話題,“聽說杜若云出事之后,你是從廣州的家具會展上趕回來的,廣州那邊的事情應該還沒有結束吧?”
“結不結束都沒有什么大問題,我們這些小工廠也就是過去湊湊熱鬧,見見大世面,談不上耽誤事。”說到工作李季元明顯自信了許多。
“路上喃,據說南方受這次臺風的影響更嚴重。你們去的時候應該剛好趕上了吧?”高巖繼續問道,“現在的天氣真的是越來越不正常了,聽說是厄爾尼諾現象造成了。說真的我活了三十多年影像中還沒有遇到過11月里的臺風喃?”
“挺好的!”
高巖東扯西扯說了許多話,沒想到李季元只是給了三個字的回答。即便只有三個字,敏銳的高巖發現了李季元神色中透露出的一絲慌張,看來這個簡單的回答對他來說并不簡單,李季元不愿意接話多半是想盡快跳過這個話題。
可是高巖沒有辦法忽視這樣的情況。“你能和我講一講你們出發那天的情況嗎?”高巖說話間嚴肅了許多,不禁擺出了職業的口吻。
李季元像是在回想那晚的情景似的遲疑了一會,說道:“那天我們趕的是晚上十點的飛機,因為怕堵車,下午四點左右就從廠里出發了。哪知道周末高速路上一點也不堵,六點不到我們就在機場的餐廳吃好了晚飯。因為廣州那邊的機場已經受到了臺風的影響,后來飛機被迫延遲了3個小時才起飛。說起來我們應該算是周六凌晨去的廣州,還好后面一切都挺順利的。”說的時候李季元一直沒有抬頭,還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話。
“你去廣州杜若云知道嗎?”高巖問道。
“當然知道。”李季元肯定的回道,又解釋說,“這次去又不是一天兩天。當時廠里明確說得待到家具展結束才能回來,來回至少得有半個月的時間,這么長時間總得和她交代一下的。”
“恩,確實應該交代一下。”高巖附和道,“杜若云出事前后,你有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太尋常的地方。”
“沒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說才好。你剛才也問了,其實我們之間也很少交流的.....”李季元不自信的言語中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我明白你的意識,沒有發現異常也很正常,畢竟你在那么遠的地方出著差嘛。”高巖幫著圓場道。
“恩。”
“那我們今天就這樣吧,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本來應該請你到外面去找一個地方我們邊吃邊談的。”高巖雙手一攤,有些抱歉的說道,“飯沒吃成還打擾了你午休,真是不好意思。下次,下次在市區里的時候,我再請你吃一頓把這次補上吧?”
“不用。”李季元說的很果斷,高巖看得出來他的拒絕很真實,可能他真的沒有任何理由想再見到自己了。
“留步吧。”高巖朝李季元一揮手,便離開了盛林家具。
李季元幾個慌張的樣子一直浮現在高巖的腦海里,他總認為杜若云和李季元的婚姻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李季元根本就沒有在杜若云那里得到作為一個丈夫應有的權利。他們都在用自己內心的痛苦去挽回別人在世人面前的尊嚴。
高巖現在終于能夠理解杜若云為什么會有婚外情了,也明白杜若云為什么會這樣做,也許這是她在痛苦中努力尋覓著自己的幸福吧?高巖不禁又心痛起杜若云和李季元來,對于他們來說,結婚之后是多么絕望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