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這么難受,我知道是因為她現在后悔啊。”杜宗三這句略顯突然的話讓高巖感到十分疑惑,不解地問道:“杜伯,你說什么?后悔?誰后悔了?”
“怎么說喃?”杜宗三嘆了口氣,面露難色地繼續說道,“這話說來就長了,一時半會的也說不清楚。”
高巖心里清楚,先推脫不易再慢慢訴說這是杜宗三這輩人即將要傾吐自己心中不快的前奏,高巖坐直了身體耐心看著杜宗山,悄無聲息地不去打擾他。
“若云之前的情況你也都知道。自從和那個梅林分手之后,那些年她的個人感情一直都不順利。為了她的個人問題我們兩個人是沒有少操心,特別是你陳姨,那一直就是擱在她心頭上的一塊心病。”杜宗三慢慢說道,“你們都是年輕人,也許不能理解在老人眼里家里有個大姑娘沒有嫁人是一種怎么樣的感受。若云的個人問題一直都是你陳姨覺得讓她最難堪的事情,有一段時間她都不愿意出門,就怕遇到附近帶著孫子、孫女的那些老熟人問這問那的沒個消停。”
杜宗三嘆了口氣,扭頭見高巖依舊正坐椅子上耐心地聽著自己說話,也沒有要打斷自己的意思便繼續說道:“你陳姨在外面受了刺激回來自然就發脾氣,總是拿結婚這件事來逼若云。你也知道,那些年我們真的是絞盡了腦子介紹了不知道多少人跟她見面認識,但是若云總說自己還不在狀態,還想再等等。其實那會也有幾個男方也挺中意若云的,男方我們看看也合適,可是最后都被若云不冷不熱的態度給拖黃了。你陳姨就覺得若云是有意和她作對。雖然表面上若云給外人的感覺是她眼光高,看不上一般的人,其實我們一直懷疑她不肯結婚是心里有其他人。說真的我們也真是怕。”
杜宗三臉上帶著些顧慮突然停了下來,高巖覺得也該是回應一下他的時候了,便輕聲問道:“你和陳姨擔心什么呀?”
“我們就是擔心她被人騙了感情,別等了什么不值得的人,你知道女人的年紀是等不起的。”杜宗三雖然說地很隱晦,但是高巖一聽便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那后來喃?”高巖繼續問道。
“若云自己自然不會承認,不過我們也沒想要她承認。”杜總三解釋道,“后來你陳姨干脆就給她下了最后通牒。我也知道若云是被我們逼得沒有辦法了,可是又有什么辦法,我們是過來人也是為了她著想,還會害她嗎?”
“后來若云就那樣接受了。”高巖問道。
“怎么會,后來她們母女又僵了快一年時間。”杜宗三搖了搖頭說,“再后來她就遇上了李季元,一開始我們也沒有報什么太大的希望。他們兩個雙方接觸了幾次,若云竟然沒有明顯的反對什么。我和你陳姨可高興壞了,既然他們倆談得沒有問題,對方父母也急,我們雙方家長便加了把火正式見了一面,感覺都挺滿意的就催著他們倆結婚了。雖然這婚結地若云心里不痛快,李季元不是她想要的人,可是我們想著以后兩個人一起過日子了總會慢慢培養起感情的。打那以后,你陳姨出門腰桿都挺直了,再也沒有人敢說三道四的了。她在外面是不受氣了,這家里也不吵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就變了味。母女兩個人的隔閡越來越大,一直沒有解開。現在好了陰陽兩隔,再也沒有辦機會打開她們之間的心結了。”
高巖現在多少有些明白了,為什么自己從來沒有聽杜若云在自己面前提起過李季元了。也許是不完美的婚姻讓她選擇了沉默,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習慣把自己的傷口遮掩好,用自己最有尊嚴的一面去面對周圍所有的人。
“過去的事情你們二老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我想若云現在一定能夠體諒你們當初的苦衷的。她那個倔強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她自己真的不愿意你們也拿她沒有辦法的。既然當初她愿意接受李季元,那么她心里自然也是愿意的,所以她一定沒有怪你們。”高巖繼續安慰道,“若云這個人也就嘴上犟心還是善良的。你們多保重身體,不然她在那邊也不會安心的。案子的事就交給我們來處理吧,我們一定會盡快查明事情真相,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的。”
“但愿如此。”杜宗三又連著嘆氣說道,“我最近也是沒有心思打理,你陳姨身體不好,這店也關了好幾天了,今天是頭一天開門,里面亂七八糟的。”
杜宗山不知不覺又將話題扯回了花店,顯然不愿再過多提及杜若云往事的。高巖看了看花房里的花草繼續安慰道:“杜伯你可要振作起來啊,陳姨和店里都需要你照顧。”
“我知道。”杜宗三勉強地點了點頭。
“有什么事記得給我打電話,我下午還有事就先走了。”高巖低頭看了看手表,便起身告辭道。
“這就走啊?”杜宗三也站了起來有些歉意地說道,“你這么費心跑一趟,也沒好好招待你。”
“恩,杜伯你別這么說。”高巖一邊說一邊低頭看著花房里不寬的過道小心往外走,生怕踢翻了腳邊花盆,“咦,這開白花的是什么啊?”
“這就是杜若啊。”杜宗三說道。
“杜若?”
“恩,若云出生的時候正是這花開的時候。杜若花開如蝶,花色如云,所以就給她取了若云這個名字。”杜宗三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看來杜伯對花草挺有研究的。”高巖用微微輕松的口吻說道。
“年輕的時候喜歡搗鼓這些東西,不然這店也開不起來。”杜宗三淡淡地回道。
“恩。”出門口的時候,高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塊刻著“玉宗”的牌匾,經不住心中地好奇問道:“杜伯,這玉宗花店的名字是你自己取的?”
杜宗三稍稍遲疑了一會回道:“不是,這塊東西是若云拿回來的。原來我們就叫玉蓮花店,想著簡單好記,因為說起陳玉蓮大家都知道。”
“哦,那這匾又是怎么回事?”高巖問道。
杜宗三說著也順著高巖的目光看了一眼刻著“玉宗”的牌子,稍稍回想了一會說道:“大概是前年開春的時候吧,若云拿了這么一塊匾回來,說玉蓮花店的名字太俗氣了,以后店名字改叫玉宗了,說是玉蓮的玉,宗三的宗,帶著我倆的名字。”
“這名字挺好,看來若云起這個名字是動了一番腦筋的。不但把您和陳姨的名字都帶上了,聽著也挺雅致,像是個花店的名字。”高巖順勢說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取的我也沒問。”杜宗三說道,“什么雅不雅的,我們這種小店要什么講究的名字,叫著讓人知道就行了。掛這樣一塊牌子良不良莠不莠的說出去還讓人笑話。反正熟悉的都叫玉蓮花店,她堅持要掛也就隨她去了。”
“怎么會喃,這名字取得真是好,難道沒人在你面前說起過嗎?”既然說到了這兒了,高巖又順口問道,“店里的生意怎么樣,還可以吧?”
“你還真別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講究,自從掛了‘玉宗’的牌子之后生意還真比以前好一些。”雖然剛才杜宗三的話里帶著些不情愿,但是高巖看得出來他對若云做的這些事心里還是感到高興的,“園區這幾年辦廠的生意人也多起來了,禮尚往來地就時興送些什么花啊、樹啊的,都喜歡照顧我們店里的生意,生意總的來說不錯,雖說是小本買賣,也夠我們一家日常開銷了。”
“哦,那挺好。”高巖說著便到了車子跟前,“杜伯那我就先走了,你們多保重。”
回驛城的路上,高巖的腦子里一直把玩著“玉蓮”和“玉宗”兩個店名字。一家小店叫什么名字雖然是件小事,但卻看得出杜宗三對母女倆的遷就。這不禁讓他想起了若云之前提到過的關于他父親的事。
杜宗三年輕的時候下海發達過一段時間,有了錢之后人也跟著飄了起來,后來染上了好賭的毛病,敗了不少家產。杜若云家里最艱難的日子都是陳玉蓮一個人想辦法解決的,這也是她能在家里說一不二的原因。
那時陳玉蓮也只是一個商貿公司的普通職工,剛遇著市場放開,公司的業績也不好,那點死工資根本養不活她和杜若云。雖然那時候杜若云年紀還小,但是她隱約察覺到自己的母親做了對不起丈夫的事。這也沒有辦法,一個女人想要再多弄些錢來還能有什么其他辦法?時間久了,免不了就會有些風言風語,這讓自尊心極強的杜若云很受傷害,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是心里一直很反感那些背叛感情和婚姻的人。
這件事情不僅影響著杜若云,流言蜚語自然也會傳到杜宗三的耳朵里,好在他就此悔悟戒了賭。打算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杜宗三知道虧欠她們母女的太多了,對那些事從來也不發作,反而自那以后對她們母女更是千依百順。特別是陳玉蓮,自此之后在家里也樹立起了絕對的權威,這份霸道自然也波及到了杜若云的婚事。
高巖回想到這里,對杜若云母女之間隔閡的癥結所在又多了一些明了,這個曾經受過傷的女人自然不會允許家里的人再在外面有任何的風言風語,那些年她已經受夠了。恰巧杜若云遲遲不愿結婚,引來了周圍人的猜忌正好觸痛了陳玉蓮內心深處還未愈合的傷口,這自然是她不能容忍的。
想到這里高巖心里竟然有些說不出的難受,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在為杜若云選擇妥協接受了不完美的婚姻感到傷感還是為案件依然沒有線索而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