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0年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過,十幾年后的人們已經可以直接用手機軟件程序和全世界視頻通話了。在電腦剛來中國的時候,如果家里有個網絡,能發個電子郵件。那已經是比信件、筆友先進無數倍的東西了。雖然文科的人們永遠搞不清楚,電子郵件到底是怎么傳輸的,為什么有個郵箱地址,就能聯系上了呢?中間是否有人為的操作?是否有人已經看過了我寫給他的郵件?憑一個郵箱地址是不是就能知道郵件這頭的人到底是誰?說實話,技術的東西太過復雜,而我只知道我們在2000年的時候,曾經通過電子郵件聯絡溝通過。突然發現,已經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很遙遠……
兩年的日子,700多天的相處,就這樣在一個炎熱的午后終結了。宋欣然在我的同學錄上寫著這樣的祝福語“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我看到后都快暈過去了,這是把我當成外婆了嗎?但這也無關緊要,對我來說,重要的是那些聯系方式。如果以后,我還想找到他,那些聯系方式能幫到我。
像往常一樣地放學回家,騎著車,吹著人造風。高二下的暑假,我知道自己還是和選擇了物理科目的宋欣然要分開念完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年了。或許這是一件好事,能讓我終究做回學生的身份,認認真真讀點書。畢竟此時大學的選擇還是牢牢地握在手里的,一切未來的發生都是取決于每一個現在。
又是每年一度的黃梅天氣,今年的黃梅天特別長,據說這是雙黃梅。但它不如雙黃蛋那么令人驚喜啊。窗外的雨不停地下,弄得我的心很煩躁。想到宋欣然,我就心跳加速。都斷斷續續兩年了,怎么還是會心跳?那可能是我和他的故事從來沒有真正開始過的原因吧。
終于,我耐不住了,打開電腦,開始打字,想要寫郵件給宋欣然。問好也行,訴說也好。但是以我自己的身份嗎?我猶豫了,覺得宋欣然如果知道寫郵件給他的是自己,估計就不會有回信了。被拒絕了兩年,對宋欣然接受我這件事情,越來越沒有信心了。或者說是對自己越來越沒有信心。
宋欣然在強調了自己就是那盞明燈后,接到過我一個電話。那個電話打得很突然。
“宋欣然嗎?我是于曖。”
“嗯,什么事?”
“嗯……我能和你在一起嗎?”
“過完周末,上學見面了再說行嗎?”
“不行,現在就回答我可不可以?”
“那,不能。”
宋欣然拒絕得干脆,我也立馬掛了電話。然后就繼續鉆進被子里。雖然臨近中午了,我也沒起床的打算。打電話前都沒刷牙。被拒之后繼續睡覺的好處是,可以把剛才的這些都當作一場夢,做了一個傷心的夢而已。我眼角流著淚睡著了……
宋欣然那天玩了一上午的電腦,突然接到這樣的一通電話。一頭霧水,不知道我究竟要干嘛。剛和男朋友分手才幾個月呀,就急著要找新歡了。不傷心的嗎?感情的事情可以這么隨隨便便的嗎?還不能見面了再說……宋欣然掛完電話,莫名上火,也無處可說,只能繼續打開電腦玩游戲去了。
就在我回憶著一次次被宋欣然拒絕的畫面的時候,手已經不知不覺中,把郵件順利地通過復制黏貼后,經由陳樂樂的郵箱發送出去了:
“一把傘撐了很久,天晴了也舍不得收;
一條路走了很久,天黑了也舍不得回頭;
一個人愛了很久,分手了也舍不得放手……”
那時候,我家的電腦還沒有開通上網功能,誰讓爸媽總覺得我自制力太差呢。幸運的是,兩三天后,我接到了陳樂樂的電話,說宋欣然回郵件了。飛一般地沖到了樂樂家,第一時間閱讀了郵件。打開郵件的時候,心都要跳出來了。
“你好,你寫的小詩很棒。但不知道你是哪一位呢?怎么會有我的郵箱地址?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們認識嗎?你是于曖嗎?如果是的話,我想說,這樣的溝通方式挺好的。”
清清楚楚地在郵件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宋欣然還是猜到郵件是我寫的了。但當時,我就是死活不肯承認,莫名就是編了個英文名塞給自己。
“很高興收到你的回復,真的很高興。我寫的這首小詩也是引用了別人的,不是我自己寫的。有機會的話,下一次我來寫一首給你,如果你喜歡的話。但我真的不認識你說的于曖哦,你們是同學嗎?至于我是誰,我只能告訴你,我們同校。你可以叫我Candy Sun。這是從莫文蔚的那首《Candy Kisses》里面取的哦。對了,你有什么喜歡的歌手或者明星嗎?……”我洋洋灑灑地打了一整頁A4紙,而且是先用筆寫在本子上,然后再在樂樂的電腦上邊打字,邊修改。弄得比平時寫作文都認真好幾倍。樂樂在一邊忙著自己的功課,只是偶爾瞄一眼我的“大作”,然后在心里嘆口氣。
每次只要宋欣然回郵件了,樂樂責任感十足地第一時間告訴我。我興致沖沖地立馬跑到她家報道。每一封郵件,我都要打印出來,帶回家反復閱讀。宋欣然的回信基本都是三四句話。但我弄得跟《圣經》一樣,早上起來讀一遍,吃好飯讀一遍,晚上臨睡前再讀一遍。然后又是一篇寫給他的大作誕生。
宋欣然回復的第三封郵件中,已經徹底承認了我編造的身份。就是依舊客客氣氣:“每一次你都是洋洋灑灑好多字。很開心你能跟我分享你的生活,我發現Candy的生活真的很有趣、很有意思。只是我的生活比較平淡,也沒什么特別有趣的事情可以跟你分享的。希望你不要覺得無聊哦。”
其實我的生活也沒什么特別的。暑假還是打打牌,還是半夜睡覺,中午起床,還是各種餛飩、水餃的早午飯。但我會把生活中碰到的聽說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收集起來,再挑挑揀揀一下,用文字描述出來,打在給宋欣然的郵件里。不為什么,只是想跟他分享我生活的點滴。
世界上總有些人特別喜歡分享,又有些人特別喜歡不說。前者連生理痛都會告訴對方;后者連必要的解釋也不愿多說。說了又能怎樣?不能怎樣的,為什么要說?因為想說,想讓對方知道,想求安慰,求抱抱。我以為你會想要知道我的生活點滴,其實,你根本不在意。你只在意我開心就好。
暑假過半,我一周至少去樂樂家一次,還好都在同一個小區,不然要曬成小黑炭了。有一次看完宋欣然的郵件后,什么表情都沒有,就從樂樂家靜靜地離開了。樂樂在背著英文單詞,都沒注意到我走了。想著我可能又很開心地回去碼字回郵件了,所以也沒特別關心。只是我突然覺得天氣沒有這么熱了,心里涼涼的……
“不好意思,這封郵件回得晚了。不是因為我不記得親愛的朋友了,而是我有個大大的好消息要分享給你哦。如果你是我們班的某某的話,也千萬記得替我保密哦。她說還是要低調,但我怎么就是想要跟全世界分享呢?哈哈哈哈哈哈,你猜對了哦。我又戀愛了。苦苦的好男人不再苦苦的了。希望Candy也不要苦苦的哦!哈哈哈哈哈……”
滿屏“哈哈哈哈哈”,我在屏幕這頭都能完完全全感受到宋欣然熱戀中的幸福。但看著這封盼了很久的郵件,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應。本來那些準備好的故事也覺得不太合時宜了。遲遲沒有動筆。原本收到郵件后一周內必回的,大概過了兩周才發了新的郵件給宋欣然。也不再是之前的長篇大論了,因為能自然流露出來的都是傷心,但又不能讓對方知道。
“哈哈,真開心。苦苦的好男人終于不再苦苦的了,替你開心哦。如果我有這樣的幸福來到,我也是希望全世界都知道的。看來我們都不太適合暗戀。最近有點不舒服,所以郵件來晚了,不好意思了。”
有時候,故事的男女就是這樣的不怎么搭調與合拍。宋欣然這次反而很快就回了郵件,而且還用了寵溺的口吻:“Candy呀,不舒服了?怎么了?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你知道嗎?這次等你的郵件等得我都急死了,每天都要收一遍郵箱,但每次看到沒有你的郵件,又都很失落。要趕緊好起來哦,我在這里為你祈禱哦。哈利路亞……”郵件的題目叫做“想死你了~~~”
我整個人感覺木木的。回復的郵件當天就打好了,因為沒什么心情,所以也就跟宋欣然一樣,短短幾句話就結束了。當天就發出了。我心里隱約覺得是不是不應該再用隱藏的身份和他發郵件了,但是我又不舍得這樣的溝通。即使宋欣然又有了女朋友,但我還是依戀著對方。有時候,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喜歡某種感覺,還是喜歡某個人。但換了一個人,哪里來的感覺呢?
我開始把宋欣然的郵件一封封都打印下來,然后再整理在一起。感覺在做最后的告別似得。樂樂在一旁看著,也搞不清楚我怎么前后變化這么大。看著我也不太想分享的樣子,她也知趣地什么也沒問。但作為好朋友,樂樂真是不甘心啊。這到底是斷斷續續喜歡了兩年多了……讓朋友傷心的,無論什么原因,對方都是壞人,是男的,就是渣男。樂樂從心底油然而生了對宋欣然的討厭,雖然她也就沒看到過他幾眼。
快開學了,熟悉的郵箱又有熟悉的人發來的郵件了,標題是“累了我借你肩膀^0^”。這反胃的題目,樂樂拿起電話撥了我家的號碼:“喂,在干嘛呢?你的班長又來郵件了。題目很討喜。我說于曖,你要不要跟他坦白吧。你就是于曖,看看他什么反應?”
我跟樂樂說過,宋欣然不知道現在跟他寫郵件的是我。有氣無力地在電話里“哦”了一聲,就掛了。樂樂感覺還有話要說似得。但我依舊在自己灰色的天空下,呼吸都不是很順暢。這是又失戀了嗎?好像也不是。都沒有開始就結束的感情,怎么能稱之為“失戀”。不曾擁有過,大概會一直遺憾吧。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就算我用的是Candy Sun的身份和宋欣然郵件聯系著,但畢竟大家都到了高三那年。那段“正當時苦不堪言,走過后回味無窮”的日子還是來了。我決定為自己的高三努力一把。還是決定要在宋欣然的生活中消失了。學校里,由于各自選擇的科目不同,兩個班級恰恰還在不同的樓層。網絡中,Candy Sun也停止了對宋欣然郵件的回復。大家就這樣不知不覺踏入了難忘的高三生活。天氣依然悶熱,但心卻顧不上這樣的悶熱了。因為當下的每一秒都決定著高考的每一分。神經開始緊張起來了。其實,我是最后沒有回郵件的那個人,正巧樂樂在此時告訴我,她把原來那個和宋欣然發郵件的郵箱密碼忘記了。我得知消息后,自言自語道:“也許這就是天意吧。讓我們別再糾纏了,是該好好讀書了。”其實,回頭想想這可能只是樂樂善意的謊言吧。畢竟,那時候已經有了“忘記密碼”這個選項了吧。這下就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樂樂的意思呢還是老天的意思了。
當一個人決定消失在另一個人的世界里,那似乎老天也在幫她。常常,這樣的消失就一下子成功了。無論另一個人如何找尋,都是無法找到的。可能只是因為她的決定太“鐵石心腸”,“感動”了老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