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燈火璀璨。

在新帝登基之后就取消了延續了幾朝的宵禁制度，如今京都的晚上，尤其是在鬧市區總是在后半夜才會慢慢陷入黑暗之中。

而在京都的最中間，皇城之上，只星星點點的亮著幾盞燈籠，，有人說，是新皇帝喜歡看京都的燈火通明所以將皇城的大部分燈都滅掉了。

但對于左都御史白黎來說，這座暗下去的城更像是一座無底洞，在不停的吸收著周圍各種各樣的秘密。

白黎此時此刻正坐在明月樓之上，面前坐著的是他從小的玩伴，也是當今的皇上。

一方木幾，一壺青茗，寥寥的水汽氤氳著周圍不安的燭光。對酌的人正在冷峻的月光下投下了兩個清冷的影子。

一陣寒風吹過，白黎裹了裹身上的毯子。

“愛卿冷了？”面前的人依舊在侍弄他的茶。“我也是個念舊的人，才想到這明月樓之上看看，可周圍的人轉了一圈，只有愛卿是我能推心置腹的人了。好多人走了，也說不上話了。”

“皇上節哀，太皇太后已經走了很多年了。她肯定也不希望皇上再悲傷了。”

其實在皇城中很少有人知道，這座在皇城西北角突兀的制高點是太宗為他的皇后修建的，相傳太宗的皇后乳名叫明月，尤其喜歡在晚上觀月，于是太宗命人將這座位于西北的角樓加高了兩層，并專門在角樓之上題寫了“明月樓”的牌匾。

但是后來皇后失寵之后，皇帝便將皇后囚禁在這里，郁郁寡歡的皇后終于在一個月明之夜跳下了明月閣。從此之后，皇帝將明月閣設為禁地，不準人隨便進出。

白黎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早逝的母親讓他備受太皇太后的寵愛，直到太皇太后跳樓之前，明月樓都是他最幸福的童年。

“托付給愛卿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皇上拿起茶壺在手中輕輕的轉了兩圈，橘黃色的茶湯從壺嘴緩緩的倒入到翠綠色的茶杯中。

“這是江南府新進貢的茶葉，嘗嘗。”

“皇上，已經是第三個人了，半個月前剛剛到武云府，現在應該還在武云府吧。”白黎答到

“這個人可靠嗎，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為這件事死去了。”

“皇上，我已經調查過了，此人是隴南府人，從小就是個孤兒，被一家私塾先生收養，后來搬到了京都，中秀才之后，到翰林院干過幾年。與幾年前的事情毫無瓜葛。”

“是啊，幾年前的事知道的人還有幾個呢，該走的走了，該閉嘴的也永遠說不上話了。如果不是那不斷飛過來的信，這件事應該就已經爛在這皇城之下了吧。”

說著，皇上從袖中掏出一封黃色的信封，白色的絹制手帕上是用血寫下的幾個大字“兩年前，月圓之夜，血濺明月樓”。

“又來一封？”白黎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一個月一封，我動用了皇宮中所有的力量，就是找不到是誰，我身邊的侍衛和太監已經換了三批了，但每個月都會在書房中看見這么一封信。“

“如果青云衛還在的話……”白黎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

“不要提青云衛了，這個組織連同那些人已經消失了，幾年前就消失了。”皇帝狠狠地將茶杯摔倒了桌上。“這是一個本就不該存在在這世上的組織，既然生于黑暗，那么注定也就會亡于黑暗。”

說罷，皇帝起身來到樓邊的扶手上，一身純白的錦袍在銀色的月光中顯示出一股近乎純潔的白，讓人不敢靠近。

“這里是整個皇城里最高的地方卻也是最孤獨的地方，你看那滿城的燈火，誰能想到幾年之前這里還是一片廢墟，誰還記得那些沒有生機的、壓抑的日子呢。知道幾年前那件事的只有我倆了吧，白黎，你說我做錯了嗎？”

白黎沒有講話，耳邊是水溢出來落到地上的滴答聲，但是兩年前這里的一切仿佛又映入眼簾，沒有嘶喊聲，沒有尖叫，訓練有素的青云衛不會做這些懦夫才會感到事情，有的只是刀劍相撞的金屬聲，已經血落地的滴答聲。

白黎遠遠地看著這一切，看著本不應該存在與青云衛的弟弟拖著自己殘破的腿和滿臉的鮮血遠離這修羅場。他的面前是他叛逆的弟弟，但他的背后是整個皇族和白家的興衰榮辱，思量再三，手里的弓已經拉滿了，但最終還是又放下了。

人們總說西北角的城樓是最紅的。可誰有知道為什么這里的城墻特別紅呢，人總是健忘的，風雨過后總歸還是要平靜的生活。誰還會記得那六十個為皇家出生入死的青云衛呢。

“白黎，你告訴我白宇到底死了沒有？”

“你到現在還在懷疑他？”

一陣云飄過，遮住了月光，白黎的頭低著，陰沉的有點嚇人。

“可是我想邊整個京都只有白宇才有能力做到這件事情。對于兩年前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難過，最近我一直在做夢，夢里都是我們三個年少時在國子監一起讀書的情形。我也想那樣的日子一直都能過下去，但是白宇選擇了跟我們不一樣的路。“

皇帝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所以他也得到了他應得的下場，和青云衛永遠的深藏在黑暗之中了。您放心，我派出的人我會繼續加強和他的聯絡，微臣身體不舒服，先告退了。”白黎起身向樓梯口走去。

“所以，現在連你都不能和我說說話了嗎？”

“陛下剛剛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有些事情已經回不去了。”白黎冷冷的回答道，連頭都沒有回。

皇帝擺了擺手，在暗處的刀斧手都退了下去。

“他死了，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了。l來人，把明月樓徹底好好的打掃一下，然后封了這里，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靠近明月樓。”

“另外，傳令給城門郎，最近三個月內加緊對入場人員的檢查，尤其對腿腳不便的人全部抓緊打牢。”

“我要來一個甕中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