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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月朗星稀,沙海上泛著點點銀鱗,美麗卻也兇險。

幾棵稀疏的胡楊木旁燃著一堆烈火,木柴的畢剝聲中夾著低低的鞘翅目鳴,一高一低倒也聽著和諧。

仔細(xì)看去,月色下竟盤旋著一個黑點兒,不知是離群的黑鴉還是桀馴的雛鷹。

火光映著旁邊的兩人兩馬,其中一位白衣寬袍束發(fā)男子定定坐著,目注長空,一雙大眼冷凝幽深,不時流露出嘲弄調(diào)侃人生世界的敵意。另一位灰袍短褂的垂髫童子,正將馬匹上的包袱拿下攤在沙地上,翻找出一塊氈毯細(xì)細(xì)鋪平,復(fù)又將包袱系好放置做枕。

“少爺,稍作休息吧,我來守著。”童子將玄色披風(fēng)為男子披上。

白衣男子等那黑點旋不見了才低低“嗯”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個溫白色瓷瓶遞給童子。

童子接過,彎腰伸手扶起男子行至氈毯上躺下。男子清瘦白凈的臉上兩道劍眉緊緊皺著,似有難言的隱痛正折磨著他。

“少爺,我們來這沙漠干什么呀?您這腿上還有傷。”

“消息上說要找的人在這兒,我不來看看怎么行?”

“好吧,要不我為您換換藥?”童子聲音里帶著焦急,他看著男子咬緊牙關(guān)強(qiáng)忍疼痛的模樣實在心中不落忍。

白衣男子擺手拒絕,側(cè)身背對著火堆閉上雙眼。

童子無奈,只得將瓷瓶中的藥粉小心圍著氈毯灑上一周,以防毒蛇蟲蟻來擾。

月已西落,星子也漸漸隱去。天地之間一片沉寂,蟲鳴不知何時也停了,木柴燃得只剩下些紅炭在撐著。

童子懷里抱著攪火的木棍靠在馬腿上也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時不時耷拉下的腦袋并不能打攪他這幾天奔波的疲累。他怕毒蟲叮咬自己最得意的臉,就特意在臉頰兩側(cè)擦了藥粉。乍一看,還挺像女兒家的脂粉。

“呱”地一聲劃破死寂的天地,一只黑鴉撲簌簌落在最矮的一株胡楊枝上,晶亮如黑豆一般的眼睛盯著樹下的人和馬。

氈毯上的人手腕翻動,手中一枚銀針射了出去!

黑鴉縮著翅膀掉下樹來,在地上掙了兩掙便再無動靜。

“鴉兒,鴉兒,實在對你不住,為了斬斷你身后的尾巴,我也只好如此了。”白衣男子雙手捧著黑鴉坐回氈毯上,啞著嗓子喃喃自語。

沒有立即解下黑鴉腿上幫著的密信,他將臉靜靜貼著黑鴉,好久好久,久到讓人以為他睡去了。

東方隱隱現(xiàn)了魚肚白,絢麗的朝霞在云層后面暗暗使勁,只透出絲絲縷縷的紅光。

男子抬起頭取下信箋,將黑鴉精準(zhǔn)地拋到尚有余溫的炭灰中。“啪”一聲,灰燼四起。

“少爺,你醒了!”大概是這聲音驚著了童子的睡夢,亦或是他確實已睡飽。丟掉手中的木棍擦擦臉頰伸個懶腰站起身來。

男子不動聲色的把信箋塞入袖中,“小眾,一只黑鴉誤入了炭火里,弄些沙子將它們一并埋了吧。”聲音清亮溫潤,仿佛深夜里那幾聲呢喃出自他人。

“呀!真的是只蠢鴉呢,好好的生靈在大漠里存活就夠難了,它活下來了卻自尋了死路。”被喚作小眾的童子一邊惋惜一邊捧沙掩埋。

男子并無搭話,兀自整理著包袱。

此二人正是江流風(fēng)與小眾主仆。

“咻!”一陣勁風(fēng)卷過,掩埋一半的黑鴉不見了。

“少、少、少爺,被叼、叼走了!”小眾一臉煞白的癱坐在地上,指著頭頂上空盤旋的蒼鷹結(jié)結(jié)巴巴。

“隨它們?nèi)グ桑瑏恚饋恚 苯黠L(fēng)伸手拉起嚇壞的小眾,“上馬,走吧。”

將干糧和水放好,小眾也翻身上馬,揚鞭去追已在幾丈之外的男子。

“主子的猜測沒錯,跟著江流風(fēng)一定能找到那個女子。”沙丘之后轉(zhuǎn)出兩名男子。

“敢惹主子,我看江流風(fēng)這妹子是活膩了。”

“行了,咱們跟上!”

朝陽掙破云層為浩瀚沙海鍍上金光,遠(yuǎn)遠(yuǎn)望去薄沙之上竟有一層淡淡霧氣正以極快的速度散去,是風(fēng)起了。都說沙漠險惡難有生命存活,豈不知它的培植方式更為驚人。日落星起,生命開始培育。月落日升,便是生命的獵殺期。這大漠才是真正的煉獄場啊。

烈風(fēng)將男子的衣袍吹得翻飛,露出了他滲出血跡的左腿,腳腕處的鮮紅尤其刺目。但誰在乎呢?兩匹馬在鞭子的起落中飛奔著,如同去搶奪寶貝,轉(zhuǎn)眼便如一點孤鴻消失在萬里黃沙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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