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為何，心潮澎湃洶涌不定，仿佛有一股力量也要破體而出！

“霄哥兒？”趙班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林霄反應過來，卻沒有將手中棋子擲于陣中，起身拱手施禮：“姨夫，不知霄兒可能入那群山影像接受考驗？”

趙班示意他坐下，微笑搖頭：“你不適合。”

“為何？”

趙班見他表情認真不像隨意話，略作沉吟：“林元帥送你們來我這里，是學陣法的。你們以后出仕起步便為武將，坐鎮運籌帷幄即可。你們妹妹那個，不過是最基礎的體能訓練，她與你們起點不同，自然要多吃些苦。”

山巒中人雙眼赤紅，雙唇緊抿成線，因久久沒有前進瓢潑大雨毫不留情傾瀉而下，好像要將她硬生生給澆下去。

只要摘掉千鈞符……以她前百年功課所鑄就的體質很快就可攀援而上，找到旗子，快速完成考驗。

這種沒來由沒結果的苦，她憑什么承受！

趙謐張開嘴任雨水灌進口中，眼中閃過迷茫與焦慮，對，她只要完成考驗就好了，趙班說過，千鈞符她可以摘下，她也不算違反。

胳膊已經沒有知覺了，腿也已經沒有知覺了，整個人僅靠意志掛在山壁上，承受暴雨洗禮。

不……不……

四人靜靜看著她，都看出她已心生退意，林雪緊握雙拳，心里狂喊，不要放棄不要放棄……

趙班略抬眼皮：“你本沒必要如此，這都是你的執拗，放下便是解脫。”

坐鎮一方？我的孩子，你可知要付出多大代價？

隆隆回音震蕩在趙謐身側，如佛語綸音，要幫她解脫痛苦。

“姨夫！”林雪眼眶泛紅，忍不住大喊：“她本來就在放棄邊緣，你為何還要踹她一腳！她胸有大志哪里不好？為何非要她放棄！”

趙班冷眼撇向他：“世人心中皆有大志，一半心中想想，一半為它殉葬。她的大志是什么，如今可有資格肖想？墳頭三尺高，至親去上香，早知如此悔歸來，何必當初不知斤兩！”

這些話，趙謐是聽不到的，她的耳邊只有雨聲。

這都是我的執拗嗎？或許，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或許，醫官一途才是正確的。

可是啊……我不甘。

趙謐低頭淺笑，后又抬頭大聲狂笑，面對無垠蒼穹：“你死了這條心！我趙謐，寧死也不會放棄！”

她陡然松手，任由身體無限下墜，掉在半道石臺之上，疼的她神情扭曲不敢呼吸，感覺骨頭都摔的稀碎，但眼睛卻從未有過的堅定和清明，無聲吶喊：“再來！”

林雪撇過頭去。

“勇氣、毅力。”林霄眼中晶光璀璨：“這才是真正的修習。”

他想起要來翠幽谷前，父親說過，要不是祖父施壓，姨夫是不會同意他們跟在身邊學習陣法的。他那時不懂，家臣里明明也有優秀的陣法師。但父親卻說，有些東西，不是每個人都能教的，還讓他爭取拜趙班為師。

趙班盡力教授，毫不藏私，與師徒無異，他便也沒提拜師的事。

如今福至心靈，如何還不懂。

教授與教徒，有著本質的區別。

“身處寶藏內，遍地尋寶石……”

當夜，林霄召集兄弟二人，說出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拜師？”林雪皺眉，似是沒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咱們林氏都是在鑒林堂修習，這拜他人為師……雖然姨夫也是自家人，但咱們功法不同，不合適吧？”

父親既然能說出拜師的話，那就說明祖父也是支持或默許的，對此林霄完全沒有顧慮，不過卻也不能跟弟弟們直言，只是表明：“可以申請宗族批準。”

林雪仍覺此事猶如天方夜譚，“千年之約已過，姨夫也從未藏私，何必還要拜師？”

林霄看向林震：“你呢？”

林震低頭不語，鐵石大手攥成拳頭，看得出來正在思考。

林雪撇嘴：“二哥不是已經向龍虎營提交申請了嘛，營地的任命通知估計也快下來了。”

“你看今日安寧妹妹那歷練，比龍虎營也不妨多讓吧？”林霄執意勸諫林震。

“……更變態。”林雪暗自嘀咕。

“不同。”林震終于出聲了，抬頭看向大哥，似是已經做出決定：“對戰靠的不是單一體能，還有團隊協作，姨夫有他自己的方法，但龍虎營會更加完善和專業。”

“后續如何我們誰也不知。”

“大哥，術業有專攻。”林震拳頭攥的更緊，“姨夫陣法出色，我們是來跟姨夫學習陣法的。至于其他，咱們林家才是那出色的一方。大哥，咱們沒有肆意妄為的資本。”

林霄默然。

在他們這種家族，每個人都在奮力往上攀爬，若一旦落后，后來者會把你壓得再也起不來，家族資源更是不要肖想了。

“林震恐有違家母期望，先去修煉了。”

眼看林震身影消失，林霄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勸諫。勸，是因他信任父親；不勸，是因他心里也沒底。白日時他因趙謐執著而心中澎湃，此時理智下來，也未免躊躇，更不要說林震。他們雖為兄弟，卻非直系血親，有些話，不好說。

“二伯母望子成龍，日日盼著二哥能進龍虎營，無奈二哥被祖父選中來了翠幽谷。千年之約一結束，二哥就往龍虎營提交了申請，大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的，咱們能有緣分一起修習千年，已經足夠了。”

如此道理林霄怎能不知，只是還有些遺憾罷了。

“大哥可莫要勸我，你沒看趙小爺那慘樣兒嗎？我還真沒見她慫過，可今天那一念之間也差點放棄，說明什么？里面有夠變態的！我才不去遭罪呢。”林雪想想那場景，直搖頭。

林霄失笑：“拜師是拜師，歷練是歷練，兩碼事。”

親女兒都能那么虐啊！真要成了徒弟得啥樣？林雪心里替趙謐默哀，卻也沒有同甘苦共患難的想法，其實最根本的還是兩人理念不同。

“我這輩子啊就打算當個紈绔子弟，沒你們那么大的理想抱負。以后任個文職，有點活兒干就行了，累死累活的圖啥啊。”林雪想的很明白，他只要還是林家人一天，林家就不會讓他流落街頭。

沒出息就沒出息吧，這不還有大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