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悟十八歲這年，老莊主九十歲，依舊精神矍鑠。

十八歲的袁悟站在平安鎮的街頭，已然是一道風景，引得那些妙齡女子頻頻回眸，他手中提著的是御蒸房的芙蓉糕還有一壺竹葉青，當然，這些東西不是買給自己的。

袁悟不喜熱鬧，也不愛逛這集市，準備回去的時候忽然被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攔住去路，“小兄弟，我看你近日有血光之災啊！”

這小乞丐賊眉鼠眼，手中的破碗里空無一物。

乞丐算命，也算今日出門遇一奇事，袁悟并不理會，從他身側繞了過去。

小乞丐卻不依不饒追在他身后，“小兄弟，看你和我年紀一般大，我才好心告訴你，不僅是你，你身邊的人…”

他還沒說完，對方猛的停下腳步，二人差點撞個滿懷，袁悟轉頭怔怔看著小乞丐，“休要胡說！”那眼中射出的寒光逼得小乞丐后退兩步。

片刻后，小乞丐無奈一笑，搖頭離開，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袁悟目光一滯，壞了！腰間系著的錢袋已經不翼而飛！

本欲施展輕工去追那個小毛賊，對方已經被一個白衣公子攔下，別看這小乞丐破衣爛衫的，那白衣公子竟從他身上搜出不少銀兩來。

真是個好厲害的賊！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小乞丐努力擠出眼淚，卻又在趁誰都不注意的時候對著袁悟挑眉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來。

白衣公子并沒為難小乞丐，從他身上取了銀子，訓斥一番就放走了，那乞丐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的瞅著袁悟。

白衣公子的目光轉回到眼前亭亭而立的少年，“他似乎對你很感興趣！”

“是個奇怪的人！”袁悟這句話不知是對著白衣公子還是對著自己說的。

白衣公子話鋒一轉，“若是我猜得不錯，小兄弟是神劍山莊的吧？”他的目光移向遠處，那是神劍山莊的方向。

自然，袁悟一身練家子的打扮，還背著一柄長劍，這里又緊鄰神劍山莊，對方八九不離十都會這樣認為，而且，他本就沒有打算隱瞞自己神劍山莊弟子的身份。

“閣下說得不錯，在下確是神將山莊弟子！”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對袁悟的回答似乎很是滿意，“是老莊主十年前收的那個關門弟子？”

袁悟神色微動，目光流轉，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白衣公子，三十歲上下的年紀，姿態嫻雅，劍眉星目，面部棱角分明，不經意間透著幾分滄桑，手中兵器顯示著他也是一名劍客。

但不會是個普通劍客！袁悟有這樣的感覺，他不想承認自己是宋懷山弟子的身份，“閣下是猜錯了，我與小師叔不過年紀相仿！”

“不，我并非只是從年紀上做出的判斷。”白衣公子的的聲音有些嘶啞，卻又有一種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他指了指袁悟手中提著的糕點和酒。

“糕點是御蒸房的芙蓉糕，酒是竹葉青！這都是老莊主最喜愛的！”

看來他是認識老莊主的，不僅認識，還相當熟悉，然而來到神劍山莊十年，十年里袁悟從未見過此人，“閣下說得不錯，老莊主確實喜愛這些東西。”

他沒有說師父，而是老莊主，這代表他沒有否認，卻也不想立刻承認。

白衣公子又是一笑，笑中帶著一種不羈，“我叫谷靈川，老莊主可有向你提過我？”

“沒有！”這兩個字在白衣公子的臉上勾起一抹失望。

“他老人家怎么樣？算算我已經有十五年沒見過他了吧！”谷靈川望著天，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或者在回憶著些什么，“告訴他，我改日去看他！”

最后這一句話如寒風中的一縷青煙，帶著若有若無的悲涼，因著那略嘶啞的嗓音，又顯得有些滄桑。

回到神劍山莊，見到老莊主，袁悟立即說了谷靈川的事，那張滿是溝壑的臉頓時覆上了一層濃濃的陰云。

“師父？”

“師父？”他又輕輕喚了一聲。

“嗯？”

老莊主這才回過神來，“無事，無事，你先下去休息吧，不必管我！”他擺一擺手示意袁悟離開。

袁悟只好揣著滿肚子的疑問出門，這時他看見莊主宋學義，叩首行禮，“莊主！”

宋學義已經正是掌管神劍山莊，袁悟從來不叫他師兄，因為年齡差距太大，若是叫起來總感覺有些奇怪！

“我爹在嗎？”他朝袁悟問道。

“在。”

知道父親在，宋學義便要進去，袁悟想了想又說道：“莊主，您這會進去怕是不太好，若是沒有什么急事，此刻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怎么？”宋學義奇怪的問道。

袁悟將谷靈川的事說出來，只見宋學義聽見谷靈川名字的那一剎那竟似失了魂魄那般，驚愕得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相比較而言，老莊主算得上平靜的了，這谷靈川究竟是什么人？

終于，宋學義說出了一句話來，“他…他居然還活著！”

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谷靈川死了？

“莊主，這谷靈川究竟是誰？我看他年紀不大，也不過三十多歲，你們與他又會有什么恩怨？”

宋學義仿佛并沒有聽見袁悟說的話，他只是不停地重復著那句：

“他…他居然還活著？”

“他…他居然還活著？”

深秋的天空忽然響起轟隆隆的雷聲來，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