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堂面色如常,不喜不悲,心里暗忖道:“劉備得了兩員猛將,具是萬人敵,按理說匡扶漢室的贏面更大,可惜這張飛性情暴躁,言語沒個把門的,而關(guān)羽性情孤傲,還看不上我陳留堂,今后之?dāng)?shí)屬正常!”
心里想及如此,他對這位劉皇叔也越來越無感了起來,本來他就對三國之爭不在意,而三人對他的態(tài)度頗不友好,他又何必?zé)崮樫N冷屁股?
念頭通達(dá)之下,他對今日張飛嘲諷的話也就不在意了起來。
回到青州城,太守龔景自然備宴款待幾人。
陳留堂喝了幾盞酒,問道:“太守,不知現(xiàn)在我?guī)熖幘橙绾???
“汝師是?”龔景疑惑道。
“在下老師是盧中郎,聽聞前些日子在廣宗戰(zhàn)敗被皇帝下命禁閉,擇日便關(guān)押回洛陽?!标惲籼霉笆值?。
劉備不禁停杯側(cè)耳相聽。
盧值和他老師馬融是一個性子,門下弟子眾多,擇一些高材生另行教導(dǎo),可惜的是劉備并沒有此資格,這也是他回到樓桑村后依舊販履織席,生活窘困。
不然憑借盧值的名聲,少說也能討個好的活計。
“原來是盧中郎門下弟子?!碧佚従绑@訝一聲,隨即嘆道:“勝敗本就兵家常事,盧中郎折手于張角手下亦是常事,然戰(zhàn)敗后黃門侍郎左豐前向盧中郎索賄,盧中郎不愿曲意逢迎腌臢宦官,便嚴(yán)詞拒絕。
不料這左豐實(shí)乃奸險小人,回奏朝庭,言曰盧中郎高壘不戰(zhàn),怠慢軍心,故有此敗。
朝廷震怒,遣中郎將董卓代替盧中郎,眼下盧中郎正關(guān)押在潁川監(jiān)獄。”
劉備聽聞,怒道:“左豐小兒,安敢對待我?guī)?!吾劉備與其勢不兩立!”
關(guān)羽、張飛見此頓感欽佩萬分,就差眼里冒著小星星了。
“閣下也是盧中郎弟子?”龔景更加驚異,料想不到盧值竟然如此厲害,門下子弟皆是人中龍鳳。
“不錯。”劉備眼角盡是得意,但能忍耐與龔景謙虛的交談了起來。
而在席間的陳留堂思索了幾分,“現(xiàn)在青州危機(jī)已經(jīng)解除,不出意外就會讓我等與朝廷另外兩路大軍匯集,共同圍剿張角。
劉備他等自然無需擔(dān)心,而我那日回涿縣途中遇到的赤袍道士應(yīng)該就是張角,玉璧也是三部天書之一,如果我前往……張角有所感應(yīng),必定將我殺害,奪得玉璧。
這朝廷大軍去不得!”
他心中一動,猛地一拍桌案,“左豐小兒,安敢害我恩師,在下與你勢不兩立!”
“……”劉備。
大兄弟,這話我剛才說過了?。?
這樣搶臺詞好嗎?
而眾人也是一驚,不知道陳留堂葫蘆里賣的是什么狗皮膏藥。
下一秒,
陳留堂起席對鄒靖深深一拜,“在洛陽時,恩師待我如親父,如今恩師在牢獄受盡磨難,留堂也是心如刀焚,恨不得代替老師。
還請鄒校尉相助,讓我引百騎前往潁川,護(hù)送老師回洛陽,不受左豐奸邪小人所害!”
頓時席間所有人對陳留堂刮目相看,難掩贊嘆之言。
大漢最重孝悌。
凡是大漢皇帝的謚號都會加一個孝字,比如漢孝文帝、漢孝景帝、漢孝武帝、漢孝光武帝。
綱倫亦是,尤其是師徒之間。
天地親君師。
老師僅在雙親之后。
“盧中郎有此弟子,即便是身死在獄中,也是值得啊!”龔景感嘆道。
他搖了搖頭,“我青州愿出百騎助陳典史全此師徒之情?!?
“涿縣自當(dāng)不落人后。”鄒靖起身,面有紅光。
陳典史給涿郡長臉了啊,今日行為必定載入史冊,他也將有機(jī)會名留青史。
“我涿郡出三百騎愿全陳典史孝悌之情。”
席間飲酒的劉備三人驚呆了眼睛,尤其劉備更是怨憤了起來,暗恨自己怎么沒想到這茬,可是下一瞬間轉(zhuǎn)念一想,陳留堂固然能得此清名,可也意味著與朝廷百官、十常侍,甚至陛下作對,得不償失。
想及此,他心里的嫉妒消散一空,“此番黃巾作亂,憑借二弟、三弟勇力定可立一番功名,羨慕陳典史有什么好處。”
這時關(guān)羽也扭著臉,正臉看著陳留堂,心里只有佩服二字可言。
張飛也咂舌不已,不過想到陳家在涿縣的豪強(qiáng)行為,也撇著嘴暗含不滿。
“在下代老師謝過諸位恩情。”陳留堂眼含熱淚,嗚咽道。
此時他的心神忽的飄到另一邊去了,在丹田里的浩然正氣不知何時突然拔高到了一丈三尺!
克己境!
達(dá)到一丈高,即為克己境界。
他將性命之憂拋之腦后,一腔赤膽衷腸,難道不是克制了私欲?
可是事實(shí)上他只不過存有偷生之念!
“難怪常人說:讀書人都是欺世盜名之輩,此言果然不虛?!彼睦锇碘獾?。
人心叵測!
永遠(yuǎn)不要試圖猜想一個人的內(nèi)心,因?yàn)樗h(yuǎn)遠(yuǎn)比想的更加險惡。
誅行不誅心。
此為天地義理也!
陳留堂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原來圣賢也不過如此,只不過相較常人更能約束自己的行為。
圣人之所以為圣,蓋禁其言,束其行,策其心。
圣人不死,大盜不止!
…………
趁此星夜,陳留堂率領(lǐng)四百騎兵日夜兼程趕往潁川。
而消息傳播十分快速。
很快沿途的一個個郡縣知道了他的行徑,皆贊賞不已,漢儒性格剛直,不假思索派遣兵馬緊隨其后,護(hù)衛(wèi)陳留堂。
漸漸的,他麾下的兵馬從四百騎兵,漲到了六百、一千、一千五百、兩千……
三天后,
等到了潁川,已經(jīng)有八百騎兵,一千五百步兵,聲勢浩大,過往者皆忍不住側(cè)目而視。
潁川兵營。
守門兵卒手持長矛問道,“爾等何人?”
陳留堂微微一笑,下馬一揖首,“涿郡典史陳留堂,拜見左豐左黃門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