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內院挑戰賽越來越近，參賽選手們為了爭取更多的積分幾乎很少有休息時間。

凡事都有兩端，有人忙碌必然有人閑暇，4904屆的學員們就是后者。也不知是自認勝算不大，還是不把賽事放在，他們總有很多閑聊時間。

章奇松就是這樣。只見他一邊拔草，一邊跟計逸凡說：“地魔種真是基建狂魔。”

“確實有點。不過，這種災后重建工作就應該又快又好啊。”

“也對。”章奇松抻了抻雙臂，錘了幾下后背，緩過勁兒來繼續除草。

“不過天晶種真會惹麻煩，差點把一座城市毀了。唉，巨龍種脾氣也是真差，以后千萬別再碰上了……”

對于他的感慨，計逸凡深表認同。

“小心！”

反射之盾應聲展開，從天而降的廣告牌被擋下。

一路跑來的班星梓和竇籬菊上前控制住廣告牌。

隨后班星梓看向二人，問：“你們還OK？”

二人點頭，而后計逸凡問他：“你能正常點說話？”

他已經保持這種“雜交”說話方式一上午了，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在作秀。

“NO.”

“Why?”

“Because……”

班星梓再度卡殼，竇籬菊緊接著替他解釋：“他語言課沒及格。青天老師說，若是期末掛科就很難進內院了。所以，他在盡量努力。”

“這樣會有用？”計逸凡臉上寫滿不相信。

“I don't konw.But……沒辦法了。”

“加油。”計逸凡見他如此艱難，只能安慰道，“不行找人幫你補習。”

竇籬菊：“放心，有洲洲呢。青天老師給他制定了每日任務，逾時會限制維和任務接收。”

章奇松一驚：“那不就直接影響積分。”

“你們還有時間閑聊？”

四人回頭，見圖子響端著餐盤站在二樓的走廊上望著他們。

“子響。”章奇松朝他招了招手。

“趕快清理一下雜草吃飯。晚了就沒了。”說完，圖子響端著餐盤走向二樓盡頭的房間。

精靈歷，公元200004年7月14日，巨龍種和天晶種發生沖突，戰斗波及這座位于四季之城秋城區的邊境城市——科雅。

城市基礎設施大面積受損，人員傷亡慘重。經由魔法師委員會協商，兩種族平擔災后重建資金，重建項目交付地魔種執行。

今天，是伏幻學院4904志愿隊在科雅市第一精神衛生中心的第三天。

他們負責工作主要有：內部雜物清理，全區定時消毒，進出人員登記及病患陪護。

這里的醫護人員都是科魯種，一個不被承認的種族。

……

“我好想自欺欺人，騙自己說這個世界還需要我。”

“他們說，我的父親是傻子，那我就是小傻子。”

“快樂是什么？可以吃嗎？”

計逸凡一路走過來，耳朵聽到的是病人對醫護人員的傾訴。

盡頭，是他要幫忙看護的病人。門牌上是房間主人的名字和生日。

『風一牽·1010』

“你好，我是負責打掃房間的志愿者，能麻煩開一下門嗎？”計逸凡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敲門了。從他接手這個陪護任務以來，這間房的門就沒打開過。

幸好門上設有小窗，可以投放食物，不然他真的害怕出人命。

仍然沒有回應。無奈，他只好采取〔變小〕策略進入房間。然而他剛鉆過去，抬頭便看到蹲守于此的房間的主人。

計逸凡嚇得趕緊變了回去，誠懇鞠躬道歉。

“你是魔法師？”

“是。”

得到回答后，風一牽起身回到窗邊，自顧自擺弄著手帳本。此后他沒再說話。

計逸凡望著他，不知該如何開口。好不容易等到風一牽回頭，他趕緊說：“你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很久了，要跟我出去散散心嗎？”

結果人家只是問：“你不是來打掃房間的嗎？”

計逸凡抿唇笑著點頭，心里想著下次還有機會。

不開燈的房間略顯昏暗，窗面北采光并不理想，也不知設計者是如何考慮的。

房間內部的擺設很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套桌椅，衣柜和書架緊挨著，側面各擺放著一盆綠植。墻上除了線路和燈，就只掛了一張年歷。

年歷上用紅筆圈出了幾個日期。計逸凡不明白它們的意義，但應該對風一牽很重要。

“你可以去哪里？”

“啊？”正看著年歷發呆的計逸凡聞聲扭頭，發現風一牽正盯著他。

“出去散心的話，可以去哪里？”

“噢噢。科雅市內，重建區以外的地方基本都可以。”

“只有你和我？”他緊盯著他的眼睛，似乎對這一點很在意。

計逸凡想了一下，說：“還有我肩上這只小紅鳥和一只暗紫色鴨子。”

“它們是你的域寵？”

計逸凡搖搖頭，“真要論的話，芋兒是我的同行者，鴨爺是高深莫測的前輩。”

“那就走吧。”風一牽收好手帳本，拿起桌上的口罩戴上。

一塵不染的白襯衫襯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白凈，可搭配冷漠的表情就顯得病怏怏。

“你要不換件衣服出去？現在這套感覺沒有朝氣。”計逸凡陳述著自己的感受，并未注意到風一牽的神色變化。

“我不懂這些，你挑吧。”

二十分鐘后。

十四歲的人類少年，穿著青色連帽衫，牛仔短褲，黑色運動鞋出現在街道上。

他身旁跟著一位少年，相比之下著裝更為單一。白色外套、白短褲，上面繡著和平鴿是唯一的裝飾。

沒有帽子可以睡覺，芋兒便強盜般占據了計逸凡的頭發。

風一牽的行裝是計逸凡根據洲洲的推薦搭配的。本來他還感嘆洲洲的強大，哪知下一秒就根據風一牽戴著銀色耳釘推薦黑色頸帶……

他表示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而風一牽的耳釘，圖南哥交給他們的病患資料里寫著：從黑市救回的異化魔法師均佩戴有銀色耳釘，這似乎是他們的身份牌。

另有一點，資料上沒寫，但子響偷偷告訴他了——風一牽就是去年他們討論過的中二階覺醒〔域靈本相〕的魔法師。

他跟著風一牽兜兜轉轉，沒有明確目的地。一路上二人保持沉默。

走到前方的公交站牌，風一牽停了下來，回頭問他：“帶晶石了嗎？”

計逸凡乖巧地點點頭。

公交車很快到達，兩人投幣上車。

“等會兒。”司機叫住計逸凡說，“寵物不能上車。”

“它不是寵物，是我的朋友。”

“魔法師，請見諒。”風一牽掏出白銀徽章給司機看。

“嗐，早說嘛。”司機擺了擺手，讓兩人落座。

“在人類種的城市，魔法師徽章不必隱藏。”

“哦。知道啦。”計逸凡抱著芋兒回以他笑容。

風一牽卻始終保持冷漠，仿佛他只是世界的旁觀者。

太陽悄無聲息落下。郊外的山上，兩位少年距離山頂只差最后十米。

突然，計逸凡腳底一滑，控制不住身體滾下山。芋兒迅速反應，飛過去叼住他的袖口往上拉。而風一牽就站在那里，目光冷淡。

悠閑上山的鴨爺見狀停下，站穩馬（鴨）步，憑借優秀的體重幫計逸凡剎住車。

“啊，嚇死了。”計逸凡喘息著，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你小子也太不小心了。”

“我哪知道山頂那么大風啊。”

“風？”鴨爺抬頭看向山頂，草木只被微風拂動。

芋兒跳到他的胸膛上，盯著他瞅了一會兒，確認臉上只是些皮外傷才放下心來。轉頭，芋兒便朝著風一牽飛去，一聲不吭就朝他吐火球。

風一牽靈活躲避著，完全沒有使用魔法。

“芋兒，咳咳。”計逸凡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跑過去控制住它，“芋兒，乖，別鬧。”

被計逸凡籠在掌心順毛，芋兒并不掙扎。它惡狠狠地盯著風一牽，發出不滿的叫聲。

鴨爺走過來，假裝疑惑問：“怎么啦？”

“沒事。可能芋兒覺得他沒拉我一把，有些生氣。”

“真的？”鴨爺看向芋兒。

夙芋兒很想大喊一句明明就是他搞的鬼！可顧及自己現在的形態，只得作罷。

見芋兒沉默，計逸凡長舒一口氣。

風一牽看得出來，這三位心里對剛才的情況清清楚楚，可誰都不挑明——這算是對他的寬恕么？

他冷哼一聲，繼續朝山頂走去。

計逸凡按了幾下睛明穴，又簡單用水域系魔法清理了一下傷口才跟上去。

夜幕降臨，兩位少年一站一坐在山頂吹著晚風，望著星空。

計逸凡手捧著芋兒為它按摩，時不時看向站著的風一牽。

“鴨爺……”他不像奇松和祁樂樂是個話嘮，完全不知如何挑起話題。

鴨爺當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提醒道：“想想你的伙伴們。”

“他們啊——”

白象的說話方式肯定不行，陰陽怪氣；子響說話文縐縐的；馬乖喵只在賣貨時話多；海亞歐和時寒冰倆人是“沉默的美少年”；班星梓跟他說話總帶著火藥味兒……

再想想剩下幾位跟他一樣都不是話題發起者啊！

最后，他捂臉道：“全部都不合適嘛。”

風一牽聞聲回頭，正撞上計逸凡的視線，兩人皆是一愣。

而后，計逸凡大腦飛速整合了一個句子：“你的眼睛里有星空，很明亮，很溫柔。”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憐憫。”風一牽漠然道。

“呃……”

“啾？”芋兒振翅飛起，開喙就要吐火球。

風一牽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只會動用武力的精靈遲早陷入無止境的紛爭。”

“啾！”

“芋兒，別沖動！”他真是服了這一人一鳥了，奇松和邪紋幻狐都會冷戰，他們怎么就不能學會忽視對方呢？

將芋兒鎖在懷里，計逸凡趕緊岔開話題：“你很喜歡星空嗎？”

風一牽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而后轉頭望向天空。

“大概未知的一切都有過分吸引人的魅力。因為窺不破，參不透，所以才無比向往……星空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是否藏著解釋一切秩序與規則的答案。”

“科魯種說，魔幻大洲的星空是虛假的，因為伽馬天河印的存在。”說到這里，他眉頭爬上愁思，眼中涌出的悲傷淹沒了光亮。

“曾有人告訴我：得以窺見〔星紋旋廊〕之人，或有改天之命。”計逸凡也望向天空，“望星星的人同樣被星星望著啊，不然，星星為何閃爍呢？我相信，那是星星的回應，回應仰望它的人。”

“星辰的回望嗎？”

“虛幻終究是現實的映射。這片虛假的星空之外，應是真正的星海。”

風一牽瞥見他臉上浮現的笑容，有些觸動。曾經的自己，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后來……

“回去吧。很晚了。”

“嗯，好。”計逸凡戳了戳望著夜空發呆的鴨爺，起身將芋兒放到頭上。

風一牽打開腕表的燈在前面領路，計逸凡緊緊跟在他后面。

歸程的路十分順暢，他們回到衛生中心時，章奇松正等在門口。一見到計逸凡，他迅速打開門跑過去。

“小凡，你去哪兒了？這么晚才回來。”

“唔——隨便走走。”

“欸，你臉上的傷怎么回事？”

“啊，這個……不小心摔的。”

章奇松見他眼神飄忽，不自覺看向旁邊的風一牽。然而風一牽并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

“趕緊跟我回去處理一下。”這才是當務之急。

“哦，好。”

計逸凡被章奇松拉走，風一牽就一個人回房間。開門后，路燈的光順勢照進房間，他低頭發現一疊信紙靜靜躺在門口。

他無親無故，會有什么人寫信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