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霜寒坐在辦公室里,手中的筆不停地敲擊著桌面。過了一會兒,她向后靠在辦公椅背上,閉著雙眼,神情嚴肅。
昨天的記憶在腦中循環播放。
她只想找到一個突破點――給她一絲紕漏也好,至少也是線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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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和國,和平鴿眾人執行維和任務的廢棄礦洞內。
厲霜寒身后跟著青天碧落和一個相貌與她有幾分相仿的白衣女子。
青天碧落查看了一番后說:“的確有幻蠱詭域的痕跡。”
蔥白從她身后探出頭來問:“這么說,千琴來過?”
厲霜寒搖頭,“暫不能臆斷。鳳鳴聲雖為她,但各地都未發現她的蹤跡。景星鳳主也表示千琴舊部十萬年前已被盡數處理,如今的她孤立無援。按理說,她正虛弱,擊碎幻蠱詭域救那群孩子出來的,應該另有其人。”
青天碧落接著說:“跳跳君說他中途昏迷,并不知是如何被救出的。”
“另外三個孩子呢?”蔥白的視線轉向厲霜寒。
厲霜寒注視著她的眼睛,嚴肅回復:“茲事體大,暫時不能讓他們參與進來。”
聽完,蔥白乖巧地點點頭。
“還有一點疑惑,這個案件早已設為機密案件,怎么會被系統分配給那些孩子?”青天碧落手摸下頷,陷入思考。
厲霜寒撫著石壁,有些無奈地回道:“魔法師委員會那些老頭兒的打算,誰能猜得透?”
蔥白舉手提問:“阿姐,千琴會不會依靠某個生靈隱藏自己啊?”
厲霜寒指尖一頓,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域寵。”
“以她的傲性真的甘愿?”青天碧落提出了異議。
厲霜寒側身對青天碧落說:“人到窮途末路時,總會放下一些東西,精靈也一樣。”
青天碧落秀眉微皺,半信半疑地問:“你該不會是想說,千琴隱藏在本屆新生中?”
蔥白突然一拍掌,大聲道:“有這個可能!我在元初森林里對上的那個女孩,身上似乎藏著一股強大的力量。”
青天碧落嘆了一口氣,偏頭對她說:“時間對不上。”
野子跟蔥白交戰是在鳳鳴之前。而魔幻大洲上除了景星鳳主,無人知曉千琴的封印之地。
聞言,蔥白的音量小了下來,然后說:“不管怎么樣都要注意些嘛。”
千琴若真的回來,魔幻大洲的局勢又會變的。厲霜寒聽著兩人的對話,目光卻盯著地面,眉頭緊蹙,眸中的光芒愈發微弱。
如果千琴真的回來,伏幻學院該怎么辦呢?
“校長!”
“阿姐!”
幸虧兩人眼疾手快,否則迎接厲霜寒就是石柱的擁抱。
兩人扶著厲霜寒坐下。
青天碧落:“沒事吧?”
厲霜寒抿了抿唇,撫著胸口,低聲道:“真是越來越亂了。”
她才出關多長時間?麻煩竟是接踵而至。
自那一聲鳳鳴起,魔幻大洲暗流涌動愈加迅猛,某些種族蠢蠢欲動,生怕錯失先機。
魔法師委員會突然解鎖機密案件,人類種沉寂了幾萬年,終于打算變守為攻了嗎?
十萬年前的慘劇莫非要重演?
她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該如何計劃,現在一百七十二種族都是箭在弦上,根本無從打算。
思緒越來越亂,眼神愈發迷離。她的額頭汗珠漸漸密集,抓著胸口衣服的手顯出了青筋。
“校長!”
“阿姐,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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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森林。
翠林青木,芳花茵草,喜鵲與黃鶯爭鳴,矯燕與雄鷹逐空。
炭月霜陽泉的周圍充滿勃勃生機。這里是所有生靈都樂意接近的地方,雖然位于元初森林,卻對所有生靈開放。
現任精靈共主規定:炭月霜陽泉周邊地區禁止殺斗,違者,為眾精靈之敵,出元初森林即刻圍殺!
因為炭月霜陽泉這天賜的珍寶不容褻瀆。
厲霜寒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泡在霜陽泉里。
泉水滑過手心,其中的靈力以一種舒緩的方式進入她體內,然后帶出她體內的雜質。泉中的游魚見此紛紛趕來吃掉雜質。
她用手指輕輕點了其中一條藍魚,魚兒驚了一下,潛入水中,驚起一陣漣漪,幾秒后它又悄悄浮出水面覓食。
厲霜寒看著它輕笑出聲。冰藍色的眸子掃視一周,都是一些低等精靈和域寵,偶爾會有幾只動物走過。
等到精力恢復的差不多了,她游到岸邊打算上岸,卻猛然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這樣子上岸會著涼生病的。
畢竟從炭月霜陽泉回到伏幻學院還有一段路程。
她猶豫了。四下望了望,她并沒有發現什么可以利用的東西,甚至連那人的氣息都找不到。
“別找了,我在這兒。”
聞聲,厲霜寒回頭,景星鳳主就站在對岸。
“那兩位我已經讓她們先回去了。”
“你找我來,想說什么?”
一襲青粉色鑲金長袍的景星鳳主反笑問:“是你想找我才對吧?”
厲霜寒撇撇嘴,不想回答他。
景星鳳主合扇,輕輕敲擊著自己的手心,繞岸踱步向她走來。
“你現在有三個疑問:一是有關我姑姑千琴的,二是有關魔法師委員會的,三是關于淼淼茶的。”
“這三個問題中最容易解答的是第三個。”
景星鳳主雙手背到身后,道:“玉逍遙前輩既然將孫女留在伏幻學院,自有他的用意,其他的我們無權管轄。”
厲霜寒想了想,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景星鳳主見她輕輕點頭,接著說:“第二個問題,伏幻學院與元初森林是合作伙伴,元初森林與魔法師委員會也是合作關系。我們三者有共同利益,所以不危及共同利益的事,不要多管。”
“至于第一個問題,你暫時不用知道。”走到她面前,扇開,他儒雅一笑,輕輕揮扇。
厲霜寒眼神中流露出不滿,可她現在奈何不了這只粉鳳凰,只說:“好,現在可以給我一件干衣服嗎?”
景星鳳主疑惑地問道:“直接用魔法烘干不就好了?”
厲霜寒看著他欲言又止。
她是巨龍種,四師父說他用魔法檢查過她能夠變成人形的原因,都沒有結果。但被撿回時她身上有一片不屬于她的白色龍鱗,那片龍鱗就護在她的逆鱗位置。
白龍鱗上用靈力寫著一段話:吾女霜寒,每至月末,汝之逆鱗會有異動,此為常象,不足為怪。但切記,月末三日,不可運靈,否則必遭大難。
厲霜寒想了想這件事沒辦法解釋,只好瞪著他說:“是你把我帶到這兒扔進水里的,你當然要賠償。你不動手,那我自己來。”
隨后,厲霜寒從自己的維和手環里取出一面小鏡子,微微一用力,鏡子粉碎成末。
一件繡有六十二朵各姿各態桃花的白底廣袖裙出現在厲霜寒右側的半空中。
看見這件衣服,景星鳳主鳳眸危險地瞇起,冷聲道:“把它放回去。”
“好啊,告訴我有關千琴的事。”
“你威脅我?”景星鳳主的神色愈發冰冷。
厲霜寒微微一笑,“這怎么算呢?一件衣服而已。”
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一件衣服而已。她就是喜歡對他的逆翎動手,怎樣?
對上她戲謔的眼神,景星鳳主以扇半掩面,眼神十分不善。
頃之,他合扇妥協,指著半空中的廣袖裙說:“我可以告訴你,你先把它放回去。”
得到的回答不算滿意,但對厲霜寒來說也夠了。倘若這家伙反悔,她會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的。
她輕輕一揮手,廣袖裙回歸原處,小鏡子重新回到手中。
見她履行了承諾,景星鳳主這才舒了一口氣,緩緩道:“本屆新生中有一個音域系的男孩,他身邊有只小紅雀。”
“它是千琴?”
景星鳳主搖頭,繼續說:“不,她是重新封印千琴的關鍵,那個男孩也是其中的一環。”
厲霜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敢問他:“十萬年前,神所留于你的錦囊,與千琴破封有關?”
景星鳳主直視著她,神秘地笑著說:“天機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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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第一場。
厲霜寒看著考場中的計逸凡,微微頷首。
幾秒后,轉身離去。
夙景夜,你可不要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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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拱月,哪怕是三十夜的月亮,在這里仍舊能看得清晰,是可謂“捫參歷井仰脅息”。
少女著便裝坐在桑樹下的石凳上,正品著杯中的茶。
對面坐著的黑發暗紅衣少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血眸中的貪婪之色清晰可見,而且他時不時還會吞口水。
少女看他這副模樣,嘴角的笑意不減反增。猶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也是因此暴露的。
十五的月光皎潔明亮,即便是被厚厚的云包圍,穿過云層的月光,依舊照亮了半邊夜空,讓人分不清究竟是云藏了月,還是月隱了云。
如同一體的月與云構筑了這天幕最美的宮殿,可與地上那一個相比,卻稍遜一籌。
紫都,依山而建,負壓三百余里。
主殿“未央”位于中華雙峰之間,水環霧繞,樓閣林立。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勾心斗角。
中華主峰峰頂建立著紫都的擁有者、川成盆地的管理者、地魔種的君王用于祭祖的祠堂。
一祠堂、一木屋、一桑樹;一石桌、一人、一劍,便是這峰頂全部的風景。
劍舞月下,劍氣凌霜;桑葉飄落,入土為泥。
額間生有棕色菱形水晶的地魔種少女收劍站定,扯下劍穗,綰起長發,用劍穗束住。
少女抬頭望著月亮,片刻后輕嘆一聲,道:“你的獠牙,太短了。”
彎臂向后一捶,棕色魔法陣出現。只聽得一聲慘叫,地上出現一個捂著臉打滾的他。
錚的一聲,少年透過指縫看的了鼻頂閃著寒光的劍。他向后翻滾幾圈,迅速站起,背后生出蝠翼。
見狀,她以劍凝陣,劍尖出現棕色魔法陣。劍舞陣轉,石環銬住蝠翼,使之不能動。
少年血眸一變,桑葉化作數不清的血蝠圍攻少女。
她冷眼看著血蝠們,手中的劍在一瞬間變成棕色。以劍勾圓,范圍之內,蝠化血粉,那一瞬將月光都染紅了。
血粉中,她扯下束發劍穗,系回劍上,提劍走向少年。
此時少年已掙脫石環,卻仍站在原地,等待著少女走來。
一步,兩步,三步……六步。
少年突然打了一個響指,面帶紳士的笑容,輕聲吐出一個字:“倒。”
少女剛落下第七步,眼前突然一黑,一切都如同計劃好的一般,少女倒下了。他輕輕一揮手,血粉盡散,桑葉依舊。
少年來到她身旁蹲下,伸出左手食指繞起她的發絲,血眸中閃著異樣的光彩。他露出兩顆獠牙,輕笑道:“晚安,我的獵物。”
說著,他慢慢靠近少女的頸。就在他準備下口的時候,一股推力直擊胸口,直接將他震飛。
少年捂著胸口哀嚎,少女則從容起身朝他走去。他轉頭看了一眼少女,激靈一下坐起,想逃,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動不了了。
“有什么遺言嗎?”她停在他面前,歪頭微笑著問。
“別激動!”他猛然大喊一聲。看著少女的眼神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驚恐到平靜只用了一秒。
“我只是想找你合作。”他看著她,委委屈屈地說。
“噢,是嗎?”少女俯身看著他,仍舊保持笑容,道:“你已經來了許久。天天盯著我,好幾次已經露出了獠牙,無奈找不到機會下口。今天晚上難道不是本性暴露了嗎,吸血種?”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誰讓你的魔法心陣那么純凈呢?”少年抱頭仰視著她,一本正經地說。
“真的有那么純凈嗎?”少女似乎有些不信。左手輕輕拂過心口,一個棕色魔法陣出現,其中是一朵花。那便是少女的域寵――迷穀花。
少年盯著她的魔法心陣,默默吞了一口唾液,眼中閃著精光。
看他這副表情,少女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收回魔法心陣,少女側身將劍向石桌的方向一扔,劍入鞘。
“好了,說一下合作的事吧。”
“你,同意了?!”
因為魔法心陣的收回正感到失落的少年猛地抬頭注視著少女的眼睛,露出詫異的表情。
“面對誘惑這么久,也總為難你了,起碼有想跟我合作的誠心。至于要不要合作,得看你的表現。”
少女彎腰瞇起雙眸,對他說:“如果你想在合作結束之后吃了我――不好意思,剛才我已經在你體內種下了〖石化〗印記,隨時能把你變成石頭。”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雙腿,低聲罵道:“卑鄙的種族特性!”
銀劍指喉,少女反問他:“難道你們吸血種就光明正大?”
“別,別殺我!”
情況有變,他立刻舉雙手示弱。
少女輕哼一聲,道:“聽聞吸血種首領月拉格冷血殘暴、喪心病狂,今日一見,倒也沒那么可怕。”
聞言,月拉格反駁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現在明顯處于下風,當然不能那么傲。”
少女深以為然地點頭,然后問:“所以現在可以說合作的事了?”
“那個,我們可以換個姿勢再談嗎?”月拉格指了指自己的雙腿,他現在完全是以側身躺的方式倒在祠堂前的石板上的。
少女掃了他一眼,左手輕輕一指。
月拉格翻過身來,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腿。可他坐在地上剛伸了一個懶腰,就發現自己胸口以下全部都石化了!
他現在就跟個搖椅一樣――除了不能搖。
“不,不是……”月拉格一臉詫異且委屈看著少女。
少女走過來,順勢坐下,笑意盈盈地看著他,道:“這樣就可以了。”
月拉格瞪著他,可他越生氣,少女的眸中的笑意越深。
這女人,夠狠!
月拉格內心惱火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和顏悅色地與之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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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夠了沒?”由蘭偏過頭輕聲地問。
聽到她說話,月拉格這才回過神。
“你剛才說什么?”
由蘭輕嘆一聲,說:“你要是這樣子,我們的合作真的能成功嗎?”
月拉格看著她不知道該怎么回話。
“看看這個。”
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她兩指夾著信封上。接著由蘭將信放到桌面上推給他。
月拉格看到寄件人時,血眸中的光芒瞬間消失,整個人的氣息都冷下來。拿出其中的信快速閱覽完后,他神情嚴肅地看向她,問:“你打算應邀?”
由蘭沒有回答,笑問道:“靈精種的邀請函而已,居然讓你這么緊張?”
“當今的局勢你也知道。”
聞言,由蘭低眸一笑。
“再說,靈精種也是不可小覷的種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月拉格輕挑眉,試探著問:“你真的這么想?”
她淡然一笑:“這萬年內靈精種日漸強大,我想看看他們能對我們產生什么威脅。”
局,終歸是要有人設的,不然游戲要如何開始呢?
由蘭抬頭望向那一輪殘月。
殘月形如鐮,若是血色,豈不絕美?要她看,遠勝那銀玉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