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幻學院,外院訓練場。
穆子期與榮崎杉正組織著一場特別訓練。
除去和平鴿的四人,遠航者的馬乖喵(魔法器)、杭源(餐飲),長安世的由殼(地質)、母珊(星象)、歲棠(醫療)共九人,余下十三人隨機分配為兩隊。
由于4904屆只有三位班長所在的小組被推薦參加了小組賽,因此再怎么組合也都是熟人。值得一提的是,盡管新隊伍的配置很高,但合理性極低!
“你們可是很有機會的哦。”榮崎杉仍以鼓勵型教育為主。
而一旁的穆子期手執教鞭,威嚴不可侵犯:“三六九年級的小組默契度明顯是要超過你們的,即便只能使用與你們同等級的魔法,勝算也要遠超你們。”
“為了不讓你們輸的一塌糊涂,三位班主任特請我們來訓練你們。接下來,我們會根據你們在隊伍中的定位進行專項強化訓練。遵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的原則,理論講解與實戰演練之后,將是你們的自主練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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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琴音實在擾民,計逸凡不得已來到后山進行自主練習。
芋兒一如既往撥動著琴弦演示時,忽然被他抱住放到腿上。它回身,卻發現自己不再是仰視他的視角。
“咦?欸!”變回人形了!
“好久不見吶。”他禮貌微笑著,青眸倒映著瞪大雙眼的她。
夙芋兒回過神,看到那雙青眸時脫口一聲:“姑姑!”
嘖嘖,這么快就被認出來了,掃興。
“回元初森林。”說完,千琴起身拉著她的手往元初森林去。
“欸?!”在天域花海時哥哥曾說,如果強行抽回自己的力量,姑姑瞬間便能反控計逸凡。可她沒有回收力量啊,現在是什么情況啊喂?!
元初森林核心區。
“不會被發現嗎?”
“放心。你我的力量都在這小子體內,就算被發現,灰飛煙滅的也只會是對方。”
“嗯!不不,我的意思是說……”
“你哥不敢來,他怕我。”
“呃——哈哈,說的也是呢。”話是這么說,夙芋兒依舊警惕著四周,生怕有意外出現。
奇怪的是,這條平時應該有很多精靈經過的路今日卻十分冷清。
“姑姑今日為何……突然出現?”
抵達目的地前,千琴終于聽到了這個問題。“因為這小子太笨,一年了還沒學會正確使用域寵的力量,這樣下去遲早暴露我的存在。”
計逸凡抬手挑開下垂的藤蔓,映入眼簾的是炭月霜陽泉。
夙芋兒注視著他脫下外套,“那,姑姑是不是隨時能返還我的力量并壓制他的意識?”
“放心,我一般不那么做。由你的力量作為隔斷層,我才可以安心沉眠在他體內。這么愜意的事干嘛要破壞?”
“唔,有些難以想象。”
“咦?難嗎?”
“世人皆猜姑姑沖破封印之后勢必臥薪嘗膽,以待東山再起。哪能想到姑姑享受躲在一個十三歲人類魔法師的體內摸魚睡覺呢?”她的語氣滿是調侃,顯然在嘲笑那些自以為是的種族。
“咳咳。糾正一下,沒有摸魚。”
看她認真的樣子,夙芋兒面露疑惑。除了沖破封印時的一聲啼鳴,姑姑還做過什么攪動局勢的事嗎?
“不覺得奇怪嗎?”
“什么?”
“魔幻大洲如今的地形與十萬年前完全不同,元初森林更是當年最后的戰場,我為何會如此了解現在的元初森林呢?”
“唔,哥哥說,封印的牢固度隨時間的推移減弱,姑姑也就能漸漸感知外面的情況。”
“嗯哼,除此之外還有哦。”
視線交接,夙芋兒歪頭一笑,“是種族圣物吧。”
“答對了。”
“所以,姑姑這一年間銷聲匿跡,不止是為了避風頭吧?”
她借此機會問出了心中疑惑,不料自家姑姑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喔?都這么好奇我回來做什么。那我就——繼續當個謎語人吧!”
“呃——”盡管答非所問,但足以讓她確定姑姑的回歸并無惡意。于是,站在旁觀者的視角,她猜測道:“給各種族施壓,從而尋找終結一切的契機嗎?”
聞言,青眸中閃過一抹驚訝,她直視著她澄澈見底的眼睛,心中感嘆:小侄女的猜測一個比一個準吶。不過可惜,她想要的不止這些。
她利落地脫下短袖衫,瞄了一眼炭月霜陽泉中的倒影,回頭笑著對她說:“一起來吧。”
“哈?”
“有問題?我又——哦,這小子不能看。雖然他的意識被我壓制,但畢竟身體是他的,怕是不能躲過詛咒。那么,反過來呢?”
“欸?”夙芋兒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當視線落在他放在褲腰的手上時,才發覺不對勁兒,急忙背過身。
千琴忍不住笑出聲。她很久沒逗小輩玩了,果然一如既往的有趣!
不知過了多久,夙芋兒聽見她略感疲憊的聲音。
“……這是我和神訂立的契約。時機未到,不可外傳。”她右手托腮,抬頭望著夕陽余暉,“我知道這個世界無藥可救,于是自我放逐,等待毀滅后的新生。”
“而我的好侄兒能否窺破因果,成為天平一端壓倒式的砝碼,我還蠻期待的。”
“至于光之雪的領主,她所承繼的可是我最驕傲的十四位將軍的部隊。”
聽著她的感慨,夙芋兒的心情也變得復雜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千琴收回思緒,“呼——說正事。我將自己的心訣及琴譜傳授于你,再由你教給這小子。”
“我嗎?”她驚訝地轉過身。
“當然。瑞鳳琴,不,應該說我,只認可你和你哥的觸碰。”
她凝眉看了姑姑好久才說:“好吧。”
“……芋兒,姑姑我呀,有些判斷不了你是白切黑還是白切白呢。”
“欸?”
“嗐,果然有思想的生靈最難看透。”她感嘆著,伸手招呼她過來。夙芋兒小心翼翼地來到岸邊坐下,望著對岸的人沉默。
千琴輕輕拍打了幾下水面,泉中游魚迅速按她的意思組成文字。她說:“等他蘇醒之后,就用這套話術旁敲側擊一下吧。”
夙芋兒一邊快速瀏覽一邊問:“要問出些什么呢?”
“他的心結。以及……”她長舒一口氣,閉上眼,“你,我,他,眾生眼中世界的未來究竟有什么分別呢?”啟目時,他眸中的青色已完全褪去。
“唔……我怎么在這兒?”剛恢復意識的計逸凡看著周圍陌生的景物心生不安。
“是我帶你來的。”聽到熟悉的聲音,他一下紅了臉,下意識將自己往水下又埋了幾分,只露出肩膀以上。
“炭月霜陽泉能幫助你的傷勢更好的恢復,足以應對內院挑戰賽。再者你是我的人,我可不想聽〔同心契〕提醒我,你舊傷復發。”
“多謝……勞你費心了。”
“要感謝的話,就回答我幾個問題吧。”她坐在他的對岸,右手托著臉。
他點點頭,“嗯。我會盡我所能給出讓你滿意的答復。”
她低頭緩了緩,開始按照姑姑的劇本演繹:“你有想過世界上為什么會有戰爭嗎?很多時候我都想不明白。長輩們告訴我,正因為不明白才有更多的憤恨——生存是生靈的本能,某種程度上也成了罪惡的源頭。”
“沒有絕對的對與錯,黑與白,有的只是戰局定時,會不會心生一次后悔。”
“讀史書,你會發現我們只看得到戰爭的開始和結束,以及那些重要的應被銘記的數字。可我們看不到戰爭中,每個人的煎熬——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分、每一秒的情緒變化——你眼中世界的未來是怎樣的呢?”
聽完她一長串話,計逸凡思考了很久才答:“老實說,我沒考慮過。人類種的壽命本就短,即便成為魔法師,最多也只能活三百年。未來——在找到哥哥后,應該會平凡地度過一生吧。”
“你的哥哥,消失了很久嗎?”
“到今日,是六年零三個月。”即便他不愿承認,可事實就擺在他眼前,“哥哥比我大五歲。父親離世之后,我曾寫信寄給當時在伏幻學院內院學習的哥哥,但至今沒有回信。”
“哥哥是村長舉薦入學的——呵,我怎么忘了呢,哥哥一入學就是內院學員,所以村長真的是四長老,跟舉薦信一同帶去的是長老徽章啊。我真是太遲鈍了。”
聽著他自嘲的話語,回憶著過往一年間他的夢中囈語,她恍然間明白了許多。“這就是不顧傷勢也要參加內院挑戰賽的理由嗎?”
“……嗯。”他點點頭,“只有那樣才能查詢內院學員的檔案——是生是死,總要有個結果。”
“問題原來出在這兒。”
“什么?”
“你從來沒有正視自己的心結,更不肯放過自己。”她的語氣平淡,似乎是看慣了這種情況,“你害怕失去、害怕孤獨、害怕爭吵,因為害怕,所以拼了命的阻止,可結果往往不盡人意。”
“你的心從父親離世后就未能平靜,你不敢展望未來,只因你害怕。長期缺乏安全感導致你對一切人和事都處在若即若離的狀態。”
“章奇松也不例外。”
“我……”他試圖反駁,卻發現單薄的詞匯根本無法支持自己的辯詞。
“你的忠誠純粹無暇,你的舍棄也果斷堅決。”她盯著他黑色的眼睛,在錯綜復雜的情緒里搜索著想要的東西。“他人可以輕易獲取你的信任,可一旦遭受懷疑,你的世界便不再有對方的存在。”
他的大腦隨著她的話語愈發混亂。
“你的心太亂,無法平靜地去理解音樂的內涵,即便是自己的域器,也只能彈奏出勉強及格的曲子。對音域系魔法師來講,這是致命傷。”
“而你又極為特殊,一般的音域系魔法師是教不了你的。芋兒之所以能教,是因為瑞鳳琴的認可。盡管域器是魔法師自身力量的具象化,但這份力量是否認可了你,還有待爭論。”
瑞鳳琴是否認可了他嗎?在它第一次出現時,的確是告訴了自己它的名字,那時應當是認可的。而收服域寵后——是自己的域寵沒能認可自己!
“你……”
“吶,我現在將姑姑流傳下來的心訣及琴譜傳授于你。能否得到瑞鳳琴的認可,就看你自己嘍。”
聽到這個,他差點震驚地站起來,“為什么要幫我?”他不明白,這樣對她有什么好處?
“因為這個。”她攤開掌心示意他看,同心契在夕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你只需要記住一點,你是我的人,我所有的幫助本質都是在幫助我自己。”
“……”
見他無話可說,夙芋兒露出滿意的笑容。“另外,‘白切黑’和‘白切白’是什么意思?”
聽到她的問題,計逸凡先是一愣,隨后解釋道:“從字面意思看,約等于‘表里不一’和‘表里如一’吧。”
“哦。”
“誰教你的詞匯?”
被他反問,夙芋兒激靈一下。她一雙紅眸滴溜溜轉呀轉,最后伸出手指著他面色平靜地說:“你。”
“啊?我什么時候說過?”
“我帶你來的路上。”
計逸凡凝思片刻,而后誠實地說:“完全沒印象。”
“哎呀,想不起來就別想了。我要開始授課嘍!”
“等等。在那之前,我得給大家打個電話。”說著,他轉身拿起維和手環撥通死黨的號碼。
“好。”
她靜待著,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鴨爺說,在這場將一百七十二種族納入同一棋局中的“神的計劃”里,小乳豬所背負的責任非同一般;今日姑姑又囑咐自己指導他的修行——與神訂立的契約會是什么呢,這其中又有何關聯呢?
唔,想不明白!好討厭的感覺!!
晚飯時間,學員們各自聚在老位置分享今日的見聞。
聽完章奇松轉述的前因后果,姚姚沒好氣地說:“她一個精靈懂魔法嗎?憑什么自作主張帶走小凡?”
野子按住她的肩膀,滿心無奈,“姚姚,再怎么說,靈技與魔法陣的能量基底都是靈力。精靈的底蘊不可計量,或許她真能幫小凡成長呢?”
姚姚無言。她承認精靈的強大,但心里還是反感這種先斬后奏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