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幸好不是人類
- 雁行千里終須歸
- 風纖素
- 4013字
- 2019-06-20 11:00:00
那一刻,世界安靜了下來。
沒有天崩地裂的災難般的巨響,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沒有推土機作業的轟隆聲響,沒有山洪暴發時發出的咆哮……
世界很安靜,他只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映入眼簾這如花笑靨。
這笑容,明媚而高遠,似一股清風拂來,吹散他心頭的焦慮與惶恐。心,在那一刻,安靜下來。
他愣愣的被她拉著走出人群,來到旁邊的一個小土坡上。
她的手很溫暖,是那種能夠燙貼人心頭的溫暖。
“你怎么來了?”她問道。
他怔怔地看著她,下一秒,他猛地把她擁入懷中,他狠狠地抱住她,像是泄渲自己的擔憂與害怕,又像是要把她揉碎了放在心窩里。
“我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他說著,聲音低沉,帶著些許哽咽,“方才那些學生在哭,他們叫著蘭蘭老師,我以為那是你。”
他抱得很緊,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心里卻是一片感動。他就是因為知道了這里發生了洪災,怕自己有危險,才日夜兼程趕過來的么?
她知道BJ到這里有千里之遙,昨天才發生的事故,他今天晚上就趕到這里了,不用說他肯定是不眠不休的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了。
她就這樣任他抱著,一邊輕拍他的背,安撫著他的情緒。
過了許久,他才放開她。
她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番。此時的他,再沒有銀幕上的光鮮靚麗,頭發有些散亂,眼底一片青黑,眼睛里布滿血絲。但精神卻是亢奮的,眼睛一味的盯著她看,一絲困乏倦怠都沒有。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前額上。那里,有一小塊淤青,好像撞破皮了,有血珠滲了出來。
她皺眉,伸手去撫那道傷痕:“怎么弄的?”
額頭上有隱約的疼痛傳來,他這才想起來發生過的事情。那是快到西寧的時候,在高速路,有個家伙沒有任何預兆的突然就把車子停了下來,他的車跟在那個人的后面,當時他可是開開足足時速兩百公里的,眼看就要撞上了。他緊急剎車,在挨著前面那人的車的前一秒停了下來,但是緊急剎車帶來的慣性/力量太大,他整個人朝前沖,額頭就撞到車頭上去了。
前面那車的人嚇了一大跳,拼命道歉,他也懶得理那個人。因為他急著要去尋人,直接就把車開走了。
“疼不疼?”她問道。
“有點。”他老老實實的回答。之前一副心思全在她身上了,一心只想快點找到她,也沒有怎么去理會。現在找到她了,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這才感到了疼痛。
她嘆氣:“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這般讓人不省心啊?”
他看著她,當時的他,聽聞她就在災區,都快急死了,哪里還顧得了那么多……
不過她這話……聽起來像是責備,卻透著濃濃的溫馨,她還是關心他的。
他一下子覺得心情好了起來,一掃連日來的壓抑,天空放晴的感覺真是好啊,他覺得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她拉他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她看著他,關切地問道:“頭不頭暈,想不想吐?”
頭暈和嘔吐都是腦震蕩漾的表現癥狀之一。
他看著她,他應該回答是有呢,還是沒有呢?
見他不說話,她不由有些急了:“這可怎么辦?這里可是災區,沒有那么精良的儀器和設備做檢測,做不了檢測也就判斷不了病情,醫生也無法開藥,這要是耽擱了,要是顱內出/血的話,那可怎么辦?”
她道:“我現在就跟醫療隊說一聲,讓他們送你回去,到大醫院好好查查,不要耽擱了。”
他笑了,他就喜歡看她緊張他的樣子。別看她平日里一副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樣子,其實還是很緊張很關心他的。
被人重視的感覺真好,特別是被自己在意的人重視著。
明明那么的在意自己,卻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她就是這樣所謂口是心非的人。
無所謂了,反正他已經知道了。
他拉住轉身要跑的她:“我沒事,真的沒事。眼不花頭不暈,也不想吐。”
“真的?”她有些不相信。
“是真的,要不要我跑一圈讓你瞧瞧?”他笑道,“真的一點都不嚴重,我當時就是覺得疼了一會而已。什么頭暈嘔吐都沒有,就是額頭上劃破點皮而已。”
她這才放下心來:“你坐著別到處亂跑,我去取些止血繃帶來。”她轉身,走進了旁邊的醫療救助站。
很快,她就出來了,手里多了一塊止血繃帶。她示意他坐好,然后去撕止血繃帶上的膠紙。
他非常配合的把凳子朝前挪了挪,然后身子朝前傾,把額頭探到了她的面前來。
她怔了一下。
面前的他低眉順目,一副乖寶寶的樣子,說不出的乖巧。他這樣做,透著一股示好和撒嬌的意味。
她不由覺得好笑。現在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來,以前怎么不見他這般乖巧?如果真的如此聽話乖乖待在家里的話,也就不會讓人如此擔心了。
她把止血繃帶對著傷口貼好,再在繃帶兩頭輕按了一下,固定好。
“你的手法真好,一點都不疼。”他不忘及時的表揚人家一句。
“你跑到這里來,殷玲教授知道嗎?”她問他,她知道這段時間他都住在殷玲教授的家里。
“我給殷老師留了紙條了。”他老老實實的說道。
“現在你已經到了這里了,還是再打一個電話給殷玲教授報平安吧。”她指指旁邊的醫療救助站,“那里有電話。”
“不用,我有手機,我用手機打。”他說著就掏出手機來。
她忙道:“沒用的,這里的移動發射塔倒了,手機用不了,我們都是用醫療救助站的電話跟外界交流匯報的。”
他不信,拿出手機仔細看。果然,一格子信號都沒有。
他只得作罷,問道:“發射塔什么時候倒塌的?”
她想了想:“前幾天吧,我們前兩天在沙子崗村演出的時候,也是這樣,沒有信號,附近這一帶都這樣,信號不太好,有時有信號,有時沒有,我們都習慣了。”
他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問道:“你幾天你都沒有收到我發給你的信息嗎?”
她很是訝然:“你什么時候發了信息給我?”
他明白了,由于沒有信號的緣故,她無法收到自己發過去的信息,自然也就不會復信息給自己了。
而自己呢,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頭,卻還要使小性子,埋怨遠在災區為災情奔波勞累的她,沒有給自己復信息。想到這,他就覺得慚愧。
“納蘭……”他看著她,想要說點什么,卻不知道要說點什么才好。
她哪里知道他心里面愧疚得緊,以為他不適應,笑道:“快去給殷玲教授打電話吧,她肯定擔心死了。你一整天也沒吃過東西吧,我去給你拿些吃的過來。”
他依言去了醫療救助站,撥通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殷玲教授焦慮的聲音,殷玲教授果然擔心死了,一迭聲地問他究竟去哪里了,安不安全,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他安慰殷玲教授:“沒事的,險情都已經排除了,搜索工作還在進行,不過已經接近尾聲了。”
殷玲教授這才放心下來,催他快點回來。
他答應殷玲教授,這兩天就回去。
他出來的時候,她正好也過來了,手里捧著一碗康師傅快食面,已經泡好了。她招呼他坐下,把那碗熱騰騰的面條放到他面前,笑著道:“餓壞了吧,快吃吧。”
松懈下來的他,這個時候才感到饑腸轆轆,這才想起來,自己是一天一夜沒進食了。他把面條移前一些,三下五除二的就吃完了。吃完了,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來,道:“面條真好吃啊。”
她就知道他是一個暖心的孩子,哪怕再不好吃,他也不會當場拂了人家的好意的。其實,這種速食的東西既沒營養,也不見得有多好吃,但是緊急關頭時候,填滿肚子,維持溫飽還是大有用處的。
見她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他馬上又補充道:“真的,不騙你,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面條了。”
“嘴真甜。”她笑話他,“讀書的時候,你就是這樣哄著殷玲教授開心,不罰你的吧?”
他裝無辜:“沒有啊,我讀大學的時候,一直都是聽話的乖孩子,殷玲教授可喜歡我了。”
她笑了笑,一邊收拾一邊道:“你這是餓的,所以什么都覺得好吃。若在平時,你還會這么說嗎?”
他在心里說:“會的。”因為她做的東西,再難吃他也會覺得好吃的。
她告訴他,她跟隨北音附中慰問團前天晚上就來到這里了。沒想到天氣如此的不好,暴雨連連,他們本來打算表演完就撤的,沒想到在表演過程中,意外就發生了。暴雨引發泥石流,是那位叫做蘭蘭的中學教師帶著他們一團的人避開了泥石流,不想那位女教師卻因來不及跑,而葬身泥石流下。等他們齊心協力把她挖出來的時候,這位女教師已經沒了呼吸。
他擰眉問道:“這位蘭蘭老師是本地人嗎,她的親人呢?”
她搖搖頭:“她在這里沒有親人,一個都沒有。她不是本地人,聽說她的父母是在外地做生意的,后來生意失敗,父親跳樓自殺,母親帶著她來到這里生活。卻因深受打擊,一病不起,前兩年也走了。她一個人在這里教書,挺堅強的一個姑娘。”
她再想了想:“哦對了,她有一個兒子,我待會帶過來給你看看。”
他很是愕然:“沒結婚就有個兒子了?是未婚先孕嗎?那孩子的爸爸是誰?”
納蘭看著他,笑得很是神秘:“待會我把它帶過來給你看不就知道了?”
他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帶給我看有什么用,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到孩子的爸爸。”
她笑了起來:“我帶它過來給你看,當然是讓你幫忙收養它呀,這個忙你幫還是不幫啊?”
他覺得頭皮有點發麻。納蘭就是這樣的人,從不求人,一求人的話,所有人都得給她嚇走。
“我嗎?”他指了指自己,苦笑,“我哪有時間照顧別人啊?”
他說的是實話,像他這么忙的人,夫的抽不出時間來照顧小孩子。
看他不愿意,納蘭很爽快道:“沒事,我收養它得了,我來照顧它。”
“你瘋了?”他不同意,“一個姑娘家家的,帶個小孩子,成何體統?別人會說閑話的。”
她望著他搖頭:“那也沒辦法啊,它媽媽又不能照顧它了,也只有我們這些朋友幫忙照顧了。”
“你……”他被她的固執氣得有點說不出話來,見她期待的眼神,他只好讓步,“好吧,我就先收著,讓殷玲教授幫忙看著吧。”
“你肯收養它就行。”她很是開心,“我帶過來讓你瞧瞧。”
“好吧。”他無可奈何道。
他覺得,納蘭就是太善良了,看不得別人的不好,特別是那些有悲慘經歷的,她都要插上一腳,更別說在路上看到需要幫助的人,及時伸出援手等等之類的事了。當然,如果沒有她的古道熱腸,在他被車撞倒的那個晚上,她也就不會救他,他也只能等死了。
他不是覺得幫助人不好,可這古道熱腸也不能太過了。不然的話,領養一大堆的孩子回來,他還怎么跟她過二人世界啊?
就在這時,納蘭回來了,手里多了一個灰撲撲的東西。看仔細了,是只小鳥,還是只很難看的小鳥。比白鴿稍大一些,羽毛卻是灰色的,腦袋小小的,但是眼珠子卻很靈活,四下張望,滴溜溜地轉著。
這個小家伙的腳上拴了個鐵環,拉出一根繩子來。但是納蘭并沒有用繩子束縛它的意思,這個小家伙似乎也沒有要飛走的意思。
“這……這就是你說的,兒子?”他驚訝道,同時暗暗松了一口氣,幸好不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