荇以歸來之時已是獨孤彧開始挖坑的第三天，他不知道獨孤彧又生了什么鬼點子，城樓之上貼著榜單，說什么大唐災民皆可到她鐘魚侯的地界避難。故此涿郡城，天津衛，武州那一片的地區，災民早已泛濫。

荇以歸來時瞧著這些城中的災民宛若餓瘋了的螞蟻一樣，一個個瘦的皮包骨，整一骷髏模樣，因暴曬而枯黃的頭發稀稀拉拉的掛在腦袋頂上，那一瞧便不是當地的災民。

也不知獨孤彧又在發什么壞水兒善心。

“荇以公子！喲，您回來啦！”涿郡城樓上的小兵沖著荇以喜笑顏開。

“開門！”荇以說道。

“開城門——恭迎荇以公子回城！”

龐大的城門緩緩拉開，城中景象大致入了荇以的眼睛，如今這城中不見剛來之時的死氣沉沉，滿懷著歡喜與求生的欲望，好似這天上地下只有涿郡今兒過年呢一樣。

大姑娘小太太們也涂抹上了胭脂，換上一身干凈的粗布衣裳，洗凈了發絲，帶著廉價步搖。

一切都齊齊整整的。

“荇以公子，嚇您一跳吧！”城樓上的小兵又一臉諂媚的搭訕著“也是昨兒早上才這樣的！您沒回來這幾日啊，侯爺招攬災民進城，給他們一些活兒做，再按照所廢的力氣發糧食，這各個家中閑著都快發霉的金銀終于花出去了，咱鐘魚侯管轄這地界兒啊沒一個不咧開了嘴笑的！”

荇以將其說的聽了個大概，不明所以的想要去問獨孤彧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先回了趟侯府不見人影，因獨孤彧信不過任何人，府中如今也只是屈指可數的幾個小丫頭而已，問誰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出來侯府大門，聽了個耳旁風。

“這次的侯爺真是有點兒樣，瞧瞧拆那死鬼城主府的時候多有魄力！還一方解決了咱們糧食問題，鐘魚侯真是咱大唐福音啊！”

城主府……

地底下！

荇以皺眉正欲快走幾步便蹲在地上咳得走不動路，最后只得在原地稍作了些休息，才敢穩穩當當的緩步去往城主府。

他在大荒待了多長時間？又去過酆都幽冥幾趟？對這死人的事情他自詡不算外行，城主府從他第一次路過那里便能瞧出沖天的陰冷鬼氣，那是一種不亞于尸橫遍野的戰場一樣的悲涼氣場。

單單是靠近便覺自己腦袋頂上浮著一層烏云。

死人有死人的規矩，死后的尸體埋進土中，若靈魂沒有四處游蕩又沒有入酆都輪回，任何人也不能將其墳墓撅開，誰人也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獨孤彧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匆忙趕到城主府，見獨孤彧躺在一旁逍遙椅上，曬著暖春的太陽喝著茶水，身旁有良家姑娘斟茶遞水好不安詳。

而一旁是揮汗如雨的災民們，即便一整天沒有歇息了，可這勁頭還真是一絲不減！

“阿彧！”荇以喝了一聲。

獨孤彧歪頭看他，展露笑顏“荇以，你去干嘛了現在才回來？”

荇以快走幾步將她拉到一邊來，將她手中冒著熱煙的綠湯摔翻在地，這次他是真的有些生氣，而獨孤彧從頭到尾對他都是一副笑模樣。

“你往后做什么事能不能同我商量商量！”

“我是想和你商量啊，可你不是沒在嗎？”

“那你能不能等我回來跟我說！”

“不能。”

“為什么？！”

“你一定不會讓我做，因為這里聚集的亡魂連我都能感覺到，而我也一定不會聽你的。”

荇以無言以對。

可方才糙亂的心如今見了獨孤彧這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倒是真真的定下來幾分，不再去考慮這樣到底有無危險，任何事情，只要能使得獨孤彧開心，他便沒理由阻止。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語氣輕了些，還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在里頭。

“想找到我想找的人，順便收買人心。”

荇以定定看著她，仿佛尋找一個答案。

“舉個例子。

你將一個色鬼關進籠子里，每日給他送上一位美女伺候，日復一日，久而久之他便習慣了這樣，若有朝一日你將他放了出去，他可能還會失去尋找美女的能力。

那些災民早已餓瘋，我將從城主府搜刮來的糧食分給他們，且同他們說除了我鐘魚侯管轄的地界，外頭是個地方都是同他們搶食物的虎豹豺狼，他們哪里還敢出去？

這樣一來，滿城的人盡數是我養的狗。

只要我還能給他們糧食，他們便只衷心于我一人。”

“若他們反應過來，即使到外面也能生存呢？”

“那時候，他們早已成了只會伸手要飯的廢人，照樣餓死。”

獨孤彧瞇眼笑著看向荇以，她最為知曉，人在有退路的情況下是一定會選擇繼續往下退而不是奮起反抗的。

城主府的糧食搜刮完了，接下來，該輪到那些一毛不拔的商賈富戶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