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胭脂的姑娘暈過去了。

到最后她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獨孤彧表面淡定，實則心中越發的慌亂了，也不知怎么的，近來總是莫名其妙的心里沒底，像是無論如何也定不下心來一般。因她沒有別人的袖子可扯，故此只能在慌亂的時候扯扯自己的袖子。

她重新打了一副面具，銀匠小師父因年齡尚小，整個面具做的普普通通，手藝不精還留下了些東西。

眼角的地方，多出來一點朱砂色的東西，戴上面具一看，還以為是獨孤彧哭出血淚了一樣，倒是給這不甚好看的面具一點錦上添花。

賣胭脂的姑娘睡了三天三夜，荇以失蹤了很長時間，獨孤彧在這期間將府中上下的鈴鐺撤了下來，她無心再去挑逗姑娘了，如今一想起地底下箱子中的陰森白骨她便發慌。

北陰說宣武軍還活著大半，死了的一部分莫不是都在那箱子里？

而莫瀟燈覬覦皇位那么許久，最后怎得隱姓埋名在涿郡城？

第三日清晨，賣胭脂的姑娘睜開雙眼便被陽光刺到，迷迷糊糊的她看到一點紅色，像是紅豆一樣，又像是血珠。

她的臉上開始發疼，能感覺到膿水流到脖子上，臉上的瘡一日比一日嚴重，這使她想死的心都有。

“獨孤彧……

混蛋……

老娘的臉若是爛了……

便將你的丑事全說出來……

同歸于盡吧孫子！”

她驚然坐起，才發覺自己迷迷糊糊中詛咒的女主角如今正滿臉笑意的坐在她的床沿，一時間尷尬，不知說什么才能圓回方才的話。

見獨孤彧只是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頂好玩兒的玩物一樣，像是在看小孩兒說謊時的老父親一般的眼神。

“哈哈——

那個，我認識一個人也叫獨孤彧，和你同名吧！

真巧啊！

哈哈哈——”

獨孤彧伸手拽住她的衣領子猛的一使勁將其從床榻上拽下來，順手拿了件衣裳蓋在她腦袋上。姑娘撲騰了兩下也放棄抵抗，只是嘴里罵罵咧咧不似良家少女的模樣。

于是獨孤彧便一臉淡然的拽著姑娘的衣領子一路拖拽到城主府的那個大坑旁邊，起先嘰嘰喳喳的姑娘見到這個大坑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連語氣都變得橈弱了起來。

“喲，侯爺，您厲害哈，這才幾天光景您便把這坑挖出來了！

瞧瞧，有無您要的東西啊！”

獨孤彧瞇眼歪頭瞧著她“你以為我想要什么呢？是尸首？是白骨？

還是……

皇叔啊？”

一聽皇叔二字姑娘又是一陣戰栗，她這是平生的壞運氣都落到現在了嗎？怎么一前一后的讓她遇到了這兩個妖孽！

毀了容也罷了，這眼看著便要丟掉性命！她堂堂一江湖算命的，原衣食無憂的挺好，怎想不開來淌這趟渾水！

“愣著干嘛呢？下去啊！”獨孤彧將她拽到大坑涯邊，姑娘伸長了脖子向下看了看，連忙搖頭，正在搖頭之際獨孤彧已一個助力將她丟下去了。

只聽得慘叫聲落地，罵聲又起——

“獨孤彧你個不得好死的！我詛咒你嫁不出去！

你不得好死！

孤獨終老！死無全尸！濃眉大眼！”

獨孤彧翻身而下一個眼神便讓她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畢竟現在自個兒的性命攥在人家手里，該慫還是得慫。

兩人一前一后的順著這個巨大的箱子來到了莫府的地窖。

兩者之間不過一層木板之隔。

獨孤彧四處觀望著，這地窖并無什么稀奇的，也沒什么酒，只是擺了滿地的酒壇子而已，莫瀟燈從來不喝酒，獨孤彧知道。

姑娘順著樓梯走上去，將上頭的木板打開，指了指“走吧，從這里就能上去了。”

獨孤彧淡笑，她自覺還是沒看錯人。

這地窖口的上方是莫府的柴房，這個時辰沒有人進入，也無什么重兵把守，推門便能出去。

“還是什么都不跟我說嗎？”獨孤彧跟著姑娘邊走邊說。

姑娘嘆一口氣“我叫百無，是個算命的。三年前剛到涿郡，一直在你家門口擺攤，所以對你的事情啊多少有些耳聞。

近幾個月這個莫皇叔不知從哪里得知了我的消息，真真的找到了我，給我喂了不知什么東西，臉上便開始生膿瘡。

他說他有東西要交給你，讓我領著你走到莫府的地窖里來，若不聽他的話，不出半年，我便會渾身潰爛而死。

其他的事情我真是一概不知！你們官家的恩怨我也管不起！待會兒見到莫皇叔請侯爺替在下求個情，這臉上生瘡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兒！”

獨孤彧微微點頭。

如今的她也摸不清楚里面的門道了，依百無這么說，那皇叔應當是記得她的，為何一開始要裝不認識呢？

而且既然他真的有東西要交給自己，又為何遮遮掩掩，不肯明白給她？

獨孤彧如今回想起當年的皇叔還是寒毛直立，這個人不得不防！

正想到這里，獨孤彧猛然發覺自己被百無領進了一處竹子生長十分茂密的地方，周遭被竹葉掩蓋，宛若深陷一片綠海，一瞬間的恍惚使她眼花繚亂，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正欲拉起百無這綠色的迷魂陣，卻發覺自己身旁如今已空無一人，她微愣半晌，終于展露一抹笑容。

哎呀，又被人騙了。

自竹葉中飛身而出一個白衣蒙面的男人，各個溫潤出塵。

什么樣的人就能養出什么樣的狗。

“皇叔！我知道你在這里！

一別經年，我不知你為何裝作不認識我！若覺你我二人分開許久，你信不過我，大可試探便好！我獨孤彧絕無二言！

皇叔！你是否知道宣武軍在哪里！獨孤彧以性命擔保，此生不復宣武軍，誓不為……”

獨孤彧還未說完，遮天蔽日的竹子便將最后一道光隔絕在外頭，天地一瞬間的昏暗。莫瀟燈負手而立于竹林外圍的地方，身旁站著百無。

“當年的她，又怎會這樣好商好量的說話？”他眼里看到的，是八歲時候的獨孤彧。

誰人都會變，而他自一開始要的，便不是皇位。